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得经
作者:江枫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9374

第一章得经

大明洪武十年,五月初十,应天府,晴空无云,天气已经很暖和了。

应天府史称金陵,大明洪武皇帝朱元璋命刘伯温等卜地测算,“定作新宫”,觉此地乃“钟阜龙蟠”、“帝王之宅”的风水宝地,便征发军民工匠20万人,填燕雀湖“改筑新城”,历时一年建成内宫,雕梁画栋,壮丽巍峨。朱元璋大悦,入住新宫,改元洪武,正式建都应天,至今已有数年,下辖上元、江宁、溧水、江浦、句容、溧阳六县。数年之间,应天府商贾日多,百姓乐业,四方纷聚,眼见得这都城已是初具气象,日渐兴旺。

新宫分皇城与宫城两层,百姓俗称皇宫。皇城开六门:正南洪武门,东南长安左门,外为长安街;西南长安右门,东为东安门,西为西安门;北为玄武门。宫城又称大内,百姓俗称“紫禁城”,开有六道门:正南午门,东南左掖门,西南右掖门,东为东华门,西为西华门,正北是北安门。在皇城与宫城之间还有两道门,南为承天门,北为端门。

东华门外有座果仙桥,相传张果老曾骑驴经过,故名。果仙桥是个热闹的所在,来来往往的小商小贩,挑着担,吆喝着从这头走过那头,又从东边走向西边。桥头东边的徐记胭脂铺还不时地进进出出几个漂亮的小姐丫环,朱文羽斜靠在桥边的镇桥石牛上,很惬意地随意嚼着一根芦草,懒洋洋地欣赏着仔细看哪个姑娘长得如何眉清目秀,哪个小姐执着一把啥样的牡丹团扇,看到一个胖胖的老妇人也走进胭脂铺,朱文羽不禁皱了皱眉头,“静立间肥猪照水,行动处胖鹅摆风,长得真够可以的,还不知是哪家的巧舌媒婆呢?”厌恶地掉过头去,继续在桥下的河中寻找来来往往船上的美女。

在路边搜寻欣赏美女是朱文羽的一大爱好,倒也不是说他好色,毕竟他才十四岁,顽性未除,喜欢看美女也只是看着好玩而已,带着种欣赏和品评的意思。老夫子陈老头曾说诗经里就曾记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对朱文羽来说,“逑”字倒还谈不上,不过看一看总是没什么问题的,陈老头自己就喜欢画美女像,一手的好工笔,连头发丝儿都画得极是细致精妙,传神得就好象美女都快要从画里走出来一样。朱文羽也曾跟着学过一段时间,奈何他实在生性好动坐不住,几笔勾勒出个大概线条也就完了,懒得在眉毛头发上下功夫,画出来的美女样子倒是有了,却一个个好象刚睡醒一样,头发全都是歪歪的乱乱的,还好象是在雾里头一样,朦朦胧胧的,陈老头说过他好几次,朱文羽倒还振振有词:“我画的是在家操持的美女,头发梳这么整齐干什么?”说什么也懒得再用功,陈老夫子也拿他没办法,只得由他。不过陈老头自己心里也清楚,这小子虽说懒得紧,不过还是天资聪明的,就他那朦胧写意的美女画,倒也另有一番味道,功底已算是不错的了,那细描工笔虽不甚佳,到外头也算是半把好手了,这只小猴子是尖屁股拴不住的,实在不肯再求精进,也只得索性罢了。

一个穿着粉红衣裙的小姐带着个小丫头从西边街上过来,一下就吸引了朱文羽的目光。那小姐手执一把小巧的细竹团扇,看上去似乎扇面上画的是几株水仙草,这倒没什么特别,在应天,这种扇子随处可见。吸引朱文羽的是那小姐目不斜视的眼睛,大大的,水汪汪的,就好象会说话,若隐若现的酒窝在桃红粉嫩的脸上,实在是一种说不出的舒服味道。“哇,两弯细眉杏眼,一路莲花海棠。就是有点太瘦了,缺了点丰韵。”朱文羽心中品评几句,暗暗摇了摇头。

小姐丫环一起走到胭脂铺前停下,小姐抬头看了看徐记招牌,便移步往前走。那丫环似乎已感觉到朱文羽那很不礼貌的直勾勾的眼睛,明显地斜朝着他白了一眼,不知嘀咕了一句什么,跟着小姐也往里走。

“羽少爷!羽少爷!老夫子叫您回去呢,该念书了。”旁边听见细声细气的声音在叫他。

“小高子你烦不烦人?老陈醋叫我念书的时候你也替我挡一挡推一推啊,真是个猪脑袋!”朱文羽头也不回,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回头看到一个穿着普通服饰的小伙子如往常般站在旁边小心地叫他。

“那哪行啊?羽少爷,这小的可万万不敢,照小的看,您老还是回去吧?”那小高子也知道这小主子实在是不想念书,不过他一个做下人的,可不敢担待这些事,还是照着老夫子的话做为好,反正知道这小主子对下人好,稍稍得罪些并不会有啥,可要是担上个带坏小主子逃学的罪名,那可就是个死罪了,比来比去还不如老老实实把这个爱玩的小主子拉回去是正经。

朱文羽也知道不回去是不行的,只好很不耐烦地撑起身子,恋恋不舍地再回头瞅一眼刚进胭脂铺的那个漂亮小姐,拍拍身上的灰尘,无奈地甩甩手,说:“走吧!回宫!”

“是!”那小高子在前面带路,直朝着东华门方向走去。

走到东华门旁边不远的一个小门,守门的军士齐向朱文羽施礼:“羽少爷!”

“行了行了,每天这样烦不烦?天天羽少爷羽少爷的,我耳朵都生茧子了,下回换个别的名字叫叫,要么就别叫了!”朱文羽晃晃悠悠地走进门去。转过两道门,便是闲澜院了,这儿便是朱文羽和陈老夫子住的地方。自从皇上派人把他们接到宫里来之后,在这儿朱文羽住了都快三年了,四周早已摸了个透熟,刚进来半年,朱文羽便偷偷地想要溜出皇宫,结果被那帮军士拿住了,因为他是皇上亲自指定住在这儿的,不敢私自处理,禀报皇上,朱元璋倒还开明,知道小孩天性贪玩,管不住的,便特批他和陈老夫子可以由东华门旁边的小门自由进出皇宫,军士不得阻拦。这下可好,朱文羽就好象鱼进江海鸟放青山,算是自由自在了,每天都得跑出去玩会儿,不到半个月就已经和各处的守卫军士混得烂熟,连大内侍卫高手都认识不少。只不过大家都知道他和皇上有什么亲戚关系,虽不知底细,却也算是半个主子,对他倒是客客气气不敢得罪,好在朱文羽生性开朗好玩,倒也和那些军士侍卫混了个拍肩搭背称兄道弟地一塌糊涂。

其实说起来朱文羽和皇上的关系也很简单,当今皇上大明洪武皇帝朱元璋,当年也是贫苦人家出身,曾当过牧童,后来在皇觉寺出家做了和尚,至正十二年投入红巾军,攻集庆,败陈友谅,称吴王,改集庆路为应天府,建立大明王朝,一统天下。不过在落魄时曾得到过朱文羽爹娘的救助。朱文羽听陈老头说起过这事,当年皇上投入郭子兴郭大将军军中,虽说勇猛过人有将帅之才,但也不是每仗都能打胜,特别是刚入军中时曾吃过好几次败仗。据说有一次败仗后一路逃亡至许家村,也就是朱文羽家住的地方,被在朱家任西席的偶尔外出的陈老夫子救起,带回朱家,受到朱文羽双亲的细心照应,很快就养好伤回到军中,临走时誓言报答。后来皇上建立大明王朝,想起这一家救命恩人,派大丞前往探望,谁知朱文羽父母双亲和哥哥朱天羽都死于战火,当时只是任哥哥私熟教师的陈老夫子抱起那被抛在草丛里嗷嗷大哭的朱文羽,躲在湖边芦苇丛中才得以幸免,便一直抚养。皇上听说恩人家中都如此破败了,不住唏嘘,怜其孤苦,因是同姓,便认朱文羽作远房侄儿,也算是半个皇亲国戚了,将陈老夫子和朱文羽一老一小接入宫中住下,朱文羽才算是过上了安定日子。也正因为如此,无论朱文羽如何调皮胡闹,对于陈老夫子,除了在背后骂几声老陈醋之外,当面还是恭恭敬敬的,有命必遵,不敢太过放肆。陈老夫子也自然早已将朱文羽视同己出,当亲孙儿般尽心教抚。如今住到皇宫里,还安排了几个太监宫女侍候着,安定下来,自是更为尽心尽力地培养朱文羽。

朱文羽有时回想起当年皇上朱元璋在养心殿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的情景仍是不由得心中对自己暗笑,早几年家道中落,父母双亡,他便随陈老夫子生活,乱世中没有了以前养尊处优衣食无愁的日子,陈老夫子也只能勉强地供他一日两三顿的食饭,还时常饥一顿饱一顿的,他便常在大街上和同龄的少年伙伴们游戏玩耍,也无人管他,让他养成天不管地不收的初生牛犊的性格,无论见谁都是随随便便要说就说没一点规矩的样子,初见皇上,居然一点不怕,还昂着头带着斜眼盯着朱元璋问:“你就是皇上?怎么和戏台上的长得不一样?”弄得朱元璋一口茶都喷了出来。后来他开口叫一声皇上老叔,连太监都在一旁训斥,朱元璋却不以为意哈哈大笑,止住了太监,从那时候起,这“皇上老叔”四个字算是在朱文羽嘴里定型了,自古以来如此称呼皇帝的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位。

这陈老夫子是个老秀才,虽说在前朝未能科举而仕,一手文章倒也看得过去。更难得老夫子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特别一手好工笔丹青,至于诗词歌赋更不在话下,随性如意,也许正因为所学太多,老夫子才在科举文章上未能中学进官。朱文羽常笑他文章不通,气得老夫子吹胡子瞪眼的拿他没办法。只不过几年下来,朱文羽对于琴棋书画各类倒也初窥门径,加之天性聪颖,倒把这老夫子的本事学了个七七八八,让其宽怀不少。只是朱文羽当年被弃之草丛,受了些许内伤,骨子里带了一股子弱症,不时有咳嗽之声,总让陈老夫子放心不下,夫子医道亦有一手,仔细看过,只知是身虚体弱,可也买不起大补之药,只好自己开几个方子,不时弄点甘草、车前草、金银花、血河车之类替朱文羽胡乱补一补,只是常因利就便的,也不常服,今儿这个方子,明儿那个方子,有啥吃啥的胡乱喂着,好在还算平平安安地长到十来岁。此时入了皇宫,境遇比之以前自然好过千倍了,便重新开个方子,每日里喝一碗,总算是能常补了,可就这每天一碗药汁,也不知让朱文羽头疼了多少遍,一看就头大了,总是能逃就逃,能躲便躲,毫不在意,这也常把老夫子呕得够呛。

不过朱文羽生来好动,总不安份,闲不住,入宫后没了年龄相仿的伙伴,太监们一堆的臭规矩他又实在是不耐烦,皇亲国戚们自然看不起他这认来的属“野孩子”的皇侄,从不来理他,所以朱文羽最乐意的还是和那些侍卫们闲闹。侍卫属大内亲军都督府管辖,专门护卫内宫安全。总头领乃是“雷霆剑客”南宫雷。侍卫们除了护卫大内,成天无所事事,加之朱文羽活泼胡闹,便也乐意与之嘻耍,玩笑间朱文羽吵着要学功夫,便也教个一招半式,只不过只教招式,至于各人不传之秘自然秘而不宣,也只是胡闹而已,年许下来,朱文羽便尽自学了个天昏地暗的,什么谭家腿,谢家刀,八卦掌,东一招西一式地乱七八糟凑了个成百上千招,连当侍卫总头领的南宫雷也被他缠着教了几手剑法。

这“雷霆剑客”南宫雷乃是武林世家名门望族南宫门下数一数二的高手,朝廷礼聘南宫高手入宫执卫,南宫世家主人“绝情神剑”南宫望据传在朱元璋起事之后曾有所相交,但此时朱元璋已是大明皇帝,南宫世家自然不敢与朝廷为敌,南宫望便也算是给旧人一个脸面,派出乃弟南宫雷入宫执事,只是约法三章,绝不可以家传绝学传与外人,且只充当皇宫守卫,绝不许参与官家政事。这南宫雷五十有余,身形消瘦,花白长髯却是面色红润满头乌发,不见一根银丝,太阳穴处高高鼓起,显是内功已臻化境,随身一柄“雷霆软剑”,吹毫断发,平日里缠于腰间,挥剑时内力贯注寒光似雪,坚韧如钢。其剑法剑走雷霆,刚猛迅捷,当者披靡,相传绝对属于江湖上二十名之内的绝顶高手。不过对敌时勇不可挡,平日里御下极严,在朱文羽面前却只是个慈祥老者,对朱文羽天资陪颖实是喜爱万分。若是在江湖之中,只怕早已收朱文羽为徒,却恪于门主严命不敢起此念头,只是尽心教朱文羽一些精妙招数。老人剑法虽然霸道,性情却是中正平和,严遵门主之命绝不参与政事,更不用说收朱文羽这等有官家背景的弟子,只是安心在宫内当他的侍卫总头领,这也是南宫望放心让他入宫的原因。

那朱文羽虽学了不少精妙招数,却只是身无内力,攻出去的招式倒是象模象样的,却是一点劲力也无,光有花架子而已,众人也权当取乐,朱文羽不明内力诀窍,自然也乐此不疲。

“文羽,过来背书!昨日所学李青莲之《将进酒》,背来!”朱文羽进屋的时候陈老夫子早已坐在案前,他也不问朱文羽如何又迟到,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来,这小子耍赖的时候陈老夫子拿他也没办法,只好直接进入正题。

“又是背书,夫子,能否不背了?读懂便可,背他何用啊?今日讲《易经》吧?夫子?”朱文羽嘻皮笑脸地讨价还价。

“背完再讲!”老夫子眼往上翻,看都不看朱文羽一眼,仍旧扳着脸,他知道一旦松下来,这小猴儿马上会顺竿上爬,就很难压得住他了。

“背就背嘛。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朱文羽吐了吐舌头,只好背将下去。其实也不是背不来,李青莲这诗味道合着朱文羽的性子,第一次读了就很喜欢,朱文羽看两遍便已熟记了,只是天性使然,故意捣蛋而已。

“与尔同销万古愁!”一直到朱文羽一字不差地背完,陈老夫子才漠无表情地说:“好,《将进酒》过关!今日我等讲习《易经》第四卦,蒙卦。”其实陈老夫子也知道要朱文羽背出来毫无困难,因为有皇上照应,老夫子也不硬求朱文羽习那些科举进仕文章,只是随着他性子挑些豪迈或逍遥自在的诗文教他,知道这小猴子喜欢这类,而对于感兴趣的诗文,再长的文章,对朱文羽来说也就是看一两遍的事罢了。

“夫子,听说皇上”朱文羽突然想到什么,正要开口,院中传来大太监高诵的声音:“皇上驾到——”二人连同旁边伺候太监急忙跪地。

“文羽,听说朕什么呢?夫子请起。文羽起来吧。”随着话音,洪武皇帝朱元璋便跨进屋来。

文羽生性赖皮,便是见了皇上也是嘻皮笑脸,朱元璋话音未落,他便已起身,听皇上问话,便道:“皇上,我是想说听人说起您那文渊楼里藏着无数的好书,不知万岁能不能让我进去看看,挑几本书读读?”本来如此说话已是对皇上大不敬,不过以前也有过先例,皇上跟前的太监出来训斥,结果皇上说朱文羽年幼不懂事,顽皮胡闹,免于繁礼。故此时跟着皇上的大太监高诵便也充瞎子假装没看见,随他。

“哟,你这小猴子居然还想起看书了?”

“启禀万岁,近来朱文羽正学《易经》,似已有所入门,草民请万岁恩准其入文渊楼阅书,将对此子大有益处。”让朱文羽惊诧不已的是陈老夫子此时居然躬身插言在旁边替他敲边鼓,看了老夫子一眼,夫子含笑起身不语。

“嗯,看在小猴子好学的份上,高诵,以后文渊楼可以让朱文羽随意出入,只要不丢失,所有书籍任其观阅。”

“遵旨。”

“《易经初解》、《易经集注》,好家伙,好东西真不少,皇帝就是皇帝,啥书都有,少爷我今儿个闷声大发财了。”朱文羽兴高采烈地在文渊楼里翻着书。他这几天成天呆在文渊楼里,顶多也就是小高子叫吃饭的时候回去一下。皇上圣旨里没说其他人能进来,高诵自然不敢自作主张,一直只是允许朱文羽一个人进来翻书,连陈老夫子都没让进。

朱文羽好逍遥自在,就算是诗文词赋看的也都是些随性应景之作,对那些粉饰太平的官样文章不感兴趣。陈老夫子说他是道家心性,一点没说错,他最喜欢看的也就是《易经》和《道德经》以及一些道藏之说,禅学虽说也看看,却是一知半解,其他的竟是碰也不碰。进楼好几天了,除了陈夫子让他找的几本词林考证之类,别的都在禅道典籍中翻阅。皇上旨意中没有说明不能借出,他把书藏在衣裳之下,偷偷带出文渊楼,自然也无人来搜身检查,竟给他来了个来去自由。只是严旨中说明不得丢失典籍,自然得阅后小心归还,自无他话。

只不过从此后陈夫子似乎变了个人一样,不断要朱文羽拿书出来看,大约夫子也没见过这许多书,自然也没怎么再管朱文羽念书背书了,更让他落得个逍遥自在。

一日,朱文羽正坐在地上翻看一本《易说》,右手还忙不停地拿着一小碟子点心往嘴里送,就听门外小高子又叫了:“羽少爷!夫子叫吃饭了。”

“跟老陈醋说一声,我这有点心呢,不吃了,让他自己吃,我那份也送他了。”朱文羽头也不回,换了个姿势继续看他的《易说》,感觉脚边似乎踢了个东西。一会就听见小高子嘟哝着回去了。

直到夕阳照进文渊楼,朱文羽才伸伸快要僵硬了的腿,拍拍饿得有点难受的肚子想要站起来,眼角似乎看到书架子下有个小木盒。朱文羽擦擦眼睛,仔细打量一下,原来真是有个满是尘土的木盒藏在书架下面,大概是小高子叫吃饭的时候不小心脚踢了一下露出来的。

朱文羽好奇心起,伸手把木盒子掏了出来,吹吹满布的灰尘,灰尘差点进了眼睛,朱文羽忍不住“呸”了一声。

盒子不大,暗红色的木头,一点也不起眼,不过明显能看出上面的花纹雕得非常精致,显然年代已久。上面挂了把铜锁。

朱文羽精神大振,这盒子藏得这么隐秘,一定有什么好东西。便十分想打开看看。不过平时和侍卫们玩的时候就听说不少机关的故事,据他们说,这种隐秘的东西为了不让别人随便打开,往往都安装了机关,如果贸然打开,射出几支毒箭来可不是玩的,指不定弄得“阎王多个小鬼,钟魁多道大餐”,少爷我得小心点。

朱文羽想了想,只要不打开,先把这锁弄掉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皇宫里除御准带刀侍卫外,可没什么人有什么刀器,最后多也就把水果刀小剪子之类,管不上用,先不管,明天弄到开锁的东西再说。朱文羽重又把木盒塞回书架下面藏好,准备回去想办法。这文渊楼没有皇上旨意除了两个照看烛火打扫灰尘的小太监之外也不会有不相干的人来,倒是不怕被别人拿走。

回到闲澜院,朱文羽就东张西望地琢磨着有啥东西可拿来开锁的,找半天也找不着啥入眼的器具,心想:“唉,要是有把刀就好了。”猛地心头电光一闪,“有了,到御膳房偷把菜刀不就行了?”心头主意打定,吃过饭喝了药便假装上床睡觉。他知道陈老夫子老人家睡得早,睁着眼听得隔间呼噜声响起,便偷偷穿衣起床。这种事朱文羽早已干过,他曾半夜偷偷起来去逮耗子吊在宫女床边把早起的宫女吓个半死,此时自然驾轻就熟。

刚出闲澜院,便听暗处有侍卫喝问:“什么人?!”

“我。”

“哦,羽少爷,这么晚去哪?又是偷偷溜出来的吧?又逮耗子吓人?”朱文羽一听就知道是湘西谭家的“螳螂刀”谭文,那是老熟人了,自然毫不见外。

“没事,去御膳房偷点吃的,饿了!”

“哈哈,羽少爷好兴致,给我也拿点如何?”谭文见惯不怪,知道这家伙啥鬼都能搞出来,也不以为意,反倒开玩笑,不过神色间却没有半分对着半个皇亲国戚的味道,朱文羽也没把这当回事,平日里反倒是和侍卫们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来得开心畅快。

“呸!美得你!等着!”朱文羽笑骂。转身往御膳房走去,看那样子哪象是个去偷食的?比白天还悠闲得心安理得。

“吱——”推开御膳房的门,朱文羽便朝着刀柜摸去。这儿也是他常来的地方,闭着眼都能摸对地方,本来皇宫御膳房里到晚上刀具规定得上锁的,不过他可清楚得很,御膳房管事老牛头这家伙从来就懒得锁,把柜门一关了事,指不定啥时候主子半夜想吃东西,随时得用的,锁来锁去太嫌麻烦。

御膳房里的刀具全是上好的王麻子,还都带皮套,有专门的磨刀太监,自然都是把把精光雪亮的上好钢刀。朱文羽摸了几把试了试,挑了一把称手的,连着皮套揣进怀里。“用一天就还回来,不一定发现得了的。”朱文羽心想,他还是特意从备用刀里摸来的,天天在这儿转来转去,自然心里有数。出门时又顺手偷了几块点心,得应付应付谭文不是?

天一大早,朱文羽便急不可耐地揣着刀到文渊楼去,门口太监见到他依旧行礼,他也照旧摆摆手眼都不斜地进去了。一进门,急急上楼把木盒子掏了出来。使菜刀去切那铜锁,王麻子果然利索,没费多大劲就把铜锁切断了,不过就这么打开朱文羽可不敢,钟魁可等着好菜呢,好在他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根绳子,绕过横梁绑在锁扣上,把盒子用几把椅子夹好,躲在一排书架后使劲一拉,居然没费什么劲拉开了,也没见什么短箭毒雾地发出来。

“呸,害得老子费这么大神!”没有短箭让朱文羽颇为失望,一点成就感也没有,悻悻地走到木盒边。只见木盒里空空落落的,除了一本书什么也没有。

“书页上有毒!”朱文羽又心生奇想。想一想,把内衣脱下来扯破了包在手上,小心翼翼地把书拿了起来。

书面上写着几个小篆字,幸好朱文羽跟夫子学了一段时间金石,对篆字并不陌生,还总算认得,“《易气养生诀》?什么破书?藏得这么严实?肯定有藏宝图什么的!”朱文羽一阵兴奋。

朱文羽小心翼翼地打开《易气养生诀》,只见第一页写着:“易者,天地之谐也,阴阳之和也。道者,天地之规也,阴阳之通也。两仪四象,八卦混元,五行阴阳,调息之数”

“原来是本易经,呸!这也要藏得这么密,真是有毛病!”朱文羽气愤不过,肚子里把藏书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过这阵子正在看易经,倒是也可以看看。随意翻翻,易经八卦说得不多,倒有一大半是在教人怎么调息如何聚意,回头再看开篇总论,似乎是一种益寿养年的健身功诀,据称习之心清气爽,百病不生,乃道家无上修身妙诀。朱文羽本来就对道学兴趣颇浓,认为道家那清静无为随缘自在的境界很合自己的性子,故近来也看了不少书。只是这养生诀似乎兼具道家和易经两重路子,合二之一变成一种修身调息之法了。

朱文羽越看兴致越浓,不知不觉地坐在地上把书翻了个通遍,这养生诀本就一两万字而已,共分十三章,除总论外,余下十二篇一篇比一篇艰深难懂,调气法门愈加复杂,文字愈加艰涩。据总论中言道,需真正读懂照做贯通前一篇时才可照做后篇,朱文羽倒不管三七二十一,从头到尾读了个遍,翻到最后一页合上全书,才透了口气,内心中居然感到一丝失望:这并不是什么珍藏典籍,也不是什么武功秘笈,仅是一本养生气诀而已,虽说涉之易经和道藏而让朱文羽有点新鲜,却远远没有武功秘录或者银票让他更来得激动。随手放在一边,才发现不知何时包着手的内衣早已脱落在地,“啊哟!糟糕,万一书页上有毒我岂不已呜乎哀哉了?”急忙看看左右手,未发觉任何异状,也未觉任何不适,这才放心。

小高子又来叫吃饭了。朱文羽赶紧收拾一下局面,把椅子摆回原位,把木盒往书架下一塞,又拿起那本《易气养生诀》才想起忘了放回木盒了,一时不及再放回,随手塞入衣中,急急忙忙回闲澜院吃饭去了。临走还不忘把菜刀也收拾好揣入怀中,这刀可得找机会放回,要不皇宫中发现少了把锋利的菜刀,刀乃凶器,那还不得把皇宫搜个底朝天?

也是活该朱文羽鸿运当头,这本《易经养生诀》乃是一本道家无上气功秘诀,本为道家前辈高人华山陈抟老祖所书,历来为道家武学至宝,却由于后世道家一味看重武学招数,对此先天养生功却知之了了,这一无上气功便逐渐被后人忽略,仅视之为道家平常养生健身功诀,之所以保存至今却仅因其为前辈手迹妥加保管而已。也正因如此,朱文羽翻阅全书,全篇除教人如何调息养生之外并无一招一式,而文字间也仅以养生修身为要义,一丝不提其修成之后的效果,只叙说该调息之法习之得当可以养生延年。明初年间天下战乱,蓬莱山真武观的观主雪松子怕在战火中丢失此前辈遗稿,将其置之入木盒偷入文渊楼中藏于书架之下,岂知回到观中后,真武观在兵祸中焚毁,雪松子葬身火海,真武观中余人仅视之为普通典藏,只道焚于战火,遂也不以为意,未加仔细寻找,因此世间再无一人知此养生诀藏于何处。今日若不是朱文羽无意中踢中木盒,此养生诀尚不知何日才得重见天日。

话说朱文羽回到闲澜院,吃过饭便又回到御膳房,看老牛头做菜。这老牛头六十来岁年纪,年轻时乃江南名厨,烧得一手好浙菜,当年便是郭子兴将军家中主厨,很早就跟着皇上朱元璋,为皇上做菜近二十年了,本是眼高于顶之人,只是年纪渐老,喜欢朱文羽活泼可爱,不时给朱文羽做点好吃的点心,或是偷尝尝皇上的菜,让他享了不少口福。老牛头看朱文羽过来,喜道:“小猴子,又来偷吃了?今儿个这桌你可不许动啊,那是皇后娘娘宴请大臣的,出不得漏子,想吃一会单给你做。”

朱文羽笑道:“老牛头,不用啦,我只是来逛逛,看看有啥新鲜玩意。我要吃也偷别的吃,不会动这桌让你出漏子的。”一个老牛头三字让老牛头哈哈大笑,这宫里也就皇上皇后和朱文羽敢这么叫他,要是别人,他准得扑上去给对方一锅铲子,非让对方叫他“牛管事”不可,可见他对朱文羽可是喜爱之极。

朱文羽趁着老牛头不注意,偷偷把刀放回原处,掩好柜门,拿了块小点心,打个招呼就出来了。

回到闲澜院,朱文羽躺在床上百无聊赖,不由掏出那本《易经养生诀》看起来。好在道家他在文渊楼里看过不少道学典籍,在陈老夫子处也读过些医书,穴位经脉很熟悉,倒是读起来毫无困难,只是有时觉得书中所写的运气调息之法过于复杂烦琐,且越看到后篇越是不知所云,一时兴起,想着:“反正没事,照着练练也好,万一真有效了我百病不生,连那劳什子的一天一碗的苦药也可以不用喝了。”一想到这,朱文羽不由一阵欣喜,便翻到总论之后第二章,此章所指即是养生诀第一层,照着练起来,好在这调息之法只是静坐调气,睡觉前练半个时辰尽可,不耽误白天闲玩,否则指不定练两天就坚持不下去了。

自此,朱文羽照旧白天一会闲闹,一会和侍卫们学几招三脚猫拳脚,一会又到文渊楼看书,晚上睡前练会功,第二天又是闲逛,日子倒也过得自在逍遥。只是因为一来浑不在意地练着养生功玩,二来也非多口闲言之人,竟是未告知任何人,连陈老夫子也不知晓。

如此这般一月有余,朱文羽感觉似乎有所变化,至于究竟变化何在却又不明所以。细细想来,似觉精神比平日里好得许多。按理京城里入夏天气炎热,若是往年间早已易感疲惫,至少在玩闹一身透汗后也会想歇歇,可近来每天因为练功少睡半个时辰,日间居然精神极好,任他朱文羽如何顽皮胡闹亦无疲劳痕迹,依旧精神奕奕。朱文羽自知原因所在,心中喜道:“乖乖隆里个咚,这养生诀看来还真有点养生的味道,感觉比平日舒畅,还不是没用的东西。”于是愈加坚持练功,不知不觉坐练调息更久,半年之后竟然一晚只睡一个时辰,余下都练功了,好奇心起,试着几晚练几个时辰便起,一丝不睡,第二日居然毫无疲倦之感,更是欣然心动。只是每晚睡觉已成习惯,虽说不睡亦可,仍是睡他一个时辰,算是给自己意思意思。

其实此《易经养生诀》乃道家无上真功秘诀,只是因为其兼收道藏黄老之说和易经阴阳之理二者之长,练时需时时禀呈逍遥自在之念,无妄无欲,无索无求方可有成。兼之仅以养生调和之理为旨,与习武之人的勤学上进之心刚好相悖,初练之时进境极慢,故不易有成。而朱文羽生性散漫随意,以好玩之心练之,似练似不练,刚好与秘诀主旨相合,因此初练一月之余便有明效。只是这《易经养生诀》共分十二层,初始二层皆是调理健身的,自第三层起才初涉内力调息,故朱文羽除了觉出神清气爽外,并无其他异样,也无半分内力。好在朱文羽乃独自修练,加之年纪幼小,根本不知内力为何物,自也毫不知觉,一丝不急。每日仍是逍遥自在地学学拳脚看看书。

不觉半年已过,朱文羽已练过第二层。此时不但每日神清气爽,也觉身体灵便轻盈,连那碗每日必喝的苦药偷偷倒过数次不喝,第二日亦未觉疲倦。若是以前,前日晚不喝药,第二日便觉头晕气喘,骨子里从小带的弱症便有痕迹,此时也已了无踪迹,如此偷倒数次无事,索性停了,陈老夫子问过几次,看他果然无甚异样,也只道他初见长成身体日渐结实,遂也不再强求于他。朱文羽便每日缠着侍卫们学几招三脚猫拳脚,可怪许多动作招式竟是比原来更快做到,容易许多,连与侍卫二队的副领队,二级侍卫,以暗器名扬江湖的江南“百花门”高手“散花手”李青葵学习掷围棋子时准头也准了许多。侍卫们也只道他心智渐开,易学易练而已,并无察觉异样。只因为毫无内力,跳不到四尺高,只能学些地面拳脚和暗器功夫,而且仍只是些出拳无劲的花架子而已。朱文羽也不以为意,有一搭无一搭地东学一招西讨一招,侍卫们也只当逗乐子般。

这日朱文羽练了功觉着肚饿,一时兴起又想玩个半夜偷食。穿上衣服便晃晃悠悠朝着御膳房过去,这次倒没碰到巡查侍卫,只是刚进御膳房,眼角中便觉有一黑影一晃,闪入东厢厨房中不见了。朱文羽一惊一喜,惊的是碰着贼了,喜的是本爱顽皮胡闹,正好来玩个捕快捉贼,他也是胆大包天地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想想那贼既敢偷入皇宫,岂是等闲好相与之人。于是暗暗追踪,只见那人对地形极是熟悉,背着个不大不小的黑布袋子,一转一抹之间只听得几声细响,似是装的瓷器。朱文羽知这皇宫内所用餐食用具均为官窑所出的上品瓷器,若是放到民间也值不少银子,以前也有过几次丢失,估计便是低等侍卫们偷去卖了换酒钱了,只是因事不大,大动干戈查过几次未有结果,也只得不了了之。这次可能又是内贼所为。朱文羽对这偷盗之事倒并不在意,只是这捉贼游戏实是太过刺激,便也不声不响地跟了上去,谁知几次几乎跟丢,总算好容易抄个近路拦在该人之前,低喝道:“站住!哪里跑?”

那黑衣人以黑布蒙面,似乎早知其跟踪其后,甚至知道是谁,眼中毫无惊慌之色,只是压低嗓子喝道:“羽少爷,让开!”

朱文羽更知这黑衣人肯定是侍卫中人,嘻皮笑脸地说:“喂,我说兄弟,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想来大家也是熟人了,你过得了我这关我就让你走。”这言下之意不象是要抓贼,倒是想找机会比试比试。朱文羽自认和侍卫们学了不少招式,也算是半个高手了,对付个把低等侍卫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那黑衣蒙面人眼中闪出一丝嘲弄的神色,压低着嗓子嘶声喝道:“滚开!”脚下一错,右手还拿着黑布包,左手便一掌攻向朱文羽右肩。

朱文羽看这招乃是江湖中寻常不过的武当八卦掌中的第十一式“中流如意”,显是这黑衣人不愿暴露身份。

这招朱文羽早已学过,烂熟于胸,知道好几种拆解招式,不过用得最熟的还是少林慈悲拳中的第五式“慈航侧渡”,那是侍卫中的少林俗家弟子来自河南的“追风棍”贾正林教他的。只见朱文羽上身往左一侧,左手手掌前伸直拍黑衣人右肋空档。

谁知不知为何黑衣人那招“中流如意”比之朱文羽所学的时候见到的招式虽然一模一样,却竟是迅捷了许多,劲风也大了许多,饶是朱文羽修习《易经养生功》后身姿轻盈灵便许多,也根本让他躲闪不及,刚侧过半个身子,右肩已被结实打中,一阵强劲将朱文羽推得急退三四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只是发蒙,半天省不过神来。

黑衣人依旧满眼的嘲笑,低声道:“羽少爷,得罪了!”晃身便从朱文羽身边闪过,转过回廊消失在黑暗之中。

“他奶奶的!少爷我今天差点归位。平日里学得好好的,真打起来就不管用了!”朱文羽悻悻地用从侍卫那儿学来的脏话暗骂一声,爬起来,点心也不偷了,慢慢向着闲澜院走去。虽说肚子还是象刚才一样的饿,却一点也没察觉,只是心里还在骂那帮侍卫朋友:“这帮龟孙子,一点好招也没教,全教的这些没用的!下次非逼着他们掏点真本事出来不可!”

朱文羽可不知侍卫们教他武功虽说只是玩闹,但除了一些秘不外传的独门绝招之外,普通拳招可是一板一眼的一点没教错,只是他全无内力,出拳既无劲力,身形速度也仍似常人。侍卫们虽然明知他拳脚无力,却全然并不点破,和他拆招时也不含一丝内力,朱文羽自然可以坚持许久不落下风。可今晚是对敌捉贼,真阵仗,人家急着走,谁还和他闹着玩?好在那明显是侍卫的黑衣人大约和他关系不错,或者根本无意伤人,只是一拳把他逼退也就走人了,要不然朱文羽可得吃大亏。

“这狗屁小毛贼到底是谁呢?身材中等,五百多侍卫,哪认得出来?反正他认得我是肯定的,只不过不把蒙面罩拉开,实在是认不出是哪只龟孙子!哪天让老子认出来,非得好好治治你不可!我要痛痛快快打你个三魂出窍,五福升天!”朱文羽回到床上仍是愤愤不平地嘀咕着。不过他现在也知道那种打打闹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学武功根本就是花拳绣腿不顶用的,暗下决心以后用心认真去学,仔细去看,非得学到些真本事不可。直至此时他仍不知有内力这一说。

从这天开始,朱文羽便真的开始安下心来学武功,出门玩的次数明显少了许多,而和侍卫学的时候也用心了许多。本来他就是个聪明绝顶的武学奇材,陈老夫子给他吃了好几年的药,底子已打得十分结实,居然进境神速,不到半年,已将各个侍卫们的功夫掏了个七七八八,又逼得他们把些轻易不露的功夫演练出来,侍卫们不敢得罪朱文羽这半个主子,又欺他反正毫无内力不是江湖中人,便在朱文羽满足他们“避人演练”的要求后,单独演给朱文羽看,多看几遍,也被他学了好些。只是朱文羽无论如何观察试探,却总找不出当夜所遇的黑衣蒙面人是谁。看来要么就是宫外之人,要么便是朱文羽并不熟悉之人。

至于这《易经养生功》,半年下来,第三层也已练完,朱文羽已开始第四层的修习。此时他不但觉出身姿更为轻盈,学招时容易掌握熟悉到位,而且也觉得身体内已隐隐有股暖流在周身各处经脉流动,特别是在调息练功之时更易察觉,只是尚自微弱而已。他不知这已是道家正宗无上内功,已打下坚实基础,只需继续研习,必有大成。也亏得朱文羽的逍遥散漫随性性格,符合道家黄老学宗之要旨,若是换了一人,就算练习养生功五六年,也不一定能达到朱文羽这境界,故此这一秘诀一直遭遇冷落,偏让朱文羽便宜得此福缘。

不过朱文羽已自知这《易经养生功》非同小可,侍卫们平日里讲述江湖险恶,象这种秘功异宝更易引人垂涎,便只是偷偷晚上研习,不敢露出一丝风声。不过这朱文羽早已发觉自己已能跳得几有人高,比以前高出许多倍,但却不敢在人前显露,只是在逼着侍卫们演练轻功时注意看着人家的身形步法,晚间细细揣摩。也正因如此,让朱文羽确实少了不少麻烦,若是《易经养生功》之事泄露,一来看其变化如此之大,未免让人好奇垂涎,怀疑书中是否真的另有武功秘笈,二来此书乃道家前辈手稿,若消息传至江湖,道家,特别是此书原主蓬莱山真武观的后人得知,必然前来索讨,定然惹下无穷无尽烦恼。故此这朱文羽练功一事,朱文羽嘴里守得极严,丝毫不露风声,世上再无第二人得知,连陈老夫子也一无察觉,这且按下不表。

只是这练轻功的事让朱文羽头疼,白天肯定不方便,就算是晚上,在这闲澜院里,也实在是无处可练的,总不能每晚跳楼上房的,既易引巡检侍卫发觉,且初练时动静较大,也易吵醒那老陈醋,必得找一处隐秘所在。思来想去,总算找了一个方便之处,便是御花园那假山。这假山位于御花园西北之角,乃用大块奇石堆砌雕琢而成,高足有三丈余,几和皇宫外墙相似,假山上有一凉亭,乃供皇上和娘娘们登高远眺之用,假山中空有阶梯直通凉亭。不过朱文羽看中的不是这个,此处乃是他常玩之所,常在此遇见称他为“小猴儿”的皇上万岁爷,周遭地势早已摸得透熟。最妙的是此假山地处偏僻,每晚除定时巡检之人外无人至此,只需避过巡哨侍卫,在此习练轻功便无人知晓。即算被人发觉,他朱文羽也可当半夜无事到处闲逛,这事于他乃是家常便饭,宫内侍卫无人不知,自不会作怪,思来想去乃是万无一失的法子。想到这法子,朱文羽可是得意之极:“还是老子天赋奇材聪明绝顶,才能想出如此绝妙的主意。”得意洋洋之处还吹起了口哨。

自此,朱文羽白天逼着侍卫们演练,晚上练完养生功后便便来此处习练轻功,亏得修习养生功,如此夜夜只睡小半个时辰,居然毫无倦意,白天仍旧精神奕奕。只是一样不好,不知轻功提气之法,虽是能跃高丈余,却难有进境,且那姿势实在是无可称道,既象雪山派的“三步追风”,又象华山派的“铁履流星”,再看又有点象武当的“梯云纵”,实在是个四不象,朱文羽也自知不象话,无奈之中也只得自我解嘲:“笑什么笑?这是老子独创的绝顶轻功‘文羽飞升’!比你们那些狗屁轻功强多了,哼!”

如此再过得数月,朱文羽已近十六了,陈老夫子早已不管他了,只是闲心自在地看看朱文羽从文渊楼里带出来的书,再找几个年老大太监下下棋。那些个的太监都是宫中资深管事,只因年迈,朱元璋念其忠心,怜其出宫无所归宿,随便安排几个闲职让他们养老,正好陪着陈老夫子下棋聊天,这陈老夫子也算半个主子,老太监们自然也没感觉到自降身份之嫌。此时的朱文羽已又长高一头,更显英气。此时朱文羽已将侍卫们逼得差不多了,前前后后七七八八估计也学得了四五千招各家招数,都快记不过来了,只是侍卫们是到死也不肯把各自少数几招独门绝学外露,朱文羽也不好逼人太甚,只索罢了,白天无事,只好躲进文渊楼里练功,把书架子挪一挪,腾出一小块地方来自己练。此处无人进来,正好练习,就算有人,只要从旁边马上拿起一本书来便可假装读书,实是个难得的好地方。

此外,朱文羽费尽心机还找了一处地方,便是城东的一处称为“野山坡”的乱坟岗子,那是一处方园三四里的林子,松林密布。在御花园假山练了数月,朱文羽已能以轻功攀爬达到顶峰,一日夜里一时兴起,偷偷在皇宫外墙一个没人的角落里试着爬了一下宫墙,向墙一冲,双脚交替在墙上快速蹬踏,居然不费什么劲便已能爬上城墙,再从外侧翻下,随性而走。他从未夜间外留皇宫,熟悉的街市此时却悄无一人,自是兴奋异常,直向东奔,却在离皇宫十余里之处发现这处乱坟岗子。这下愈发不可收拾,每到半夜,朱文羽便偷偷躲开巡卫,爬出城墙,以轻功急速冲向城东“野山坡”,快天明时再悄悄返回。还在树林深处隐秘处挂上几个木人,便是个练暗器的天然之所,此处白天都荒无人迹,到夜里更是四野无人,却是个理想的所在。朱文羽在兵器铺买了无数铁莲子,枣核钉,飞刀弩箭夺魂镖之类的暗器,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用围棋子作为暗器,练过一阵,索性舍弃其他,专练围棋子,不过两月,已能一次发射两颗连中所悬晃动木人的任意二穴了。也算是他福运高照,如此夜夜潜行,凭着对巡卫时间和路线的熟悉,竟是一直未被他人察觉。其实此时朱文羽的轻功已达江湖二流高手的境界,在侍卫中也已能与副领队一级一较高下,只是从来未曾和人比试,朱文羽实在是自己也没这概念,不知自己轻功到底如何了。

“什么破皇宫,老子夜夜进来出去的,居然还没人发现,要是老子是刺客,那皇上老叔可不就呜呼哀哉了?这帮狗侍卫也真是一窝的饭桶,把皇上老叔和马娘娘交到他们手里可真是有点危险,也不知道皇上知道不知道。”练功之余朱文羽肚子里又发起了牢骚,他可是没想到自己熟悉皇宫巡检对他进出有多大助益。

只是无论是御花园假山,还是文渊楼和城外的野山坡,仅如此自练,或是和侍卫们假模假样地打几架,朱文羽已越来越觉不过瘾,侍卫不敢使内力,朱文羽此时也已有几分内力,却怕人知晓也不敢使出来,仍是原来那般招来招去花拳绣腿的,实在是寂寞难耐。

大明洪武年十二年秋,大内宫中怪事频发,把个内宫折腾得个昏头昏脑,因为:“宫中闹鬼了”。最怪的是这恶鬼几乎天天来,却从来抓不住,也不偷东西,侍卫头领从来没碰到过,太监也从没碰到过,也不来打扰主子娘娘们,但低等侍卫落单时却时不时撞个正着,常被打得个鼻青脸肿,却是从未见血,似乎是专门和侍卫们为难。

皇上听说此事雷霆大怒,加强皇宫戒备,令侍卫严查,否则对侍卫将“严加惩处”。内庭布置设伏了好多次,戒备森严时却又不见鬼影出现。这让宫女太监们惶惶不可终日,有不少人还偷偷摸摸地在屋里燃香拜祭,祈愿菩萨保佑清妖捉鬼。侍卫头领特级侍卫“雷霆剑客”南宫雷疑心此事为内奸所扮,暗地里把侍卫从头到尾一个一个细筛一遍也没能找出一点蛛丝马迹,成日里忧心忡忡长吁短叹。好在这个鬼影神出鬼没地却从未惹起过什么乱子,南宫雷也只好暂且停止追捕,只在心中暗自留意。只是此事已再不能让皇上知晓,侍卫们疑神疑鬼的却也不敢再声张,只怕皇上得知后再发雷霆,那就得有人掉脑袋了。

如此折腾一月有余,任是南宫雷想破脑袋,也绝没有疑心到住在闲澜院的朱文羽这半个主子身上,这让朱文羽暗笑不已。

其实这鬼影即是朱文羽,他对宫内防卫熟悉之极,看到严加守备即不动,稍有松懈便半夜换上街上买的黑衣,脸上套个街上买的恶鬼面具,瞅着一两个落单的低等侍卫便上前动手,打几招就跑。他地形极熟,七弯八拐即甩掉侍卫,躲回房中假装睡觉,便是侍卫查到闲澜院,也假装睡眼稀松地出来问话,还故意把来查问的侍卫一顿臭骂,骂他们打断少爷他睡觉,心中却暗自偷笑。这半夜碰到落单侍卫上前动手,侍卫们自然是竭尽全力各使出浑身解数,平日里暗藏着不肯演练的绝招便都使了出来,让朱文羽偷看偷学了个饱。他是打了就跑,也不伤人,南宫雷只是想着有高人暗探宫内,或是有人想不利于皇上,不断加强戒备,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竟然只是朱文羽在试探着偷师学艺,居然把一个潇洒如意的“雷霆剑客”闹得个昏头昏脑,头疼不已。

此时的朱文羽修练《易经养生诀》第四层已是小有所成,感觉体内明显自有一股真气涌动,只是养生诀中只是记载调息真气防身护体,却无运气伤人之法。但这养生诀却另有妙处,练至深处绝不似其余内功般太阳穴高高鼓起,周身真气游走,外相却与常人一般无二,也是深具道家“自在”之旨。在与人相争时能感应到对方真气的运行及攻击来向力道,在自身中产生相应的防护真气,当朱文羽发现此点后简直欣喜若狂,因他在与侍卫们夜斗时便可感觉对方体内真气的流动,自然也就明了对方如何运转真气发招,这让他对那些已熟得无法再熟的招式有了更深的认识,再不似原来般的花拳绣腿,而是招招暗含真力了。不过这也让他吃了不少苦头,刚开始装鬼时碰到侍卫,他是拳招无力,完全靠养生诀护身,再凭灵动的轻功身形逃脱,直如此晚上装了一个多月的鬼,白天在文渊楼偷练,才算真正学会了不少实用对敌的招数。

这天白天朱文羽在南宫雷处闲玩,又和南宫对拆了几招拳脚,仍是毫不显内力,又闲聊一会,得知这晚巡检松散,暗自打定主意晚上又出来扮扮鬼。

吃过晚饭陪着陈老夫子闲聊了一会,朱文羽便假装犯困,告辞出来回房早睡。其实从心里来说,虽然朱文羽总在肚子里老陈醋长老陈醋短地牢骚发个不停,平日里也淘气胡闹,但实际上对老夫子还是极为敬重的。这老夫子不但教了他数年,让他在琴棋书画各方面都大有心得,而且还有救命之恩和抚育之恩,在朱文羽心中早已把夫子当成自己的亲爷爷般爱戴,小事上胡闹调皮只当是陈老夫子的开心果,常弄得陈老夫子哭笑不得,但大事上还是一丝不差地敬重听从陈老夫子的话,未曾让夫子真正生气过,朱文羽心中早已将他视为最亲的亲人。

只听宫中更漏独鸣二响,已到二更时分。朱文羽练完养生功悄悄下床换衣,并将面具好好戴上,偷偷摸出房门,暗暗掩上,一弯一拐便从旁门跑出闲澜院。今晚他挑的是巡视西院的三级侍卫“千斤鼎”柳勇,算是个外家二流高手,一身横练功夫。朱文羽知道今晚二三更时分便是这“千斤鼎”单人巡视,而且头脑简单,正好可以练练手。其实这柳勇性情直爽豪放,平日里与朱文羽甚是相得,只是一来功夫不高,二来也比较粗心些,不似那些机灵鬼诈之徒,近来因为闹鬼风声仍紧,朱文羽可不想被人看出破绽。

转过几道回廊,翻过几道院墙,朱文羽便晃到皇宫西院附近,悄悄潜近,果见那“千斤鼎”柳勇独自提着打笼一声不吭在各院中随处巡视,瞅着柳勇正走到一处偏僻所在,朱文羽身形一晃悄无声息地闪到他身后,伸手轻拍柳勇左肩。

只见那柳勇居然并无慌张,立定不动,并不马上闪身回头,便在朱文羽感觉事情不妙之际,这柳勇才慢慢转过身来,灯笼下一照,几把朱文羽吓了个魂飞魄散,在站面前的居然是侍卫总领队,宫中唯一的特级侍卫,江湖一流高手,人称“雷霆剑客”的南宫雷!!

朱文羽毕竟闪念极快,马上省过神来,脚尖微一使劲,身形急退。谁知不知为何,只见白光一闪,一柄亮白晶晶的寒光宝剑已指向咽喉,随着他的身形如影随形般逼近,始终离朱文羽咽喉处只差半分。

朱文羽万念俱灰,只好立定,闭目等死。

稍停半日,居然感觉这南宫雷并无动静,不禁偷偷睁开一丝眼缝,只见南宫雷的玄钢宝剑“雷霆剑”早已不知去向,只是南宫雷站在二尺开外,提着灯笼,冷冷地一声不吭盯着他。朱文羽自知和这江湖有数的一流高手相比差了个十万八千里,在一丈之内想逃跑是不可能的,也只好呆立在此,照样回看南宫雷,心神一定,松弛下来,心想:“原来雷伯早就守在此处等着我这只兔子来撞呢,今晚算是倒了血霉了,就盼他没认出我来,雷伯轻功不太强,想办法找机会溜!”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南宫雷看了他的恶鬼面具半晌,冷冷道:“臭小猴子!跟我来!”

“原来雷伯早就认出我了。”看到南宫雷的反应,朱文羽一惊一喜。只好乖乖地取下面具,快速脱下黑衣包好,站在那。

南宫雷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之意,旋又回复成冰冷神光,一声不响转过身来在前带路,一路回到南宫雷所住的侍卫房偏室所在。

待南宫雷把烛火点燃,朱文羽早笑嘻嘻地坐在南宫雷床上,说:“雷伯,你是不是早就猜出是我了?”

“如此熟悉皇宫内情,数次搜捕不到,精通各派武功,所学庞杂,胡闹又不伤人,除了你这小猴子还能有谁?”南宫雷冷冷的话让朱文羽不禁吐了吐舌头。

“说吧,前阵每日半夜翻过宫墙出城的是不是你?”

“嘿嘿嘿嘿,就是瞒不过雷伯。”朱文羽心中一抖,依旧故作镇静嘻皮笑脸地说。

“你的内功从哪学的?”

“什么内功?雷伯,我不懂啊,就是平日里和你那帮狗腿子们学的啊。”

“还想瞒我?日间和你拆招,我就已觉出你身怀内力故意不吐,我便故意对你说出柳勇巡检之事,看你眼珠子动了几动我就知道你今晚会拉什么屎了!说!”南宫雷仍是冰冷的口气,与白日间的雷伯直如换了一人,浑身散发着一股强大的压力,不禁让朱文羽打了个寒战。

朱文羽无法,只好一五一十地把研习《易经养生诀》之事说个清楚。直让南宫雷越听越奇,心叹这小猴子实在是福缘深厚。

听得朱文羽说完,南宫雷半天没说话,只是盯着朱文羽,把他看得如坐针毡,冷汗直流,不禁扭来扭去,实在是忍不住了,跳下床说:“雷伯,你到底想怎么发落我啊?别这么着盯着我行不行?我内急啊!”

一听这话,南宫雷几乎要笑出声来,脸上一缓,摆了摆手:“去方便了回来,我有话说!”朱文羽一听急忙转出房去,一边走还一边作势把双手提在腰间,似乎马上就想解下裤子来。

“这孩子虽然顽皮胡闹,却是心性善良,福缘深厚,这《易经养生诀》几百年来无一人练成,居然让他独自练得小有成就,特别是从小便吃紫河车,车前草这些药材,加助行功,得此成就。这小子天资聪明,刚才叫他跟我走时自己就知道先把黑衣退去,这样就算有人看见也绝不会怀疑到就是他装神弄鬼,实在是反应极快。如此机缘凑巧,算是个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材,若是就这么毁了实在是可惜,而且皇上追问下来也难办。可任他如此练下去,博而不精,各派内功各有不同,如此强行模仿,实在是学而不得其法,不但浪费了一块大好奇材,更容易走火入魔。本早想收他为徒,可门主严令又不可违背……”

待得朱文羽方便回来,南宫雷仍呆坐着痴想,听到朱文羽进门的声音才转过身来,盯着他:“由今晚开始,不许你再装神弄鬼,扰得宫内不安!面具和黑衣放在我处,不得再用!”

朱文羽又吐个舌头,不敢回嘴。

“其二,不许你再和侍卫们过招交手;其三,不能对任何人说出你装鬼的事,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会武功!”

朱文羽眼光一闪,似乎还想回话,一眼看到南宫雷毫无表情的脸和冷冷的眼神,不禁又把到嘴边的话缩了回去,仅仅是安安静静地点了点头,也算是平生难得。

“那养生诀你可加强习练,习后无需睡觉,你就整晚练就行,但绝不可让第二人发觉。”

“哦,知道了,雷伯。”

“回去吧。”

“嗯。”朱文羽答应一声,转身便回。

刚到门口,又听南宫雷道:“明晚二更你在野山坡等我。”

“是,雷伯,那我回去睡觉了。”

南宫雷摆了摆手,示意朱文羽回去。又呆坐半晌,叹了口气,吹灯入睡。“闹鬼的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这小家伙真是让人头疼。”

第二夜,朱文羽翻出宫墙,飞奔野山坡乱坟岗,果见南宫雷已等在林中,只是换了一身黑衣,依旧不见那柄玄钢“雷霆软剑”,想来仍缠在腰间。

“雷伯。”朱文羽怯怯地走上前去,此时的南宫雷与日间的慈祥模样直如换了一人般,不由让朱文羽涌出一丝寒意,那份调皮顽闹早已吓得收起来,不敢显露本性。

“依你所学的招数全力向我进攻。”

“雷伯?”朱文羽迷惑不解。

“尽你全力,攻我。”

朱文羽眼珠一转,大喜,俯道就拜:“师父!”

只拜了一半便已被一股大力扶住,只见南宫雷衣袖扬起,虚托在朱文羽双胁之下,却并无接触,显是内力精绝隔空托物:“不要拜!你我并无师徒名分,你不入我门,我不会教你南宫门绝学,只是指点一下小朋友的别派招式,不用叫师父。”

“是,师父……不,雷伯。”

“嗯,来,全力攻我。”

自此夜起,朱文羽便夜夜随南宫雷在野山坡拆招对打两个时辰,南宫雷细细讲解朱文羽每招毛病和特点,说明用刀用剑诀窍,纠偏勘误,并教他运气调息,运功发招,不到两月,朱文羽武功突飞猛进,据南宫雷所言,如在平心静气之下,已能和宫中侍卫领队,“快刀”秦路等五个一级侍卫单独拆上五百招而不落下风,已初入江湖一流高手之列。

朱文羽修习养生诀第四层已有所成,且底子极厚,韧力极强,南宫雷不懂养生诀,却告诫朱文羽各家内功不同,不可再去模仿他人的行功运力之法,只需照搬招式,体内仍须照循养生诀中的经脉运行之道,绝不可强行调息,又指引他如何运劲发功,卸力凝神,此时朱文羽便好似一个捧有丰厚家财的不知如何花用的小娃娃,南宫雷所做只是教他如何运用而已。因此朱文羽此时所发拳招的威力已与数月前有天壤之别了。至于暗器轻功,虽非南宫雷所长,但其年轻时行走江湖阅人无数,经验阅历却也让朱文羽大有所获,出入宫墙已差不多不费吹灰之力了。只是一直隐秘不为人知,江湖中人自不知又新出来一个年青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