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江心明月
作者:竹乌鸦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0572

“呜”江面上低沉的汽笛长鸣,一艘油漆班驳的老式木壳渔船顺着江水顺流而下,船舷上隐约用红色油漆刷着的船名在夜色下难以看清。一盏煤油风灯高挂在船头,照亮了船头一小块地方,远远望去犹如黑暗中的一点寒星,油灯的光芒顺着江流颠簸摇晃。

游目四顾,江面上渔火星星点点。歧江中的原生河鱼曾在上世纪80年代中濒临绝种,严重的污染使得靠近市区一段江面渔船成为绝响。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江中的鱼类又悄悄兴起,恰逢原汁原味天然食品的兴起,现捕现吃的歧江鱼成为了这小城食局中的流行热点,江上渔舟重又多了起来。

邀上三五知己,放舟江面,笑看两岸繁华街景,热闹中寻求一分清净。指点江山,笑谈风月,以超脱世俗的角度欣赏这座城市很有大江东去,浪淘尽的出尘俯视感觉。自从前任市委书记别出心裁在这歧江上设宴款待路过视察的中央某领导之后,泛舟江上,品尝野生河鱼成为了小城的一种风雅时尚。

不过也另有一种说法,歧江中如今虽然有鱼,污染其实依然颇为严重,尤其是靠近市区的水域,野生河鱼积累的毒素比鱼塘养殖的更多。

数名国安监视人员追到岸边,望着滔滔江水极目四顾,因塞斯却如鸿飞冥冥,不见踪迹。几人面面相觑,无可奈何。

木壳渔船顺流而下,一名老者身披蓑衣站在船头负手而立。方问天!若是有人看清老者的庐山真面目必然大吃一惊,这位威震东南,引动万千目光的一线天宗宗主竟然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歧江中一条渔船上。

当今中原武林天下三分,昆仑、同盟、一线天,同盟三位天字级长老正与昆仑对峙的时刻,方问天的行踪格外惹人注意。一线天宗虽与青符有联手之势,间接与同盟合力对抗昆仑,但一来一线天宗的宗主始终是方问天,方妤说服力差了一筹;二来在数位金丹期高手之间,方问天若是不来,一线天宗给人的感觉终是逊了一筹。

江心流波,夜风的推动下潮水渐大,渔船破开浪花,乘风疾行。顺着一波推到船舷的浪花,水花虚影微微一闪,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站到了船舱门口暗影之下。

来人正是周洛,纵使国安局人手众多,阵容强大,动用了诸多高新科技,对于修为近于天道的金丹期高手而言,摆脱他们亦不过举手之劳。

驭风瞬移3、5个来回,足以让大多数人倍受刺激。

几乎是周洛出现在船舷边的同时,方问天头也未回,微微侧身,右手斜摆指向舱门。

“方宗主!”周洛微微一笑,并无异样感觉。为了防备被人追蹑,周洛同样选择了纯粹依靠本身力量的模式,完全以强大的真气推动强化肉身的力量,放弃了依赖外界天地元气的法术和真气外放的模式。穹庐散人在体术上本不怎么考究,周洛又不如老一辈高手拥有数十年的运用经验,自然瞒不过以武入道的方问天。向着方问天微施一礼之后,周洛挑开门帘步入船舱之内。

船舱不算十分狭小,大约有20平米长形近似方块的一块地方,收拾得十分整洁,两面窗户都被黑毡封起,顶上正中吊着一盏油灯。

舱中已经坐着两人,其中一人正是当日追踪塔里格乌勒而去的花飞花,另一人却不认识。只是看出他年纪业已不轻,面如万古磐岩,一动不动的坐在灯下阴影中,面目若隐若现,额前一条灰巾裹头,在脑后长出半尺左右的一截,在油灯摇弋形成的光暗交替中隐约拂动。一把五尺长的斩马刀斜靠在他身前。

白易伤!昔日的漠北狂风刀客,今日的撑天白玉柱。经过对各位“前辈高手”音容笑貌、生平事迹的突击恶补,周洛一眼就认出了这位与架海紫金梁反目成仇,更名白玉柱的绝代高手。

周洛选了个位子坐下,分别对两人点头一笑,算是打过招呼。花飞花向他抱以微笑,点头还礼,白易伤始终面如磐石,没有丝毫动静闭目不语,似乎身边根本不存在周洛此人。见两人都没有说话的意思,周洛也不会自讨没趣,学着两人的架势,大马金刀的坐在同两人分庭抗礼的位置上。花飞花与白玉柱还是没有丝毫反应,周洛大感无奈,靠在一边闭目养神,心中却如潮水翻腾不休。

歧江城内如今高手如云。除去小鱼小虾的零散门派,各主流宗派聚集歧江的人手都不算多,但称得上好手的不少,一般稍弱的弟子来也无用。除了该来而迟迟不来的梁铁鄯,堪称当今中原顶级高手的人物就到了好几个。不算林泉山庄中的秋、周、谢、琰四大高手,今日中午方问天的气息也已出现,并且通过惟有金丹期以上人物才能解读的方式释出了约见的信息。出乎周洛的意料,秋孤叶与谢翩翩似乎并不热心,推脱不愿前来,却双双将周洛推到了前台,力主由周洛代表3人赴会,又语焉不详。至于琰,绝对是愿意来的,可惜周洛鉴于秋、谢二人的奇怪表现,心生疑虑,坚决将她留在了林泉山庄。

一线天宗方问天!天魔宗主花飞花!撑天白玉柱!

舱帘一掀,终于等到了最后一名客人——须弥老仙杨踏天!周洛心神震荡,方问天、花飞花、白玉柱、杨踏天,秋孤叶所料果然不差,隐匿在歧江城中的高手果然不止方问天一人!只是未曾浮出水面。加上谢翩翩、秋孤叶,中华绝顶高手聚集大半,几乎又是一次七大高手联手之局。架海紫金梁的人缘实在是太好了!周洛暗暗摇头,做人做到这个地步还真是不容易!只是今日之局又是什么意思了?方问天、花飞花、白玉柱、杨踏天、秋孤叶、谢翩翩,六人正邪各异立场不同,要说他们联起手来陷害自己,周洛纵然不会看轻自己,也绝不会认为自己有这种魅力。“那又是为了什么?”心中疑惑始终难解。

“各位!”方问天清咳一声,正要切入正题,却被白玉柱打断,翻掌阻止道:“慢!”

“白兄有何意见?”

“花宗主、杨老怪,加上你方宗主坐在这老夫都没有意见。秋老儿、谢小丫头摆臭架子不来,道不同不相为谋……算他们一份也未尝不可!”白玉柱右手一指周洛,“这小子虽然火候尚差,修为还算不弱,算你一号人物。可是……”白玉柱连声冷笑,“若说还有一个更年幼的小丫头也能和我等平起平坐,嘿嘿,各位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方问天微微一晒,冷笑不语,琰的存在不同周洛经历了金丹大成的剧烈变化,没亲自见识过她的厉害多半难以相信。金丹大成之日会吸纳大量天地元气入体,方圆百里内天地元气剧烈震荡,所有炼气士都将受到影响。对于同样掌握先天至境的高手,感应范围更远,除非不是在中华大地上,否则世上多了一名绝世高手绝对瞒不过他们的感应。除非……

“不会!那小丫头修炼的绝对是道家正宗心法!”须弥老仙先是点头旋即改为摇头,对于琰的厉害,亲身吃过苦头的杨踏天最有发言权。想起那天的遭遇,浑身微一哆嗦,苦笑不已。以他的修为,遇到对手还不太奇怪,可是在一个看上去比自己小了4、5倍的小丫头手里吃鳖,难免令人有英雄气短的感觉。

方问天也点点头,琰的情形他也是亲眼见识过的,他原以为琰修行的不是中土一脉,仔细想来却是想得差了。

“天道至境,殊途同归,即使道门之内亦未必非要金丹不可。况且中原道门千流百脉、万法千宗,谁敢保证我们所知就是全部。”花飞花淡然说道,神色丝毫不变。当日她虽未与琰照面,却是到过国际大酒店的。

“哼!”白玉柱心中不喜,方、花、杨三人虽所言各异,却都是从为何未能察觉琰何时晋身金丹入手,与他所疑大相径庭,“难道青符门中各个都是神仙?金丹高手来得这般容易,道门不炼金丹更是闻所未闻!”

白玉柱此言不但直指周洛,连带也将其余三人暗讽一番,惹得众人心下不豫,暗自想道:“你若有本事亲自去对付那小姑娘好了!”

“这个……”周洛大伤脑筋,他的状态问琰,琰也许知道,琰的事情问他……究竟是琰不需再次重炼金丹,还是她在山河表里乾坤图中炼成金丹,或者南明离火本与人类不同,周洛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着白玉柱一幅老气横秋的样子,周洛心中不忿,暗笑此人井底之蛙。除了他周洛以外,青符门以前还真是专收神仙的!回报一声冷笑,“口说无凭,有几分本事一试便知!”以琰的本事和争斗经验,这位撑天白玉柱若是轻敌必吃大亏!

“好!”白玉柱眼中精芒暴现,身化虚影,一支铁掌已向周洛喉间抓来。

电光火石!周洛与白玉柱间的交手快得无与伦比,在狭小脆弱的舱房内,一切破坏力强大的外发性攻击方式都无法使用。为了避免引起外人的注意,两人都选择了真气内敛劲发一寸的近身战方式。

形式越加凶险,以金丹期高手的肉身强度,在真气催动下形同鬼魅。拳对拳、脚对脚,真气收敛在体表之下,不接触到对方身体绝不爆发。在这样的战斗方式下,不伤则已,每承受一次打击都可能被对手真气直接攻击,突入经脉,比通常的战斗方式更加凶险。生死只在间不容发一线之间!

撑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当世绝顶高手之二都出身于西北马贼,白玉柱招数霸烈磅礴,气势如大漠狂沙,风吹龙卷一波高过一波,仿佛无止无境的狂风挟着滚滚飞沙呼啸拍击,连绵冲击着周洛的防线。白玉柱以掌代刀,施出昔年驰名天下的烈日旋风杀一十三式,间不容发中向周洛攻去。

一股惨烈的气焰扑面而来,周洛毛发微竖,白玉柱掌风间隐隐散发着炎热的气息,竟让人有置身万里黄沙烈日晴空下的感觉。周洛情不自禁的咽下一口口水,几乎是在真气本能的反应下出手应接,相对于注重术法的周洛来说,这样特殊环境下的作战方式并不适合他,况且更是第一次遇到,转眼间被压制落入下风,苦苦支撑。

金丹期,在道家修行中属于天道之始,对于道术的运用威力有个飞跃提升的阶段。而相对金丹期之前的阶段,武、道相争,纯走法术路线的修道者几乎不可能生存。天师、武当、一线天宗,现存几大道家源流宗派不论正邪都淘汰外丹,走上修炼内丹之途与此大有关联,生存才是第一位的,尤其是对拉帮结派的大门派。

延续了晋身金丹级之前的习惯,无论花飞花、方问天还是秋孤叶,始终是法为辅武为主的作战方式。对于他们来说,同时放弃法术攻击的模式大家仍然处于一条公平线上。周洛的修炼是个异数,相对于秋、方诸人,他对法术的依赖性更大一些,况且即使在体术中,屏弃外发真气的贴身格斗方式也是极为凶险的,要求极高。在这样的战斗中,经验、意识、念动意生的身体战斗反应极为重要。比起一生刀头舔血,少年成为马贼的白玉柱来说,生长在和平年代的周洛无论斗心还是危机意识都远远落后于对手,在风暴中挣扎,苦不堪言。

白玉柱甚至没有给他改变攻击模式的机会,周洛暗暗叫苦,他并未料到白玉柱突然出手。在他想来,无非是口头上争论几句,若是白玉柱非要称量一下琰,琰自然也不会怕他。在功力不逊于他的对手面前,周洛经验不足的弱点暴露无遗。

白玉柱步动身移,绕着周洛劈出连环三掌,手舞足蹈人化旋风飞扬旋舞在周洛身前。狭小空间中使出这般大开大合的狂放招数偏偏令人感觉不到一丝拘束,当真怪异至极。他掌刀连斩,“旋风沙”!!!狂沙十三式中这一招起,就象沙漠里的旋风夹着无数黄沙盘旋飞舞,哪怕磐石之固也经不起沙砾持续研磨。在白玉柱攻击中,周洛防御就如沙漠边缘风化岩石片片剥落,一点点溃散开来。周洛穷于应付,手上渐渐慌乱,不知不觉露出一丝破绽。对于撑天白玉柱这样的高手已经足够了!一抹精光闪过他的瞳孔,怒喝一声,双瞳红光微现,破开周洛破绽,一拳打向周洛胸前。

这一拳刚猛无怵,虽未使用外发真气,单凭拳头带动的凌厉劲风依然震动船身,20米长的渔船微微震荡。刹那之间,周洛似乎产生难以喘息的幻觉,一股无形压力直逼胸前。形式之坏无以复加,旁观的方、杨、花三人皆以为周洛败局已定。

清楚清楚,白玉柱铁拳正中周洛胸膛。异变忽生,败的竟不是周洛。白玉柱闷哼一声,如遇鬼魅妖物身形暴闪急退,转眼间形势逆转。以三位金丹期高手的眼力也未曾看得分明是怎么回事。他们清楚看到那一瞬间,白玉柱极速一拳落在周洛胸前,然后就抽身暴退,似乎遇上了极不可思议的意外,满面讶色。

遮窗的黑毡被拳风激起了一丝缝隙,周洛与白玉柱分开两边,周洛安坐在坐椅上,面色自若混若什么也没发生过。白玉柱却满面阴沉,布满惊诧和恼怒。在他瞧不起的小辈手中吃了暗亏,之前话还说得那么满,这让他脸面怎么放得下来?

他的眼中充满讶异,他这一拳虽未用上全力置周洛于死地,打实了也绝不好受。拳头击中周洛身体,送出的真气却犹如石沉大海,拳头象打入一片虚空无尽之中,无边无际无穷无尽,隐隐还有一股吸力。周洛就在他身前,可是那种缈无边际的感觉,就象一个……世界!

津津冷汗滑下周洛背脊,他也暗叫“侥幸”。若非最后一刻冒险用上山河表里乾坤图,此刻他焉能坐得如此安稳?江上清风透过窗毡缝隙带进一点清凉,周洛深吸口气,一颗心还象擂鼓般跳动,心中也升起一股怒气。

透过窗毡的缝隙看去,歧江的夜景是美丽的。江滨两岸不远都是歧江城内繁华的商业街,车水马龙幻灯异彩。岸边水泥砌成三层大堤,江奔流的江水约束在河道中。整齐高大的堤岸外表制作成模仿大块岩石的样子,远远望去,就象巨石块块垒成,气势磅礴,古意盎然。

三层大堤逐级上升,上下落差接近百米。最上层堤顶就是周洛以前负责的夜市之一,歧江最大的古玩、玉器零散交易市场,半地下交易的集散地。中间一层堤上绿柳成行,凉亭处处,繁花似锦,堪比苏、白二堤。适值初夏时节,南方的天气已经称得上炎热,举家散步的行人,成双成对花前月下的情侣在街灯下随处可见。低层大堤外紧贴着一道数百米长,高出水面丈许,陡峭嶙峋的灰白色沉积岩。这是歧江最货真价实的“古董”了,原产寒武纪的化石层,在修建大堤的时候被保留了下来。

转眼之间险死还生,周洛在生死边缘转了个圈,对于所谓老一辈人物的危险性多了一重认识,果然不负人间凶器之名!生长在和平年代的周洛虽然经历了几次搏杀,但终归事出有因,对于这般“前辈高人”一言不和动辄杀人的作风虽然也有耳闻,但终究不曾如今日体会得这样深刻。周洛恼怒异常,若是方才稍有不慎,今天就算交待在这里了!

他连声冷笑,长吸口气,双手拉开一段距离,右手食指伸出空中一个盘旋转折在身前画出一个圆圈。随着他手指动作,圆圈内充满了乳白色的光泽,薄薄一层没有丝毫厚度,恍如一轮明月悬浮在周洛身前。透过光圈看去使人却又觉深邃无边,动人心魄,幻彩流光仿佛要将人整个吞噬进去,另有一种厚重。薄与厚,两种矛盾感觉凝结在一起,散发着珍珠色美丽光芒,似乎不应存在这世上的物件。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青符门不修武术,在道法一门略有心得,周洛借得一轮月色回敬白先生!”周洛左手一推,白色的光晕向着白玉柱平平飞去。

“哗”江水破开一条人影从水中攀上附江堤边上的嶙峋的灰白岩石上,身体上冒起淡淡水汽。因塞斯蒸干身上衣物,接着堤坝阴影的掩护轻易翻上三十米高的第一层堤坝顶端,两层大堤间花丛散布,草地如茵,堤边一行整齐的绿杨垂柳,半人高的仿石水泥柱拉着两道铁链拦着堤坝边缘。因塞斯坐在堤坝边缘护栏外,双手后仰扶在铁链晃,双腿悬空,下面就是滔滔江水,遥望江面,因塞斯叹息一声。

在最后一刻,他还是失去了花飞花的踪迹。

对于力量的运用变化,因塞斯知道得太少了!与花飞花变化多端、灵巧自如的运用方式而言,因塞斯简直就象一个邯郸学步的幼儿。有心算无心,因塞斯依然惨败!

以血统而论,因塞斯的天赋力量强于任何一个自然血族,可是他所通晓的血族技巧却少得可怜,仅仅凭借美国政府从和暗黑理事会的交往中,以及一些私下改换门庭,与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政府暗通曲款的低级血族身上学来的技巧远远不足以发挥他的力量。

因塞斯深深知道自己的弱点,暗自羡慕花飞花怪异多变,花样百出的神念使用,这些华夏人对于外界魔法元素的使用与教廷或者暗黑理事会完全不同,控制得更加灵活。与注重绝对力量的魔法相比,华夏无论由武入道还是由法入道的门派都相当重视对力量的绝对控制。

无法绝对控制的力量是危险的,在相当层次的对手面前也许不但不会是助力,反而会成为阻碍,轻则缚手缚脚,重则反噬己身。道门的根本思想一直在均衡上下功夫,阴阳相动,动静互生,变化中达成完美的平衡。

魔法的基础思想却不是这样。狭路相逢力强者胜,所谓变化只是力量的辅助。

这也是由双方的起始方向不同造成的,无论练真气凝内丹,借外力成内丹还是采外丹和己身,本质上都起始于对自身内气的修炼,不过是重视程度不同。即使是最正宗的外丹道采外丹和己身,注重对外界元气的操控,但毕竟还是脱不出道门以内息引外气的模式。而魔法却是以完全放弃内气入门,凝聚外气的数量先天胜过以内息引外气,操控上就得听天由命了。

来到江面上,花飞花行踪越发诡异,身如游鱼,贴着水流间的缝隙穿梭,身形若隐若现,因塞斯使出浑身解术才勉强未曾跟丢,他远远潜伏在花飞花身后7、8千米处,仅仅凭借些许转折变幻传至此处的被动感觉蹑踪潜行。所有主动探测的方法都被抛弃。血族对外界环境感应的本能被他发挥到了极点,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捕捉到了那微不可觉的空气震荡还是仅仅不过来自幻觉。

即使如此,花飞花还是似乎发现了他,忽然慢了下来张目四望。一丝冰冷的感觉细丝般的侵入因塞斯的大脑,让他心神一颤,才猛然警觉花飞花又再度使用了大范围的神念搜索,变化却与方才不同,更加隐蔽,还带着一股侵蚀人心的寒意。

一波波冰寒富有杀伤力的神念潮水般扫过,让他胆战心惊。

就是那一瞬间,他看见了花飞花的面容,美貌绝色的容颜也满头白发构成完美奇异的搭配。美丽,而危险!那凶残的杀念让因塞斯打了个寒战,沉入水底,他加倍小心,收敛、潜藏自己的一切,心灵微微战栗。

就在他精力集中在收敛气息的一瞬间,花飞花神念募然回收,冥冥无踪。

从江水中爬起,因塞斯沮丧万分,他许久未曾有害怕的感觉了,可是那一刻,花飞花神念中的杀意让他内心深处的恐惧复苏。至今他的身体还在战栗着,心中充满沮丧,小心翼翼辛苦万分追踪的成果就是下江底兜了个圈,彻彻底底的游了一个来回,平添了满身泥沙,近距离与江面上卖得热火朝天的歧江野生鱼虾来了个亲密接触。歧江环境治理提上日程多年,工业污染控制还算可以,但上游植被砍伐造成的河水含沙大大增加仍然是个严重问题。为了防备花飞花发现,因塞斯富有职业精神的完全没有使用任何可能造成麻烦的防御措施。

抖去身上泥沙,因塞斯英俊的脸庞落寞苦笑,曾经由强大力量带来的自信消失无踪。逆反时间以基因技术创造出来准三代血族,号称足以和神对抗的生命。是美国政府手中的一张王牌,必要时同教廷力量抗衡的凭仗。以力量划分,每一个都达到了联邦A级标准。因塞斯心中无上惶恐。他们拥有的仅仅是力量!在如何运用这强大的力量上,他们和拥有数千年传承经验的自然人A级力量者之间还有着不可逾越的差距!如果不能弥补。有朝一日正面对抗教廷或者暗黑理事会的时候,这将成为美国政府败亡的主因。可惜,意识到这种差距的人似乎不多。

人类就是如此奇怪的一种生物,既然已经承认超越现代科学解释范围的力量,却偏偏拒绝在运用方式上给予足够的重视,而是仅仅依靠电脑程式计算排列出所谓“最科学有效”的使用方法。

因塞斯左手伸在身前,释放出一丝血能,看着掌心血肉、手指、指甲在血能的刺激下延伸变形,心中怒骂,可笑至极!按照他们的科学理论推导,这根本是不应存在世上的力量,又如何能够以科学的方法计算出最有效的运用方式?

科学的精神在于创新,人类只能努力以科学的方式去研究掌握未知的领域,而不能因为现代科学所不能理解就将其斥为荒谬。科学变成了桎锢,无疑是科学的悲哀。

“小子!”一名精悍得如同最凶猛的猎豹的高大汉子翻过护栏的铁链来到因塞斯身边。超过190的身高,充满爆发力的肌肉包裹在紧身衣服下勾勒出完美的体型。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力与美的结合,充满野性狂悍的气息。

和这名大汉相比,施特莱德就象未经加工的毛胚,粗劣的半成品。

“因塞斯,你怎么会在华夏?能在这里遇见你真是太高兴了!”巴蒙卡一上来就张开双臂,热烈的与因塞斯拥抱。虽然分别隶属不同的部门,同样身为美利坚尖端生化科技结晶的两人不算陌生。

因塞斯侧身华丽的闪过半圈,避开巴蒙卡的热情拥抱,他不着急发问,巴蒙卡这家伙肯定会把他知道的一切主动全说出来。尽管心情沮丧,因塞斯还是保留了足够的理智。

巴蒙卡不以为忤的搂著因塞斯肩头,坐在他的身旁,浓郁的汗味让秉承了血族传统习性的因塞斯皱起了眉头,一抖肩头,两人间的空气波纹似的一阵振动,将巴蒙卡推开一旁。

“你怎么在这里?”为了避免这个野兽般偏爱使用身体语言的家伙再度作出什么不良举动,因塞斯主动引开他的注意。

巴蒙卡哈哈大笑:“你这家伙也会主动问我吗,我还以为永远不会发生呢!”

听到他的话,因塞斯英俊的脸庞上浮现一丝苦笑。这家伙根本不适合敌后作业,强大的力量与桀傲不驯同样是他的标志。如果不是他们这一等级的战士培养太过困难,又受到太多的限制,即使不被人道处理,国防部也不可能放他出来吧。

“我奉命接应雷暴小队,”巴蒙卡果然忍不住说了出来,“他们到华夏取一些东西,半个月前失去联系。我们的卫星发现华夏人的军队有一些不正常的调动,而情报也证明华夏人的军事系统正在策划对付非常规对手。据推测,很可能是我们的人,他们完成了任务但没能顺利离境。虽然他们比华夏兵强很多,但也不太可能在突破军队包围的同时把东西带出去。”

“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货物运回美国?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不惜一切代价!”巴蒙卡虽然叫人放心不下,他的力量却不可轻忽,依他的性格,执行这样的命令完全不可能留手。在华夏境内派巴蒙卡执行这样的命令,是什么东西可以让国防部下这样的决心?

“异化!是为了异化啊!”巴蒙卡放肆的叫嚷,离开基地的束缚让他本身性格完全挥放出来,“基地里的那些杂碎据说掌握了异化的可控进行方法,可是过程中需要某种原产华夏的药品,雷暴小队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在战兽的历史中,最初的战兽是拥有A级力量的。但他们无一例外,完全变身成为非人类的怪物。所有试验者完全丧失理智,成为完全为杀戮而生的野兽。这就是战兽名称的来历。这些失败品拥有远远超越现在战兽的强大力量和各式各样的特异功能,不亚于教廷和暗黑理事会的高阶成员的强大。他们的出现曾经让高层内部极端的美利坚主义者为之欢呼,认为是美国彻底压制教廷和暗黑理事会,从各个方面领导世界的开端。可惜,这样的力量是强大而不稳定的。在极短时间内就会死亡,存活时间最长的试验者也不过让兽的力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了9分18秒。暴走的A级力量让基地损失惨重!

如今的战兽部队只能算是弱化版,他们注射的原质添加了特殊的材料,确保了安全的同时也限制了他们无法进行完全变身。但在历史上,曾经有极少战兽成员突破力量的限制,他们拥有自控能力,成为拥有自由变身能力的完全体。只有通过异化的战士才是完全的战兽!这样的变异体战兽历史上一共出现了4人,如果算上半个月前的法卡就是5个。可惜无人可以证实当时的法卡是否还有神智。完全体的存活时间比最初的试验者长,从几天到几年不等,现今存活时间最长的变异体就是巴蒙卡,已经存活了2年4个月,至今没有衰竭的迹象,也是现存唯一的高级战兽。

掌握异化的原因和安全引发的方法也就成了研究的主要方向。

战兽完全体和人工复制的准三代血族在力量上没有等级的差异,同样达到了联邦最高标准的A级。技术上各有千秋,人工复制准三代血族已基本成熟,但战兽完全体始终处于不可预测状态,生存时间也受到限制。讽刺的是,恰恰是这种技术上的不完美造成了两个同类型计划中战兽的优势。强大的力量同时也代表着难以控制,人心是最难控制的东西,尤其是在获得强大力量之后。相对于人类存在时间接近无限长的准三代血族与寿命大大缩短的战兽,后者失控的可能性和失控后的危险性无疑要小一些。每一个参与战兽计划的试验体都是久经考验的美军精锐,他们的信仰、热忱无可挑剔。而以基因技术培养准三代血族,尽管可以从婴儿期开始教育,但能否保证在悠长的生命中他们的信念不会改变、不会动摇;在脱离试验环境,接触社会,接触到真正的血族的时候,不会背叛美利坚,不会背叛人类,问题比生命短暂的战兽严峻得多。

长久以来,人造血族的培养被人为的限制延迟,时至今日也仅仅调制了包括因塞斯在内的四人,对完全体战兽的追求却几乎达到了疯狂的状态。因塞斯毫不怀疑,一旦战兽计划完全成功,美利坚国土上不会再有新生的三代血族出现。可是以华夏军队的非常规调动判断无疑是个错误!独自消灭一队战兽半成品,这个城市至少上百人拥有这样的力量。即使是他和巴蒙卡也随时可能被这座城市吞噬,无声无息。

“难怪国防部舍得下重注,把巴蒙卡都派了出来。”因塞斯暗自想到,这确实是极大的诱惑。他看似随意的问道:“还没找到他们?”

巴蒙卡耸了耸肩说:“没什么消息,他们应该失踪在附近,货物的原主人在城外40公里拥有一座度假村,不过现在关闭了。城里有座的工厂,我看到了战兽破坏的痕迹,不过找不到他们的气味。”巴蒙卡无奈的耸了耸肩。

因塞斯的语气中掩饰不住的惶恐和沮丧,对巴蒙卡说:“放弃吧!这里不适合我们。你不用找了!即使他们还活着,手里也不会有你要的东西。”因塞斯目光悠远的望着江面:“在这个城市里,不完全的战兽掀不起任何波澜!”

“这不行!”巴蒙卡一口回绝,挥舞着拳头高声叫喊,“战兽的信念!为了美利坚!”

“因塞斯,你为什么来华夏?”

讲述完了自身的经历,巴蒙卡想起了最初还没得到答案的问题。

因塞斯沉默着保持贵族式优雅的笑容,巴蒙卡似乎明白了什么,挥拳懊恼的低声诅咒:“该死的保密条款!”

“这家伙真的很不适合秘密工作啊!”因塞斯无奈的一摆手,两人心中同时升起警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