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作者:李凝楼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698

睡的正香,忽然忽然一支手掌在她脸上轻轻一拍,她蓦地惊醒,发现自己竟枕到了李晓的胳膊上,顿时羞红了脸。正想解释些什么,李晓伸手指在唇边一竖,示意她禁声,林宛儿一怔。

李晓忽的解开手铐,一跃而起,两脚将本来就已微弱的火堆踩熄,林宛儿惊道:“怎么了?”

李晓低声道:“你听。”

林宛儿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只听见天边远处似乎传来嗡嗡的声响,似有似无,不很确切,道:“听什么啊?我什么也听不到!”

李晓道:“别急,不远了,再过一下你就听到了。”

果然,没一会儿,便听那嗡嗡之声只朝这边而来,到最后愈来愈响,刺破天际。林宛儿转念之际便猜到是什么东西了,喊道:“是直升飞机!”

一架直升飞机从他们头顶上一掠而过,随即又拉回来在上空盘旋两周,然后直向河边的空地飞去。还未等它完全降落,便见五个黑影从机身里跳了出来,直升机重又直接升空飞走。林宛儿抓着李晓的手,惊道:“他们发现我们了?”

李晓道:“有可能。”

林宛儿惊疑不定,道:“是警察,还是杀手?他们怎么发现我们的,是因为那堆火吗?”

李晓略一思索,便道:“不清楚,不过应该是杀手,如果是警察动静不会这么小,不会没有地面支援,而且直升机也不可能飞走,空中支援都不要了,大概他们是不想惊动村民。”

林宛儿焦急的道:“那我们怎么办?”

李晓心下奇怪:“他们怎么会发现我们的?先不说火光被葡萄架挡住了,就算地面升了一堆火也不能肯定就是我们啊?是不是他们另有侦察手段?”他本是干这行的老手,知道若无高端的追踪技术手段,杀手集团根本就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摸到这里,那他们是凭什么做出的判断?

却见河滩上一个黑影拿着一台仪器摆弄了一下,手一挥,身旁之人立即散开,向他们藏身之处包抄上来。李晓猛地醒悟,其实就算以排除法也可以推断出来,自己身上是不会有问题的,问题只能出来林宛儿身上。他轻声道:“林小姐,请把你身上佩戴的所有装饰品都摘下来。”

林宛儿不解,道:“干吗?”

李晓急道:“现在没工夫解释,快!”

林宛儿除下耳环,摘掉戒指,李晓摸了一下,没觉得有异常,随手扔在了地上,目光落到她腰间那条腰带上,道:“把这个也解下来。”

林宛儿依言解下,李晓顺着边慢慢摸去,摸到皮带头处,手指似触到硬物,拇指用力一搓,一块贴在表面的皮被搓了下来,手里立时多了一样比绿豆还小的金属物,林宛儿惊讶万分,道:“这是什么?”

李晓道把它远远的扔了出去:“是你身上的追踪器,他们就是凭这个确定了我们的位置。”

林宛儿瞬即便明白了,颤声道:“是姐,是姐,只有她才有机会在我身上装上这个。”

“看来我们已经不需要打那个电话了。”说着,李晓伸手把林宛儿抱起,道:“我们先换个地方隐蔽,看看刚才的判断是不是正确。”

他弯着腰,借着葡萄架的掩护,向左侧转移了四十多米,悄悄伏下。那五个黑影此时已穿过了河滩,进入了葡萄园,不出李晓所料,他们以准确而迅速的动作把李晓投掷追踪器落下的地段团团包围,一块地皮一块地皮的反复仔细寻找,只差把地都再翻一遍了,最终只找到了那个细小的追踪器。拿着仪器的黑影似乎是为首者,恨恨把追踪器往地上一摔,说了句话。

李晓闻言身体一震,林宛儿感觉他身上的肌肉似乎都鼓胀了起来,贴着他的耳畔轻声道:“他说的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一股暖意从李晓的耳垂子处传来,李晓很不习惯,把头侧过去一点,低低耳语道:“他说的是日语。”

林宛儿睁大了眼睛,道:“他们是日本人。”

李晓点点头,道:“你姐姐请的是外国杀手集团,那人刚刚说的是:‘他们发现我们的秘密了。’”

林宛儿悄声问道:“你会日语?”语气惊讶之处尤甚刚才发现自己被姐姐出卖。

李晓道:“干咱们这一行的,什么都要会一点,但什么都不精。”说着忽然把她的脑袋往地下一按,自己同时也埋下头来,道:“小心,别动,他们在用仪器观察周围情况,老天保佑他们别配备了热成像仪。”

林宛儿好奇的道:“热成像仪是什么东西?”

热成像仪是什么东西?这个问题一两句话也解释不清,李晓也没有心情和她去探讨这个,葡萄园内种植有序,人家即便没有这个东西,哪怕是打着手电耐心的找,迟早也非把自己给找出来,更何况身边还带着个累赘。抬头只见五个黑影忽然散开,以极快的动作同时朝这个方向扑来,李晓便知糟糕,当真是怕什么便来什么,对方的装备极其先进,实力不容小觑。

他抱起林宛儿便向后跑,若让他们包抄到位,前后左右一起夹击,自己以一敌五,那只有死路一条。

对方见他主动暴露踪迹,哪里还肯客气,用日语哇哇大叫道:“开枪,开枪,死活不论!”

五支短突击步枪一起开火,子弹犹如下雨般,打在李晓周围的泥土、树架上,“仆仆”直响。他们的枪口全部装上了消音器,除了枪口的火焰和低沉的“通通”闷响,远处根本无人能够知晓这里正在发生一起激烈的枪战。

李晓被火力压在了地上,连头都几乎抬不起来,他把林宛儿压在身下,拔出五四手枪,对方的身影闪动,甚是模糊,他也看不清楚,顺着最近的一支枪口火焰冒起处抖手便是两枪连发。他的枪可没装消音器,枪响过后,声震四野,极是清脆,一个身影扑的倒在地上。

“小野!小野!”一个人大叫着向倒下的黑影扑去,其他的人则迅速卧倒。

“小心!”为首一人大叫道。白天惨重的失败教训实在太深刻了,对手在这么黑暗的环境中也能凭感觉找到射击目标,果然很强硬,自己轻敌了。想想也是,要不然组织也不会为了一个人而大张旗鼓,派了五个人来对付一个人,还配备了如此多的先进装备。

李晓趁着对方压制火力一减的瞬间,跃起便跑,三个黑影紧追不舍,但动作小心了很多,绝无先前的嚣张。李晓计算着枪膛里子弹的数目,一边回手又是两枪,三个黑影条件发射般不约而同全部卧倒,枪响过后重又爬起。李晓见一个人也没打中,虽然这种射击这本来就是瞎猫碰死耗子的事,也仍是暗自焦急。五四手枪在中国几乎属于淘汰枪支,威力小精度差不说,且只有八发子弹,容弹量太小了,他白天就打了七发,换了一支弹匣,剩下一发子弹直接装入枪膛里,所以现在这把枪有九发子弹,刚刚又消耗了四发,只剩五发,这剩下五发子弹平均一发要消灭一个敌人,难度也太大,可若是在子弹打光前没有脱离危险,那自己就绝对危险了。

三个人一边还击,一边不远不进的紧紧追着他,也不敢追的太近,谁都怕死。

李晓额头见汗,林宛儿忽然道:“放下我,你一个人走吧,他们的目标是我。”

李晓喘着气,喝道:“闭嘴!”

林宛儿在他的怀里,清冷的目光仰望着他的脸庞,道:“你和我非亲非故,我只是你的人质而已,你为什么要拼命护着我?”

李晓哪有心思跟她解释那么多,道:“我说过,你是我的人质,在钱没有拿到手之前,我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

一滴滴的汗珠滴在了林宛儿的脸上,林宛儿呆呆的看着他,鼻子一酸,两颗泪珠顺着眼角滚落下来,忽然伸手拼命推他,叫道:“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李晓怒道:“你他妈的别动,你想害死我!”

林宛儿吃他这一骂,不敢再挣扎,把头埋在他怀里,抱着他“呜呜”的哭了起来。正自又喜又悲之际,只听李晓低声道:“深吸一口气!”

林宛儿还不知怎么回事,只听“扑通”一声,身子一凉,却是李晓抱着她跃入了田边的大水渠。这条水渠宽不过两米多,不足三米,引的是山脚下的河水,即可灌溉农田,也可发电,尽头处又挖通了河道,重又将水引回,林宛儿在这呆了几个小时,自然知道这条渠,刚吸的一口气,头部已浸入水中。

李晓没有顺水往下游,而是奋力往上游划了几米,然后抓住渠壁上的水草,将身体贴住沟沿,一动不动。

林宛儿只听头顶上脚步纷乱,几个人哇啦哇啦的又在说着她听不懂的话,睁开眼睛,只见数道光亮在水面照来照去,那是敌人在打着手电在水面四下搜寻。同时还看见李晓压着自己,身体紧紧相贴,二人鼻子碰着鼻子,眼睛对着眼睛,面孔相距不到一分,虽是在水中,也不禁感到一丝羞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光亮还在水面闪着,显然杀手们并不死心,他们也在怀疑对手是不是反其道而行,隐藏在上游,他们在等待,等待对手憋不住气浮上水面的一刻,这不需要多长的时间。

林宛儿渐渐觉得气息用尽,肺中像火烧一样灼热,四肢百骸酸软无力,她实在憋不住了。如果现在只是她一个人,她宁愿死在枪口下也不愿意憋死在水里,可是现在,她选择了死在水下,因为这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生死,还关系着另一个人。

李晓感觉到了她的异常,看着她,忽然头往前一凑,吻了上去。林宛儿惊呆了,甚至忘了伸手抗拒,只是本能的紧闭着牙齿。李晓舌头没能顶开她温润的牙齿,也有些着急,手抓住她的下颚,用力一捏,强行把它启开,将一股暖气度进她的喉中。林宛儿这才知道李晓原来是给她度气,并不是趁机占她便宜。

暖暖的气流流进肺里,生命的活力重新又回到林宛儿的身体,死亡的威胁不存在了,但是她却感觉到心跳的似乎比刚才还快。她不敢再与他对视,紧闭双眼,把舌头深深的藏了起来,她生怕稍一异动就和他的某一部份发生碰撞。

“这就是亲吻的感觉吗?”她羞的不愿去思考,再说想也没有用,因为她也不知道和一个男人的亲吻应该采取什么方式。这是她的初吻,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丧失了,她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没见过他真正的相貌。

就在她身体逐渐放松,慢慢迷醉之际,头顶上的敌人开枪了,枪口本来就装了消音器,隔着水面,就更加听不真切了,可是她能清楚的看到子弹在水中穿行的轨道。子弹射的很密集,每一颗子弹后面都带着一串漂亮的气泡,或许,能至人死亡的事物都有其美丽的一面。

李晓松开嘴唇,把她往下按,用胸膛包住了她,这样就算子弹射中了他,也不会伤到林宛儿。林宛儿想挣扎着上来,就算死她也想两个人死在一起,可是她根本挣脱不开李晓那铁钳般的双臂。

敌人的射击很盲目,他们就在敌人的脚底下,所以子弹大多都射在了远处,只偶尔几发从身边擦过,可就是那么一发子弹,偏偏擦破了李晓的胳膊。李晓一惊,这一枪伤的并不重,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甚至红药水都不必擦,可这是在水里,只要有一丝血迹漂上了水面,就是致命的破绽。他伸手捂住了伤口,可是没有用,血水仍从指缝中渗了出来,他的心不禁直往下沉,难道竟会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林宛儿忽然扳开了他的手指,将嘴唇凑了上去,把伤口含住,鲜血被她吮进了口中,先前渗出的那点鲜血混入水中,瞬即无影无踪。

鲜血是咸的,滋味自是和亲吻感觉不会相同,可在林宛儿心中却是并无区别,她心里想道:“我的初吻是被他夺走的,现在居然血液也融合到了一处,从此我和他还分得清你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