第四十七章 毁尸灭迹
作者:原野飞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382

就在尉迟鹰在“大宝坊”内和杜白衣等人斗智斗勇之时,“鬼影子”耿烟飞正悄悄守候在大门外。一双锐利的眼睛,不时扫视着熙熙攘攘的人流。

随着夜色的逐渐低沉,灯火辉煌的“大宝坊”门外那些迎来送往的车马软轿非但没有稀落减少,反而更见热闹非凡。不过这也是青楼赌坊和其它行业的不同之处,越是夜深生意越兴隆。

幽州乃北方大郡,商业繁华,家财殷实的人委实不少。那些衣冠楚楚的士绅乡宦、意气飞扬的豪客大户,钱囊充实,谁不想至这新奇刺激“销金窟”快活享乐?有了这班一掷千金的客人,也就能想见为何“金算盘”召进宝能成为幽州首富了。

耿烟飞易容成一个摆摊的小贩,弄了一些瓶瓶罐罐的小玩意摆在一个不易引人注目的角落吆喝叫卖。在“大宝坊”的门前,像他这样的小贩可说成百上千,也不会有人注意他。而从他所处的角度,却可以看清每一个进出的人。另外,如果里面有什么风吹草动,也绝瞒不过他的眼睛。

如果尉迟鹰无事,耿烟飞当然不会出面。一旦有事,他则可充任后援。尉迟鹰原本并不赞同让耿烟飞这样暗中保护,因为他觉得实在无此必要。但耿烟飞和俞铿等坚持说他们身处险地,自该小心谨慎。尉迟鹰不愿违拂众意,也就同意让耿烟飞暗中相随。毕竟他们是身在幽州,而非长安。

耿烟飞在加入“禁卫军”之前,曾是京郊一名捕快。要捉拿疑犯,有时便需要化装成各色人等。所以耿烟飞扮作小贩,可说是驾轻就熟,惟妙惟肖,丝毫没有引起他人的疑心。

完全出于偶然,耿烟飞在难得有一名醉醺醺的顾客对他的“货物”感兴趣的同时,目光随意地扫向“大宝坊”之时,他看见一个身材健硕、相貌颇为英俊的“黑衣”小马色迷迷地尾随着一个身材健美、容颜俏丽的红衣女郎,走了过来。

耿烟飞心中一动。尉迟鹰先前吩咐他注意小马的行踪,今晚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且他擅长追踪,一看这两人姿态。那红衣女郎若即若离,小马紧紧跟随,显然两人早有默契。分散而行,只是为掩人耳目。

耿烟飞立即用最快的速度打发了那名醉醺醺的顾客,收拾摊子紧紧跟了上去。观察了这么久,都没见异常,他相信今晚的“大宝坊”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就算真的出事,凭尉迟鹰的身手,自保也绝对没问题。所以他当机立断,缀上了色迷心窍的小马和那个艳丽成熟的红衣女郎。

小马的心思虽然多半放在前面那红衣女郎身上,但他做惯杀手的本能还是时刻注意身后四周有无异常。耿烟飞深知其理,不敢跟的太近,远远尾随在他们身后,歪歪扭扭走着。

小马大概也以为他只是一个寻常夜不归宿的浪荡酒鬼,并没有放在心上。正好这时那红衣女郎走进了一家门扉半掩的宅院,他连忙也快步跟了进去。

两扇黑漆大门迅即紧闭。

耿烟飞看在眼里,依旧踩着虚浮的步伐东倒西歪地走了过去。只是在经过门前的时候,他那半睁半闭的眼睛闪出一道厉芒,迅速而有精确地将整个宅院收入眼帘。

这是一座古朴老旧的宅院,看来建造已经有些年头。青瓦飞檐,重门深院,四周围墙高耸,显出几分威严气派,是那种乡绅官宦喜欢的宅院类型。

耿烟飞不动声色地走过那所宅院,一直转到了宅院旁边偏僻的巷道。这条巷道一端是高墙,另一端则是参差不齐的院墙,想是住了不同的人家。四下里黑灯瞎火,静寂无声,居民大都进入梦乡。

耿烟飞迅速查看前后四周,判定无人跟踪注意。他腰肢一挺,吸了口长气,双手攀住院墙,以“壁虎游墙”之势,无声无息地爬上了墙头。

在“京中十二煞”之中,耿烟飞的武功不是最高,但他的轻功和追踪之术却连尉迟鹰都要由衷赞叹。而现在耿烟飞所做的深夜隐伏、探察敌情,正是他的拿手好戏。不过耿烟飞倒不敢掉以轻心,谁知这阴森森的宅院中还隐藏着什么高手。如今好不容易抓到一点蛛丝马迹,倘若丢失就太可惜了。

前方的一间厢房犹亮着灯火,从窗前晃动的人影可以分辨出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人瞧身形正是“黑衣”小马。耿烟飞游目四顾,不见有什么异常。正想飞身下去,听他们说些什么。忽然心中一动,想起刚才先进宅院的还有一个女人,为何不在房内?

就是这么一犹豫,耿烟飞重又伏下身形,细心搜索四下动静。果然在片刻后,他听见有衣诀破风声响起。一个纤巧曼妙的身影从宅院一侧的屋檐下飞出,在屋顶巡弋了一圈,似乎在确证无人偷听,才重又落地进屋。

耿烟飞暗暗吸了口冷气,好险。刚才若不是他多留了点心,现在铁定已经暴露。因为他已经认出,那个纤巧的身影正是先前所见的红衣女郎。她如此小心翼翼,自然代表屋内的密谈十分重要,那么自己更应该设法探听。

更有利的是,现在就有千载良机。一则对方刚刚探查完毕,二者此时心理必然松懈。是以耿烟飞再无迟疑,轻轻一展身形,犹如大鸟摩云,无声无息地落在厢房一侧的窗前。

“你说的那些,他们相信吗?”一个低沉柔和的声音清晰传来。耿烟飞屏息凝神,凭借窗缝透出的灯光,向内一张。说话的是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子,面容清瘦,目光炯炯。正是总管府的大管家“琴中剑”李抱月。

当日在赛马大会,耿烟飞便曾见过此人,自然也就加以留意。此刻一见之下,立刻认了出来。不由心中暗觉诧异,这两人都是辛无忧的得力心腹,有什么事不可对人言。偏要深夜在此密谋,不知所为何事。

只听另一个略带嘶哑的声音,当然是小马说道:“我看杜白衣多半已经相信。否则他不会面带喜色,那并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李抱月叹道:“这样最好。不过我们也不能过于乐观,能骗过杜白衣,并不代表能骗过屠万山。这老狐狸可不是好骗的。”小马笑道:“李总管放心好了。屠万山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会背叛他,所以这次他死定了。到时李总管不要言而无信才好。”

李抱月道:“马总管太多虑了。只要这次行动成功,你就是为夫人立下了大功。一旦举事,荣华富贵唾手可得,马总管又何须担心?”小马闷哼一声,想来还是有些疑虑。耿烟飞不知他担心的是什么,却注意到他那句“屠万山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会背叛他”,心中对尉迟鹰油然生出敬意。

尉迟鹰真可说是料事如神,精确地推测出那个出卖辛无忧的奸细就是“黑衣”小马。至于那个所谓盗图私逃、服毒自尽的侍女当然就是为掩人耳目安排的一个替死鬼。至于李抱月如何知道这个秘密,他却不明白。如果他也是和尉迟鹰一样,从一些蛛丝马迹推测出来,再胁迫他出卖屠万山,那这人的才智就十分可畏了。

现在看来,小马已经和李抱月达成了什么协议,并且还依照李抱月制定的毒计出卖了屠万山。今晚真是收获巨大,应该立即将这个消息告知尉迟鹰。可就在耿烟飞暗中盘算之极,他隐隐感到了几分不对。可究竟是什么,他又说不出来。

李抱月似乎察觉了小马的心意,淡淡一笑,双手一拍。

随着掌声响起,门帘一掀,走进一个体态丰满、貌美如花的美艳女郎。紧身的火红劲装,衬托出她高高耸起的双峰和盈盈一握的纤腰。每走一步,柳腰轻折,肥臀款摆,十足诱人。

小马的眼睛立即瞪大了一倍,狠狠在那美女的酥胸盯了两眼,才恋恋不舍地扭转头。李抱月笑道:“今晚马总管立下大功,李某便先代夫人谢过。这艳红跟我也有段时间,人倒也伶俐乖巧。马总管若不嫌她容貌粗陋,便收了她如何……哈哈……”

小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吃道:“这……这…怎么好意思……”他知这艳红是李抱月的情妇之一,武功了得,媚术也十分精通。年纪已经不小,但看上去却还是花信少女,娇柔妩媚,艳丽非凡。小马早有垂涎之心,但碍着李抱月只有干咽馋唾。没想到今天却能得偿夙愿,怎让小马不心花怒放?

李抱月笑道:“这又有什么?马总管就不必再推辞了。”小马对李抱月的话似乎已经充耳不闻,充满色欲的目光紧紧盯住屋内搔首弄姿的艳红。

艳红妩媚一笑,故意双手抬高,轻掠云发。这一抬,胸前那一双耸挺健美的乳峰更加突出,产生无边的诱惑。小马看的两眼如要冒出火来,呼呼喘气。他原本就是好色之人,自然也就分外难以抵御美女的媚术诱惑。

李抱月心中暗笑,故意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李某就不多打搅了。”说着,又对艳红使个眼色,语气暧昧道:“艳红,好生伺候马总管,不可大意。”

艳红娇滴滴道:“是。”李抱月又是哈哈一笑,转身走了出去。临出门时中指轻弹,灯火顿灭,出门后又将门扉轻轻掩上。

耿烟飞看他露了这一手,心中不禁凛然。这“琴中剑”果然不是易于之辈,仅凭指风就能打灭烛火。要瞒过这种高手的耳目可不是易事,尤其他现在又走出房来,两人相距更近,那就更不是说笑的了。

耿烟飞心中焦虑,只盼这瘟神快走,自己也可脱身。谁知这李抱月走了几步,就站在院中,负手仰望星空,状极悠闲。

此时屋中已经传来小马急促的喘息声和艳红的娇声轻呼,听声音大概是小马正在为她宽衣解带。耿烟飞看看院中恋栈不去的李抱月,心中纳闷:这李抱月送了一个女人出去,竟然大度到在外守候,难道他喜欢这种调调……?

正在耿烟飞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变故陡生。一声凄厉嘶哑的闷哼从房中传出,随后是一声沉重的“扑通”,耿烟飞立即辨别出,那是有人摔倒在地上。

李抱月却似全无反应,只是仰头静观夜色。过了片刻,屋中重又亮起烛火,艳红衣衫不整地打开了房门,她的衣衫前襟敞开,露出雪白丰满的胸肌和大半高耸饱满的乳房,在清朗的月色下流动着闪闪的光泽,非常诱人。她的手中,还提着一柄染满鲜血的短剑。

在屋中一角,是蜷缩在血泊中的小马。他上身赤裸,后腰一个拳大的血洞深有数寸,皮肉翻绽,鲜血流淌,显然适才中了艳红的暗算。

伏身窗外的耿烟飞不用看也明白发生了什么,这正是他先前一直感觉不对的事。李抱月的言语举止未免过于谦和,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而他求的则是小马的命。

这时李抱月缓步走了进来,冷冷地看着已经全无还手之力的小马。他知道在艳红使用的这柄名为“小月”的短剑上,预先涂抹了一种见血封喉的剧毒“鹤顶红”。否则以小马的武功,临死一击,也足以击杀艳红。

小马挣扎着抬起头,嗓音嘶哑,断断续续道:“我已经……做了……你……你……为何……还要……还要杀我……?”他话未说完,已开始剧烈地咳嗽。每一声咳嗽后都要吐一口血,黑色的瘀血,由此可见“鹤顶红”毒性是何等猛烈。

李抱月淡淡一笑,道:“既然你存在的作用已经结束,你还有什么理由活着呢?”

耿烟飞立即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李抱月利用小马去引真正的大鱼屠万山上钩,现在鱼饵已经送出,负责运送的小马当然就没用了。像他这样朝秦暮楚的卑鄙小人自然也就不必再留着,以免暴露“鱼饵”的秘密。

小马当然也明白这道理。他先前不是没想过这李抱月为人阴沉奸险,自己现在是把柄抓在他手中,不得不依计行事。一旦事情过后,难保他不会过桥拆板。不过小马也认为在屠万山未曾上钩之前,李抱月还不至于骤下毒手。所以他也不妨先虚与委蛇,然后再设法脱身。

刚才李抱月突如其来以美女相赠,小马在惊喜之中,对李抱月的疑忌不免减了几分。他虽然忌惮李抱月,对艳红可没放在心上,还以为这是李抱月故作友善姿态。加之色欲熏心,颇有几分忘乎所以,所以也没多想,接受了那狐媚荡女。

谁知李抱月果然心狠手辣,设下了这条歹毒的美人计。现在小马追悔莫及,也已无用,只能发出一声凄厉的笑声,连声道:“好……好……你根本是在……利用……利用我……”语气渐转微弱,直至声息全无。

李抱月鄙夷地看了小马的尸体一眼,嘴角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这小马一生贪花好色,残害良家妇女无数,如今死在与他合体交欢的女人手中,也算罪有应得。

这时艳红走了过来,将手中一个小小瓷瓶倒了一些粉末在小马的伤口中。那血肉翻卷的伤口四周立即发出极其轻微的“嗤嗤”声,一种辛辣刺鼻的气味弥漫在整个厢房。

耿烟飞对这种气味倒并不陌生,知道这是“化骨粉”的独有气味。这种东西在他以前捉拿的黑道人物手中见过,也曾看过他们使用。杀人后弹上少许,便可将尸体化作血水,干干净净,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据说乃是“五毒门”的上一代掌门人“毒手妖姬”所制,十分难得,想不到这艳女手中就有。他可不知这艳红本就是“五毒门”的入门弟子,有此毒粉实在不足为奇。

这“化骨粉”毒性猛烈,片刻间就将小马的尸体化作了一滩血水。艳红又从外房弄了些清水冲洗了几遍,那一股辛辣的气味也渐渐散去。

李抱月满意地点点头,今晚的一切都早已在他的算计之中。小马依计行事将假情报交给了屠万山的人,艳红将他引来了这所秘宅,最后小马从此消失。所有人都会以为他是神秘失踪,只有他和艳红除外。

一起收拾妥当,外边响起的更鼓声表明现在已经是半夜三更。两人走出厢房,施施离去,浑没发觉隐伏在侧的“鬼影子”耿烟飞。

直到确认李抱月等人已经远去,耿烟飞这才慢慢现出身形。他先瞅了一眼小马遗恨终身的地方,然后微微一笑,足尖轻点,就像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没入漆黑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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