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初战安边
作者:原野飞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632

安边府乃陕西、蒙古、宁夏、甘肃四省交会之所。商业繁华,钱粮富足。自北周开国设立九镇以来,九镇的钱粮,一多半均是由安边府供给。是以尉迟鹰前往催调粮草,第一站就是安边府。

尉迟鹰等人来时,天色虽晚,但街市却尚未散去。大街上人来人往,呼喊叫卖之声此起彼伏。商贩行人,熙熙攘攘,甚是繁华热闹。显然此地因为地理条件优越,未受战争影响,才会保持如此繁华景象。

俞铿与尉迟鹰并马而行,道:“鹰哥,今日天色已晚了,咱们先找个地方歇歇,明日再去知府衙门换文办事罢!”尉迟鹰摇摇头,道:“九镇粮草将尽,数万军民便要忍饥挨饿,那是一刻也不能耽搁,咱们还是先去投文办事罢!”

当下俞铿也无异议,下马向一老者打听路径,这知府衙门倒也不难找,转过两条街就是。但见府门紧闭,门前两只石狮怒目圆睁,石阶上八名军士手按佩刀,昂然而立,倒也有些威严气氛。

尉迟鹰跳下马,信马将丝缰甩给一名亲兵,快步而上。一名小头目模样的军士伸手一拦,喝道:“干什么的?”尉迟鹰拱手一礼,道:“这位兄弟,我们都是从边关而来的军校,有紧急军情需面禀知府大人,请兄弟通报一声。”

军士上下打量了尉迟鹰几眼,见他身穿军官服饰,不敢怠慢,道:“好吧,你先在这里等一会。”说完,回身拍了拍府门,两扇黑漆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个缝。那军士闪身走了进去。

等了好一会,才见那军士陪着一个书吏模样的人走了出来。这人大约四十余岁,生得獐头鼠目,面目猥琐,似乎是个文案之类的官员。他大模大样看了尉迟鹰一眼,说道:“你便是边关来的军校么?有何军情要面禀知府大人?”

尉迟鹰心中好笑,一个小小文案居然也在自己面前摆架子。他也不想跟这种人计较,便道:“在下乃九镇新任总督军务的宫太尉帐下校尉。奉太尉之命,前来公干,至于什么军情,在下见到知府自然会禀明。”

那书吏皮笑肉不笑道:“唉,真是不巧得很。今日天色已晚,知府大人现在不见客了,诸位还是请回吧!”

尉迟鹰一怔,道:“兄台,军情火急,望兄台行个方便!”那书吏嘿嘿冷笑,道:“实在对不起,知府大人此刻忙得很,无暇见客。”说着,便想转身入内。

尉迟鹰急忙赶上一步,道:“这位兄台,军情如火,半分拖延不得,请兄台……”话未说完,那书吏已摇头不耐道:“你这人怎地如此罗嗦,跟你说知府大人正忙着,没空见你们!”

尉迟鹰剑眉一挑,刚想再说。忽听院内似乎隐隐传来丝竹之声,心念一动,不禁笑道:“好,既然知府大人太忙,无暇见我们,那大伙儿就进去看看知府大人在忙些什么?”回手向俞铿一招手,大步往里便走。

那书吏惊道:“你干什么?擅闯府衙,不要脑袋了。”尉迟鹰也懒得与他罗嗦,右手一伸,便将他拨到一边。旁边的八名军士都吃了一惊,喊道:“反了,反了。”便伸手抽刀。

那小头目动作最快,别人还在抽刀,他却已将佩刀抽了出来。刚想上前拦阻,尉迟鹰忽然跨前一步,长臂一伸,已抓住了他的后颈衣领。本来尉迟鹰身材高大,那军士却身材粗短,被尉迟鹰这一抓,犹如老鹰抓小骓般拎起来,双脚悬空,钢刀也落地了。

那军士呼呼直喘,胀得满面通红,手脚乱蹬,拼命想挣脱下来,但尉迟鹰那只手,便如一只铁钳相仿,如何能挣得开?

另几名军士无不脸上变色,抽刀便要一涌而上。俞铿和几名亲兵一看,也纷纷抽出随身兵刃,逼了过去。众兵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得虚张声势喝道:“你们干什么?想造反么?”

尉迟鹰不愿把事情闹大,心念一转,右手拎着那军士,伸手在大门前的朱漆圆柱上轻轻按了一掌。手掌移开,圆柱上立时出现了一个深约数寸的掌印。

八名军兵见到这般情景,无不惊得呆了。尉迟鹰喝道:“我们此来只是有紧急军情面禀知府,并无他意。你们几个老老实实待在这里,谁敢轻举妄动,我就在他头上按这么一下。”说完,将手中的军士往地上一顿,一招手,领着俞铿等人大步走了进去。

众兵面面相觑,无不愕然,心忖:“这等坚硬的圆柱,他随意一按便能按进数寸,若是在人头顶上接这么一下,哪还有命在?”眼瞅着尉迟鹰带人大步入府,却没一人敢上前阻挡。

尉迟鹰走进府内,略微辨一下方向,迈开大步向后院走去。越往后去,丝竹之声就越清晰。又见一个身着青衣的家人匆匆地从另一侧走出,吆喝道:“哎,你们几个快点,老爷已经在催了!”

四个丫环端着托盘,上面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酒菜,急步向一个月亮门走去。尉迟鹰一听,立刻跟了上去。

那家人一转眼,蓦地看到了尉迟鹰,又看见他身后挎刀佩剑的九名军兵,不禁愕然道:“咦,你们是什么人,怎么闯到后院来了?”

尉迟鹰一笑,拍拍他肩头道:“别紧张,我们是来找知府大人有事禀告。”那家人搔搔后脑,莫名其妙地道:“老爷此刻正和太太们饮酒听曲,是不见客的。咦,外面的刑四没跟你们说吗?”

尉迟鹰又是一笑,道:“外面是有个獐头鼠目的家伙说王大人很忙。不过我们的确有要事等不得。所以只好自己进来了!”那家人更加莫名其妙,道:“你们是自己进来的?这……”尉迟鹰已道:“刚才听你说知府大人正在后院里饮酒作乐,没错罢?”

青衣家人顺口道:“当然,这不我刚刚去催酒菜呢。”尉迟鹰道:“那就太好了,我们就自己去见他了。”向俞铿等人使个眼色,一伙人快步拥入后园,那家人楞了一下,想想不对,也急忙跟了进去。

走进月亮门,便是一条鹅卵石铺成的碎石小径。两侧花木扶疏,假山嶙峋。绕过假山,便见一个方圆十余丈的小小池塘。池水清澈,游鱼可见。一座九曲石桥通向池中央的小小水榭。水榭中丝竹悦耳,乐韵悠扬,七八个人正围坐在一起,把酒言欢。

尉迟鹰冷哼一声,大步走过石桥,站在水榭之中。虎目一扫,只见一个身着紫色绸袍的胖子,大腹便便地坐在两个浓妆艳抹的妖艳女人之中,正摇头摆脑地听另两个歌妓模样的女人吹拉弹唱,鼻中兀自发出一种猪哼似的声音,应和着节拍,好不快活。

尉迟鹰心中一阵恶心。来的路上,他也曾听俞铿提及,这安边府现任知府姓王,双名学仁,原是本地一个开绸缎庄、米铺、银楼的富户,因热衷功名,花了数千两银子捐了个县令过过官瘾。因他善于钻营,惯会溜须拍马。虽然一字不识,但在短短二年之间,却也被擢升至安边府的知府。

想想沿途所见的遍野饥民和边关面有菜色的军卒,再看看面前满桌的鸡鸭鱼肉和吃得脑满肠肥的王学仁,尉迟鹰心头火起,便想一脚将桌案踢翻。

但他随即想起自己此来的目的,勉强压住胸中怒火,冷笑道:“王大人好清闲。”王学仁坐拥美女,此刻已有了几分醉意,迷迷糊糊睁开双眼,见面前站着一个陌生的青年军官和几名士兵虎视耽耽,心中一惊,酒便醒了一半,瞪眼骂道:“混蛋,你们是什么人?怎敢撞闯老爷我的内园!”

尉迟鹰微微一晒,拱了拱手算是见礼,道:“在下尉迟鹰,现为宫太尉帐下校尉。”因为此番尉迟鹰随宫牧野远来边关,不欲泄漏自己身份,是以便向宫牧野提出,在宫牧野帐下充任一名校尉,便于活动和掩人耳目,行事也方便许多。宫牧野自然明白尉迟鹰是何用意,一口应允。

王学仁听到“宫太尉”三字,眼珠一转,胖脸上浮起一丝笑容。虽然他也得知宫太尉新遭贬斥,但还不敢公然无礼。笑道:“哦,原来几位是宫太尉的手下。各位远道前来,王某未曾远迎,恕罪恕罪。”忙回头道:“来人啊,看座,上茶。”

尉迟鹰伸手拦住,道:“王大人不必客气,咱们还是谈公事要紧。”王学仁怔了一下,向几个女人使了个眼色,待几个女人都知趣地离去,这才明知故问道:“不知几位远来,为了何事?”

尉迟鹰哈哈一笑,道:“王大人,明人不说暗话,边关上上下下几万张嘴,可就等着王大人去救命了。”说着,尉迟鹰就拿出了宫牧野亲笔签署的征粮文书,递了过去。

王学仁随手接过,瞄了一眼,满面堆笑道:“原来是为了催粮这事?好说好说,明日本府就升堂办理。不过……”

说到这里,王学仁故意顿了一下,尉迟鹰立刻察觉这其中另有文章,果不其然,只听他续道:“最近安边天灾人祸,连连不断,粮米一时有些短缺。要在三日内筹得这许多粮草,只怕下官力有不逮!”

尉迟鹰浓眉一皱,强抑怒气道:“王大人,在下来时,边关军校的粮饷已被拖欠了月余。何况现下边关还有那许多饥民。若再无粮草送至,只怕会有内乱,军情如火,那是一刻也不能耽搁,尚请王大人费心,务必在三日之内办妥。”

王学仁连连摇头,皮笑肉不笑道:“唉……非是本府不肯尽力,委实这其中有许多难处……唉,一时之间,如何能筹到这么多粮食?这三日之期,未免太过急促。”

尉迟鹰皱眉道:“那依大人之见,需要几日?”王学仁眼珠一转,故作沉吟道:“这个么……本府一时也说不清,总要从长计议才行。”

尉迟鹰摇头道:“这可不行,边关急需粮草,如何能等?”他原想通过诉说边关的粮食紧缺状况,以此打动王学仁。但不管尉迟鹰怎么说,王学仁总是嗯、啊之类敷衍塞责,神色也显得十分不耐。看来若非尉迟鹰乃宫牧野所派,他早已会将尉迟鹰赶了出去。

尉迟鹰察言观色,心中疑云大起。这厮如此敷衍推搪,置数万将士于不顾,莫非是得了什么人言语,故意不送粮草??

既想到此节,尉迟鹰再看王学仁目光闪烁,面带狡容,显然是言不由衷。灵机一动,想出一个办法,既然软求不成,那就试试硬取。当下“嘿嘿”冷笑,手中漫不经心地玩弄着一只酒杯,好一会才道:“王大人既不肯帮忙,在下也没办法,只不过边关的数万将校,想必对王大人会有几分意见。便是在下这几个兄弟,挂念同僚袍泽之义,只怕也不如在下这般好说话。”

王学仁闻言,微微一怔,抬眼望去。俞铿和八名亲兵一字排开,个个面目阴沉,身形剽悍,冷冷地瞪着自己,心中不禁一寒,暗自寻思:这些边关军校一个个粗野暴躁,目无法纪,若真惹恼了他们,真干出些什么事也未可知,还是先设法将这些瘟神送走,反正这粮草是说什么也不能给他们的。

想到这里,王学仁又装出十分为难的样子,装模作样皱眉沉思了一会,才恍然道:“也罢。明日一早,本府就召集各有司,分派筹粮之事。先征集一批粮草,缓解边关的燃眉之急。余下之数,再由本府慢慢筹集,你看这样可好?”

尉迟鹰是何等样人,焉能不知此乃王学仁的拖延之计,心念一动,忽有了计较,拱手笑道:“王大人既肯费心,那在下先这里谢过了。”王学仁笑嘻嘻道:“哪里,哪里,为国出力,原本是王某份内之事。”

尉迟鹰笑意更深,目光也更深,忽沉声道:“非是在下信不过王大人,只是兹事重大,王大人虽然答允,但若又忽然反悔了,不给咱们办了,那在下空欢喜一场事小,边关上下数万人饿肚子可就是大事了。再说了,咱们这次来得唐突,打搅了王大人的清兴,实在不恭的很,王大人若有见怪之意,那我们也无法担待……”

王学仁脸上笑容慢慢凝结,心中暗暗叫苦:“这小子好厉害,怎地我心中所想,他全都知道!”

原来,王学仁确实在盘算,一待尉迟鹰几人离开,立即下令将他们几个抓起来,以擅闯公堂之罪论处。反正他背后有刘毓、宇文护撑腰,他也不用怕宫牧野一个遭贬斥的太尉能把他怎么样。

他正在盘算此事的后果之际,却被尉迟鹰一口揭破其用心。虽然仍能装出一副笑容,但笑容却已十分勉强。

尉迟鹰佯装不见,继续道:“有这么几桩事,咱们兄弟实在放心不下。想来想去,反正已经得罪王大人了,索性就再冒犯一二。”

话音刚落,尉迟鹰手腕一动,桌上的枝象牙筷子已飞射而出,正打在王学仁脸上的“迎香穴”和“颊车穴”。王学仁立时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尉迟鹰中指轻弹,一颗小小黑色圆球已弹入王学仁口中。

随即尉迟鹰又伸指点出,“呲、呲”两声轻响,解开了王学仁的脸上穴道。穴道一解,王学仁立刻本能地喉头一动,“咕”地一声,登时将那药丸吞了下去。

王学仁反应倒不慢,药丸一入口,立时清醒过来,惊怒交加,戟指道:“你…你给本官服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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