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1

随后的三月，真是有着强大生命力的春天，我看见那些雾竟在悄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造物主既然造出了又一些美丽的新的生命生命。这个发现都有功于两个多月的通宵达旦，和通宵以后从网吧里走出来的那一阵子，每每那一阵子我都感觉生命是美好的，这世界是美好的，造物主是美好的。接下来又马上被饥饿所打消，我很快有了食欲，并且为此叹气，于是我的生活里又绑住了我的那颗不堪重负的心。

悄悄回到家里不过才七点钟，父母仍然再睡觉，父母通常十点睡觉，于是我十一点出去，然后准时早上七点钟回家，这个空闲时间是我的最大秘密，过了两个多月相安无事的过着。而每一个通宵或惊喜或刺激都没有让我失望过。在白天我几乎都是在晕沉中度过的。这样的结果是将我看上去越来越孱弱，越来越自甘堕落罢了。

无所谓。

逐渐消极的态度，结果是一旦看见阳光便会产生忌妒，所以我试图让我自己永的不要见着阳光，我在黑夜里消失，又薄雾里匆匆而来，我沉迷于那些电子光影中，不伦不类的活着。不是蚊蝇，却形同蛆虫。

我不希望我能做些事情，我太为远去，在这个世界上最为遗憾的事情莫过于放弃自己垂手可得的机会，最为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别人做出违背自己意志的行为，最为幸福的事情不是自己幸福，而是别人幸福。我渐渐处于那种唯美的幻想中，这往往是不幸的，这种幻想一度造成我的思维混乱。这世界并不是唯美的，即使有唯美也不是我所能找到的。我在各种不同的味道里辨别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而以此为嗜好不断的刺激我的脑子，在很长的一段刺激后我的神经就会对那些哪怕是无聊透顶的东西象苍蝇一样粘上去的。

我分不清哪一天是哪一天，分不清哪日是哪日。

2

我在家里的精神不振越来越受到重视，而父母终于在凌晨两三点的网吧里找到这个怪物。

“我只是出来玩玩，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坐在那里说。

3

家里飘荡着那种烟草烟雾是即使我都很熟悉的，但我也受不了，

“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你这个父母！”父亲发怒了。

“你说你到底要把父母怎样折磨！”母亲说。

“你这个败家子！”父亲将茶几掀翻，摆在茶几上的烟灰缸盘子杯子一类的东西在地板上碎了或滚来滚去，在仔细看父亲时，他的脸色在日光灯下发青。我突然觉得这世界上什么都是假的，读书是假的，父母是假的，自己也是假的，存在于世界上的不过只是一个幻觉，所有的都是幻觉，无所谓于感情，无所谓于痛苦或幸福，没有真理，或许有，就是飘渺。

4

我的性情越来越让自己感到困惑。我一会儿在蓝天遨游，一会儿又掉进海里，周围都是浮躁的影子，我一会儿消灭，一会儿又纵容，一会儿发呆，一会儿又愤怒，于是哼几句流行音乐，用肉麻的或者那种被标榜为纯情的东西表达我此刻紊乱的心情，那音调在我的喉咙里忽快忽慢的，走调的和故意阴声怪气的。

“桓伟，你到底怎么了！”母亲带着命令的口吻说。

“你怎么不去死！”极其愤怒的父亲冲进来对我大声喊道。

我在无意间又得到一个刺激，同时明白原来是我给这个家庭带来了不幸。

5

三月二十八日我离家出走。采用这种不安于家庭及现状的青年们的惯用办法，是还是觉得死对我自己来说是过于委屈的。

我摸了摸身上只有七块钱。于是望着满街的人群和车流，我浑身凉了一大节。但是我还是搭上了公交车，我要到城市另一端开始我的另外的新的生活。我颇有些感伤，情感泛滥的时代却又是神情冷漠的时代，游戏时代，却又是孤独的时代。我实在不忍心将自己作为敌人而将自己打败，不忍心将那个被打败的自己的尸体扔在荒郊野岭，我不要什么真理，甚至达到了不可接触的地步。我在也不要听见什么真理和什么大道理了，是饥饿将这一切变得没有意义。一些人是流氓，一些人又是疯子，所以我不敢恭维作为人所总结的人生真理和真谛，以及被标榜为真理的所谓经典，正如艺术属于有衣穿饭吃钱花的人。

狗屁艺术，又不能当饭吃。我恨恨的想。

“买一个包子。”我掏出那张仅仅的两块钱递过去。

那个女人不好意思的笑笑，说：“包子已经在早上买完了，这会儿没有了。有其他的面食你要吗？”

“不要。”我咽了一口口水转过身去继续走我的路。

6

等我发现那种似曾熟悉的霓虹灯开始闪烁时我发现此刻已经是黄昏。啊，美丽的黄昏，迷人的黄昏，堕落的黄昏。

7

直至深夜，一会儿前我还颇兴致的去欣赏那些霓虹灯，一会儿后才知道喝西北风是怎么回事。我在一个偌大的城市里转，我又困又渴又饿，我想找一个的地方歇一下，最好是找一个有树掩盖的草坪睡上一觉，很快我在马路找到了一处地方，茂密的灌木，底下是一片草坪，向那灌木里钻去，却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谁！”

我吓了一跳，随即一个男的阴声阴气的大声叫道：“那里来的！你他妈的给老子滚！”

我顿时魂飞魄散的从那灌木丛里跳了出来。

8

跑上好一阵子才平息下来，觉得精神些，又走了不知多远，才觉得不是滋味，我找了一处草坪坐下并开始睡觉，刚开始有些不习惯草的倔强的尖叶子，过了好大一阵子我才开始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是冷醒的，也才知道那些草上的露珠不是那么好惹的，曾经看到一首赞美露珠的诗，那诗将露珠赞美得比钻石还要精贵，现在看来钻石和露珠是有怎样的天壤之别了。我不在那些冰冷的东西上睡觉了，我站起来又开始走，此刻才发现这时的城市是多么的安静，突然听见也有猫头鹰的凄惨的叫声，那些高楼在我的两旁变成了形同悬崖和高大的树木，这里就是一个原始森林，我不过是在着森林中的一只极为普通的动物，我找了一处椅子坐下，竟马上睡着了。在梦里我也是朝着一条没有尽头的路走啊走啊。

我第二次被冷醒，才知道这寒冷玩意是多么可恶，那里象家里那被窝里那么温柔体贴，寒冷象一个不听话又极其捣蛋的孩子，对我玩着残酷的成人游戏。

天哪，我在也不要这寒冷，在也不要这饥饿和困倦了，母亲你听得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