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 横空而至
作者:原野飞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1234

忽觉眼前一花,地上竟然空空如也,自己这一拾竟拾了个空。黄金龙惊鄂之极,眼角瞥见一黑衣人正从自己面前掠过。

黄金龙这一惊可非同小可,暴喝一声:“哪里走?”呼的一掌,就猛劈过去。他情急之下,这一掌已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强劲的掌风,如巨浪排空,向黑衣人狂卷过去。

那黑衣人却连头也没回,反手一掌。双掌相交,“嘭”的一声大响。黄金龙只觉一股大力传来,胸中气血翻腾,说不出的难受,身子连晃了两晃,方才将那股大力抵消。他稳住身形后,这才倒吸一口冷气,心中惊疑不定:这人是谁?

凝目一看,黄金龙这才发现,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排黑衣人。人人黑衣黑巾,黑色披风,面容冷漠,目光锐利,显得强横彪悍。为首的黑衣人则刚刚转过身,面带微笑,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柄双方拼命争夺的“太阳神剑”。

黄金龙一见这黑衣人,立即双目圆瞪,神情尴尬。

黑衣人淡淡一笑,道:“你们双方都住手。”他声音虽不高,但夹以浑厚内力,场中正浴血拼杀的每一个人无不听得清清楚楚,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由自主停下手中兵刃,移目观望。几个卫士惊愕之余,侧目一瞥,都不禁失声道:“禁卫军统领?“

此人正是禁卫军统领尉迟鹰。他此时已升至天策将军、三等扬威候,但最引人注目的却还是禁卫军统领这个头衔。

本来喧闹嘈杂的战场顿是沉寂下来。交战双方都紧张地注视着这突如其来的这群人。黄金龙知道尉迟鹰此来,必是为”太阳神剑“,双方志同道合,料想不至于公然翻脸,心中倒并无太多惧意。只是一份大功得而复失,心中暗暗恼恨。

而白夷族众人,除飞虹对尉迟鹰稍有些了解之外,余人均以为敌方又添人手,他们本已不支,此时心中紧张不安,可想而知。

尉迟鹰锐利的目光扫了众人一眼。忽然抽出“太阳神剑”,看了看通体血红的剑刃,又插回剑鞘,缓缓道:“为了这柄剑,你们双方都已死了不少人。依本座之见,这场毫无疑义的争夺,不必再继续下去了。”

黄金龙干笑两声,拱手一礼,道:“尉迟大人,小将奉驸马及云提督之命,务须夺回这柄被女贼骗去的宝剑。如今,宝剑尚未到手,怎能善罢甘休?”

他话音未落,飞虹已忍不住大声道:“这剑原本就是本族圣物,世代相传。只因一时误救了匪人,才会失落到你们手中。如果你们还想把神剑夺走,那就把我们白夷族全族人的头颅也一起带走好了。”

“杀光你们全族,又有何难?你们这些蛮子,不服王化,不懂礼教,早该斩尽杀绝。”一旁的孟紫鳞冷冷说道,掂了掂手中的鱼鳞紫金刀,目中露出浓浓的杀机。

尉迟鹰若有所思地看了皮笑肉不笑的黄金龙和满脸杀气的孟紫鳞,目光又掠过神情悲愤的飞虹和那些因愤怒而更加无畏的族人,心中不由一阵为难。从道义和感情上说,他都绝对愿意将剑还给飞虹。但自己身负皇命,圣意难为,到底应该怎样,才能两全其美?

场中死一般静寂。人人都死死地盯着沉吟不语的尉迟鹰。

飞虹紧紧地咬着红润的樱唇,清澈明媚的大眼睛中已是泪光隐现。她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剑一旦落入这个“尉迟鹰”手中,自己绝对无法夺回。先前她并不知尉迟鹰的真实身份,还存有几分侥幸。但黄金龙一声“大人”,却令她瞬间全身冰冷。原来尉迟鹰也是官府中人,而且还是大官。她虽不知尉迟鹰先前究竟为何要义助自己,但她却知道,自古以来,都是官官相护呵!

一旁的黄金龙目睹此状,幸灾乐祸之余,又感到一阵扫兴。自己率众千里追杀,只望抢个头功,现下却一无所得,回长安只怕不好交代。但转念一想,此番尉迟鹰屈从皇太后的压力,亲自为驸马任狂澜多回宝剑,也算是为任狂澜出了胸中一口恶气,想必不会责怪自己。

正在黄金龙左思右想,将所有事情都想得合情合理之时,一件令他,也令飞虹和在场所有人都无比惊讶,也无比困惑的事情发生了。

尉迟鹰缓步走到飞虹面前,将“太阳神剑”递了过去。飞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吃吃道:“你……”惊喜交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尉迟鹰微微一笑,道:“此剑本是你们白夷族的圣物,现在我就把它还给你。可要好好保管,再别弄丢了。”

飞虹怔怔地凝视着尉迟鹰深邃、真挚的目光,双手紧紧握着“太阳神剑”,无言地点着头,两行清泪顺着她那白玉般的面颊流了下来。

黄金龙、孟紫鳞、耿介等人面面相煦,无不惊得呆了。终是黄金龙反应最快,第一个清醒过来,抢上一步,道:“尉迟大人,你将此剑交还给这个女贼,却怎生向驸马交待?”话一出口,便知错了。

果然,尉迟鹰淡淡一笑,道:“本座何须向任狂澜交待?黄大人这话未免太可笑了。”黄金龙暗骂自己糊涂,急忙改变话题,打出最后一张王牌,道:“皇太后圣体违和,可是点名要这把剑……”他故意点出这一句,话语虽短,威胁之意却昭然若揭。

尉迟鹰目中精光一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此事本座自会向皇上和皇太后交待,就不劳黄大人费心了。”黄金龙一怔,他也没想到尉迟鹰竟如此强硬,一时也没了主意。正在彷徨无计之时,尉迟鹰已微笑道:“黄大人若是不服,尽可以抗旨之罪将本座拿下,回去向任狂澜邀功请赏。”

此言一出,黄金龙、孟紫鳞、耿介三人无不变色。邀功请赏的事,他们自然愿干。但长安城中,谁不知道,尉迟鹰武功“深不可测”。当日驸马府比武,一人便胜了苍鹰大师等三位一流高手。自己这边,只怕没一个人能在他手下走上百招。更何况旁边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禁卫军好手。

黄金龙心念电转,已然想到:“这眼前亏是吃不得的。待你走后,老子再出手好了。难道你还能护他们一辈子?”想到这里,脸上浮起一是笑意,道:“既然尉迟大人一力承担,那黄某也没什么可说的,这就告辞了。”向孟、耿二人使个眼色,二人会意,一起拱手告辞。

尉迟鹰是何等样人,怎会不知他三人心中所想?微微一笑,拱手还礼,却道:“黄大人既愿离去,那是最好。不过,本座可把话说在头里,若再发现有人阴魂不散,意图染指‘太阳神剑’,就休怪本座辣手无情了。”

黄金龙脸色骤变,定神看了尉迟鹰一会,才苦笑道:“是,多谢尉迟大人提醒。”回过头,对面面相煦的属下一挥手,道:“走。”一行人默默无语,在白夷族人的欢呼哄笑声中,垂头丧气地走了。一些族人想起惨死的族人,犹自愤愤不平,纷纷唾骂。众卫士也不敢回嘴,灰溜溜去了。

尉迟鹰目睹他们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也曾犹豫再三,内心深处良知与怯懦激烈交锋。但最终良知还是战胜了怯懦。只因他想到,自己身为九尺男儿,行事当无愧于天地。若为一念之差,做出这有误良知的事,那自己与助纣为虐的黄金龙之流有何区别?虽然做出这一决定很艰难,但尉迟鹰相信,这无疑是唯一正确的决定。

飞虹忽然一挥手,随即双膝一曲,跪了下去。数十名族人也一起跪倒,拜伏在地。尉迟鹰大惊,急忙伸手相扶,道:“飞虹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快快请起,大家都快起来吧。”

飞虹站起身,玉颊微红,赧然道:“多谢恩公为我白夷族夺回了圣剑。大恩不当言谢,敝山寨离此不远,请恩公移驾小聚,让飞虹能略尽地主之谊。”尉迟鹰面露难色,道:“小聚之事,我看就免了罢。日后有空,本座再前去拜会好了。”

飞虹目光柔情似水,低低道:“飞虹请恩公前去,并非之为了致谢,还有一事相商。事关敝族生死,请恩公万勿推拒。”她既这么说,尉迟鹰自然无法再推托,又念及黄金龙这狡诈奸滑的小人,难保他不会再玩什么花枪,遂道:“既然如此,那本座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白夷族的山寨位于距乱石崖二十里外的一处山谷中。飞虹告诉尉迟鹰,这座山谷名叫红河谷,因为有一条名为红河的大河流经山谷,因而得名。

从红河谷越往里走,山道就越崎岖,行走自然也就越艰难。白夷族人纷纷跳下马来,牵着牲口小心翼翼地走着。清凉的山风懒懒的扫过苍翠茂密的树林,半人高的篙草随风飘摇。山花烂漫,芳香疏淡,鸟咛虫吟,此起彼伏,宛如在奏着一曲林野欢歌。

尉迟鹰缓辔走在崎岖的小径上。面对着连绵起伏的山岭,心中涌动着奇怪的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魂牵梦萦的野人岭,四周的一草一木,都是那样的熟悉和亲切。他已经有些急不可待的想溶入这这粗犷雄浑的大山中。

又走了一程,前面出现一片茂盛的芭蕉林。飞虹兴奋地道:“我们到了。”

穿过芭蕉林,迎面是两块宛若门户般的巨石。两侧寨栅林立,居高临下,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味道。走进这巨石寨门,眼前豁然开朗。田地阡陌,疏径纵横。掩映的绿荫下,简陋小巧的竹楼,炊烟袅绕。鸡咛犬吠,夹杂着男人女人悠扬的山歌声,好一个平和安祥的世外桃源!

十几个腰挎长刀的男人匆匆跑了过来。一见到飞虹,他们立刻欢快地大叫起来。咿哩哇啦,尉迟鹰也不知他们叫些什么。随即便见两个男人抬出一个长杆吹筒,呜呜的吹了起来。

号声响过,从田野、竹楼、芭蕉林中一下子涌出一大群衣着各异的白夷族人。男男女女,总有好几百人,欢呼着迎了上来。飞虹笑着跑过去,抱住了为首的一个满面皱纹的白须老者,又笑又说。白须老者轻抚着飞虹的秀发,满面笑容,怜爱慈祥之色表露无遗。

当飞虹转头介绍尉迟鹰的时候,白须老者扫了尉迟鹰和他身后的十二名部属,脸色立刻变了。低低地说了几句,神情十分严峻,显然是在责怪飞虹不该将生人带回寨中。

飞虹不安的看了尉迟鹰一眼,急切地又说了几句。老者静静的听着,神情渐趋柔和。但目光掠及尉迟鹰腰间的长剑,又显得十分犹豫,终于又摇摇头,说了一句什么。

飞虹轻咬着樱唇,为难的看了尉迟鹰一眼。尉迟鹰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淡淡笑道:“飞虹姑娘,可是有何难言之事?”

飞虹神情显得十分为难,吞吞吐吐道:“我阿爸因莫东海之事,已在山寨中立下了新规矩……绝不允许带兵刃的汉人入寨……虽然我告诉阿爸,你们不是坏人。可是阿爸他……”尉迟鹰微微皱眉道:“令尊的意思,是让我们解剑方可入寨吗?”

飞虹点了点头。尉迟鹰禁不住心中沉吟,而他身后的上官烈等人,却无不脸色大变。

须知他们都是朝廷军官,并非寻常武林中人,一举一动都要顾及军人声誉。北周军制,除了入宫进见皇帝时须解下刀剑之外,其他任何时候都不必解剑。而现在这个偏僻山寨居然订下这么一个规矩,让他们这些北周军官解剑才可入内,这可未免太过份了!

众人情不自禁地注目尉迟鹰,听候将令。飞虹心中也是十分矛盾,照理尉迟鹰三番两次援手之恩,理当回报。让人家解剑才可入寨,是有些过份。可父亲为人古板倔强,最是固执,现在有因为神剑之事对汉人再不信任,自己就算苦劝也未必有用,正在两相为难,尉迟鹰沉吟片刻,忽然哈哈大笑……

笑声过后,尉迟鹰点头道:“既然寨规如此,那我们就入乡随俗好了。”随手摘下腰间佩剑,递到飞虹手中。又转头道:“大家把兵刃解下。”

上官烈、耿烟飞、俞铿等人一怔,虽心中老大不愿意,但尉迟鹰既已下令,只好解下随身兵刃,交给身旁的白夷族人。

白须老者这才重新露出笑容,点了点头,作了个有请的手势。飞虹也灿然一笑,她不是普通族人,知道解剑对武林中人意味着什么,更何况尉迟鹰这些来自京师的武官。她确实不知自己走后,阿爸作出了这样的一个规定。也正因为如此,她对尉迟鹰的豁达真诚,也就更加心折。

飞虹柔声道:“现在,就由飞虹领恩公和各位朋友进寨罢。”

尉迟鹰和一众手下随飞虹入寨。沿途均是看热闹的白夷族男女,显然白夷族因僻处深山,少于外界接触,对外客的到来极感新鲜。尉迟鹰和一众手下自然也乘机大饱眼福。

原来,想是此地山灵水秀的缘故,白夷族的少女大多身材苗条,容貌秀美。加之此地民风淳朴、风气使然,美目顾盼之间,总是含情脉脉。再加上她们一律紧衣短裙,裸露出一大截雪白粉嫩的胸脯和浑圆修长的美腿,看得尉迟鹰和一众手下无不心头发热,惊叹不已。

更令人惊叹的是,这些白夷族的少女都极其大方,丝毫不在意男人们火热的目光落在她们饱满的胸脯和粉嫩的大腿上,神情态度没有半分不悦之色。

飞虹显然注意到了尉迟鹰和一众手下的惊异目光,粉脸微红,抿嘴轻笑道:“白夷族是一个非常热情的民族。如果你们有时间和我们的姑娘们接触一下,就可亲身体会了。”此言一出,上官烈等人无不大喜,俞铿更是忍不住道:“多谢飞虹姑娘。”

飞虹“噗嗤”一笑,横了他一眼,道:“谢我什么?”俞铿一怔,但他脑子转地极快,立即笑道:“自然是谢飞虹姑娘的美意了。”他话音刚落,尉迟鹰已皱眉道:“小俞莫要胡言。飞虹姑娘,我这个兄弟最是口没遮拦,千外不要见怪。”

飞虹轻轻一笑,却没答话,指着前方一座三层的竹楼,道:“走了几十里路,你们一定也累了,今晚你们就在这里暂歇,好么?”尉迟鹰自然点头,飞虹道:“这是我们待客的地方,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告诉这里负责待客的姑娘。现在我还有事,不能陪你们了。“说话间,从那座竹楼中已迎出四名美丽的少女,恭敬地立在门前,欢迎他们入内。

待一切安排妥当,四名迎客的少女躬身告退。俞铿好不容易才将目光从她们那美妙的娇躯上收回来,开始打量住处,忍不住哈哈笑道:”真想不到,原来竹子也有这许多用处。“他久住北方,从未涉足南方,对这竹楼已是好奇,对楼中竹制的桌椅、软榻更是大感新鲜,围着连转了好几圈,口中啧啧称赞。

尉迟鹰见多识广,自然见怪不怪,笑道:“小俞,你如此喜欢此地,不如留在此地算了。”俞铿眨着眼睛,笑道:“此地美女如云,若能留下,倒也不失为一件妙事。只是小俞又舍不得众位哥哥。美色当前,也只有忍痛割爱了。”

众人轰然大笑。上官烈笑骂:“听你这小子话中语气,倒似这谷中美女皆与你有一手。小心此地男人吃醋,将你斩成他妈的十七、八块,那时你这小子便知厉害了。”众人又一起大笑。

耿烟飞一直默默无言,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些白夷族山民淳朴善良,与世无争,咱们真不应该来此。可是……统领……你真的准备抗旨不遵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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