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夜魔
作者:cake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395

杯桄交错,刀叉飞舞。食物一盘接一盘的被扫光,在座的几个人都是一副难民的嘴脸。如果不是身为文明人所特有的矜持使得场面至少保留了基本的秩序,恐怕这一幕就需要用周杰伦的‘半兽人’来作为背景音乐了。

今天在座的五个人整整玩了一个下午的网球,结果都筋疲力尽,差点虚脱。在拼搏精神的大旗猎猎飞舞之下,多种打球的新技巧于短短几小时中被开发了出来。其中包括魔人齐藤孝燃烧复仇之魂而领悟出的‘天心二刀流奥义-里式-拔刀术发球法’,和真神的仆人爱丽丝凭借信仰之力打出的‘圣力ACE球’,‘魔石变化球’等。最后的结局是以邪不胜正的真理再次获得证实而告终,但鬼神力大乱舞的下场就是跑去拣球的时间比用来打球的还多。于是在吃完饭,围着茶几边喝饮料边聊天时,五个人都不自觉的伸手去按摩腿部肌肉。对我们来说,恐怕一年份的运动量都在今天被耗尽了。

“本来只是想来看看热闹,没想到居然会这么有趣。”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今天丽丝汀,白碧德和爱丽丝用自身的实力证明了这一点。因为抵挡不住吵耳的吱吱喳喳声,我和齐藤先生便决定战略性撤退。当站上阳台,眺望夜空时齐藤先生总算坦白了他的不良动机。我笑着用方正明的遗产——一瓶上好的茅台将放在石质护栏上的两个杯子倒满,然后问了一个简直是多余的问题。

“很愉快吗?”

“嗯……”

齐藤先生点点头,做出若有所思的样子,把手掌托上了下巴。

“如果能够一直像今天这样轻松悠闲的过日子,倒也不错。”

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有这种想法的人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但关键的问题是钱。作为其中一分子的我粗略的算了一下自己的收入,发现至少要到四十岁,我才有可能坐拥二百万以上的银行存款。如果那时候我还侥幸没死的话,就大可辞掉工作,做一个大隐隐于市,靠吃银行利息过活的闲云野鹤了。

在我把自己的想法宣之于口的时候招来了齐藤先生的耻笑。果然对他来说,安定,平和就是无聊和懦弱的同义词。

“兰,你还真是个没有野心的家伙啊。”

齐藤先生笑着将自己的杯子倒满,和我干了一杯。

“既然这样,不如加把劲,早日当上白家的驸马,去过无忧无虑的日子吧。”

言之有理,但是……要入赘吗?我不禁摇了摇头。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恐怕我是会被千夫所指的吧?不说会受到‘鲜花插在牛粪上’的评论,光一句‘吃软饭的小白脸’我就消受不起。想到在那以后就要在人们的指指戳戳中过日子,我便不禁意气全消。

“再说吧。”

我本来想带过这个话题就算了,但齐藤先生却带着严肃的表情开始帮我分析形势。简单概括他的意思,那就是要我抓紧机会,一鼓作气带着白碧德冲进教堂。齐藤先生认为,现在我只是在恰好的时机成为白碧德的朋友,在她最孤单无助的时候陪伴她而已。但凭借本身无可挑剔的条件,在不久的将来白碧德注定会成为社交场中最耀眼的明星。到了那时候,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她,眼里还会有我吗?所以目前的形势虽然一片大好,却不会永远的继续下去。如果我再磨磨蹭蹭,恐怕煮熟的鸭子都会飞掉。

齐藤先生平时看起来虽然又轻浮又浅薄,但露出真面目的他却有极强悍的理性。对于他的分析我打心底的认同,不过并不打算按部就班的实施。

“我并不是为了钱才接近白碧德的……”

我慢慢的抿了一口酒,在醇和的暖流穿过食道时,提醒了站在身边的前辈这一事实。

“而且我也是兄长,在妹妹得到幸福前,我是不会结婚的。”

说得这么斩钉截铁似乎有点不给齐藤先生面子,但对我来说,在这两点上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齐藤先生带着少许尴尬的意味笑了笑,他从衣服里掏出烟,然后抽出一支点上。

“我好像变成坏人了哪……对于你这个家伙,我还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齐藤先生抓抓头发,从口中吐出了一片淡淡的轻烟。

“贫穷过的人会对金钱有强烈的渴望,落魄过的人也会拼命想获得地位。但你这小子虽然曾经又穷又落魄,却还是不把名利放在眼里。实在是个少见的家伙啊。”

“嗯,大概吧。”

我不置可否的点点,认同了齐藤先生的说法。或许在价值观贫乏的中国,我确实能算个异数吧。

推杯换盏间,不知不觉一瓶茅台见了底。既然连齐藤先生那么厚脸皮的人都不好意思再去另拿一瓶,那么今天也该到此为止了。在我们返回室内,想向白碧德告辞时,丽丝汀却抢先迎了上来。

“哥哥,今天晚上住在这里好吗?白碧德答应明天带我们去钓鱼,还可以顺便野餐。”

该说什么好?对妹妹的要求感到措手不及的我愣了一下,然后将目光投向白碧德寻求证实。

“嗯。”

不知为什么,一瞬间白碧德的脸上似乎泛起了一片潮红。她轻轻的点点头,算是表明了立场。我看看齐藤先生,那个家伙却立刻将双手互握,放在脑后,吹着口哨走去了阳台。这算什么……我回过头,立刻发现丽丝汀和爱丽丝正睁大满是星光的眼睛注视着我。嗯……钓鱼,野餐,对她们来说应该是很有趣的活动吧?

人非草木,焉能无情?自认和盖世太保是两种生物的我只好举手投降,随她们去了。不知不觉间夜色渐深,墙壁上的挂钟已经将时针指向了九的位置。但明明剧烈运动了一下午的少女众们却还精神抖擞,凑在一起吱吱喳喳个没完。不久后丽丝汀决定亲自教授白碧德和爱丽丝打牌的技巧,于是苦命的齐藤先生便被强行踢出白公馆,受命飞车去买纸牌。左右没我的事,于是我便在打了招呼后去佣人用的浴室洗澡。当洗去汗臭,一身清爽的走出浴室时,我却看到三个女孩子已经从佣人那里拿到了纸牌开始游戏了。三十分钟后,奄奄一息的齐藤先生刚推门进来就仆倒在地。我同情的看着灵魂已经飞升九天的他,好心的问了一句:

“要和我打牌吗?”

十时整,我抗着已经壮烈牺牲的齐藤先生走进了原方正明的卧室,把他丢到了大床上。这里的摆设仍然如我们上次来访时一般的豪华,但家具上却已经积有了薄薄了灰尘。我在广阔的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找到一本由叔本华撰写的《人生的智慧》。

‘最幸福的人生,是能拥有一比足够丰厚的遗产,因而不必去辛苦的工作。同时,还要有一项高尚的兴趣,以逃避无聊的侵扰。’

随手翻开书本后,我看到了这行字。我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把书放回了原处。对我来说,理想的生活确实是这样的。只是,不知道距离现在的自己还有多遥远。在内心感到倦怠的一瞬间,肉体所积累的疲劳也爆发了。于是我打了个呵欠,然后将已经不省人事的齐藤先生推到床的另一侧,准备关灯睡觉。

在躺上床铺的一瞬间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无法说出具体的原因。突然从心底冒出的强烈不安感让我猛的坐了起来,但我几乎又立刻躺倒了下去。因为被我坐在身下的席梦思产生了一个怪异的弧度,使我失去了维持平衡的支点。

这是没有道理的事。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我还是很快的侧翻一周,滚下了床铺。在脚接触到地毯的时候,我再次察觉到似乎有什么奇异的事情发生了。我的脚掌不断的下沉,好像在被什么吸附一般。当这个现象停止的同时,我总算明白了过来。之所以我会有这种不协调感,是因为地毯失去了弹性。我转头望向床铺,果然上面也有一个人形的凹陷。

“深夜来访,打扰了。”

在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我不禁哆嗦了一下,不过我并不是很紧张,因为根据以往的经验,我大致能猜出是谁把我拖进远离常识的世界。果然,在我回过身后,我看到一个有着蓝紫色长发,穿着怪异服装的青年正站在可以俯视前院的窗户旁。他用淡漠的眼神注视着我,从那对深黑色的瞳孔中散发出几近无机质的光芒。

“不,没关系。非常感谢你上次的帮忙。”

我无意识的后退了半步,同时说出谨慎的措辞。这并不是违心的话,事实上,我对这个曾经救了丽丝汀一命的神秘人物确实深怀感激之情。

“没什么。”

对方漠然的摇了摇头,使得及地的长发被甩到了腿的一侧。

“我并不是为了帮你才介入的,驱使我行动的理由和道德没关系,你的感谢是多余的。”

在他说话的语调里缺乏基本的感情,几乎让我以为自己是在和一座由冰晶雕琢成的塑像交谈。既然如此,那么这个被神秘光环所笼罩的人是为何而来呢?带着这个疑问,我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希望能打破面前的僵局。

“不管怎么样,你确实帮了我的大忙。如果需要我效劳什么,请尽管说。”

“呵呵……”

听到我不自量力的许诺后,青年轻笑了两声。在能轻松杀死血族长老,甚至能操控时间的他面前,我算得上什么?想明白这点的我不禁脸红起来。

“虽然力量有本质上的区别,不过性格倒还真是相似。”

青年仿佛是在感叹似的说到。他用缓慢的动作靠上墙壁,将双手抱在胸前,接着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

“嗯……应该没有找错人。那么我简单的说吧,确实有些事情要麻烦你。”

“请说。”

“我受人之托,要测试一下你的极限。过程或许会显得有少许暴力,不过,希望你能给予配合。”

“呃?!”

我惊讶的看着对方,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整理了一下混乱的思路,然后重复了一遍对方的问题。

“测试?极限?”

“对。因为某些原因,我需要知道你的力量到底有多少。为了得到正确的答案,我会安排一些特殊的场景给你。不过在那之前,我必须提醒你:你所能展现出来的力量就是你全部的价值所在。尽力而为,否则会死。”

对方的话让我倒抽一口冷气,但在他的面前,恐怕我玩什么花样都没有用。

“那个……我只是个普通人啊,换种温和点的方法不可以吗?”

从我那干涩的喉咙中能挤出来的也只有这种话了。青年摇摇头,用冰冷的声音打碎了我最后的抵抗。

“我并不喜欢草菅人命,不过决定这件事情的人也确实有恰当的理由。我希望你能相信,我和他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为了即将发生的事情,我们必须有所准备。作为关键之一的你,有义务将全部的力量展现给我们看。如果你做不到,那么对我们来说,没有价值的东西即使损毁了也无妨。反正就算你抵抗也没有用,与其浪费时间,不如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还真是强人所难啊。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在说什么,但我明白自己算是在劫难逃了。当我想询问能不能先让我好好休息一番,把测试推迟到明天时,青年对着我伸出了右手。以为会有惊人的冲击力扑面而来的我自然而然的交叉双臂,做出防御的动作。但没有战斗,没有抵抗,只有深沉到无法抵挡的睡意在我的脑中扩散开来,然后剥夺了所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