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风雨变幻
作者:竹乌鸦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7458

“轰隆隆”惊雷乍起,蓝色的电光划过天空。

浓重的乌云掩住了月色星光,四周一片漆黑,呼呼狂风吹得窗帘“霍霍”作响。

倦极而眠,睡在周洛身边的李卓,也吓得爬了起来。

“辟叭!”

一道电光划破窗外的夜空。

黑室全白。

暴雷惊天动地爆鸣,如起在身旁,宛如荡尽世间一切浊尘,雷霆万钧,让人心动神移。

李卓娇呼一声,扑入周洛的怀里,电光明灭间,雪白饱满的胸脯清晰可见。

再一阵狂风吹来,大雨夹在较轻的雷声里,哗啦啦打下来,一阵阵打在屋顶上,延迟了整整一天之后,被强行驱散的大雨倾盆而下。

电光不住闪亮,声声雷动,霹雳炸鸣,狂风骤雨,一时间天地失色,如同天威降临,让人深深体会人身之渺小。

“轰”的巨响一声,又是一个威猛无俦的霹雳,这回电雷相隔时间极短,可知这个霹雳击中近处。

紧接着“轰轰轰”一连叁四下万钧雷霆的巨响,夹杂着连续闪耀的电光。整座大楼微微摇晃,似是随时随地都会坍倒。

电光之中,一抹红光闪起,如同一道幽红的半月形火圈,无声无息的出现,随即化作点点金星流逝。火圈消处,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子身影幽然浮现。只见她站在窗前,飞扬的长发在风中凛冽飘舞,身形在忽闪的电光中忽明忽暗,形如鬼魅。

“啊!”李卓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紧紧抓住周洛的胳膊,双手指甲陷进肉里,将头深深埋入周洛怀中。

一幅坚实温暖的臂膀拥住了她,温柔的轻抚着她的肩头。

“别怕!是琰。”周洛的声音让她安心不少。

“琰?”李卓悄悄抬起了头,幽暗闪烁间,那个驻立窗边的人影确实十分熟悉。李卓的心安定下来,瞬时间,另一种慌乱又涌上心头,她害羞的推了周洛一把,下意识的将被子拉紧,嗔怪的瞪了周洛一眼,几乎将他推了出去。

周洛心中也十分恼火,琰的忽然出现让他同样摸不着头脑,这家伙也不看看时间、地点!难道她也会害怕打雷闪电吗?周洛是绝不相信的。

大粒大粒的雨滴随着狂风打进屋里,大幅的窗帘在黑暗中翻飞,如同恶魔的双翼。琰毫不在意的站在窗前,任凭风雨落在她身上,形状诡异至极。

“啊欠!”狂风骤雨吹过,室内骤然多了一股凉意,让李卓打了个喷嚏。

“你没事吧?”周洛将被子向李卓身上拢了拢,披上睡袍钻出被子,准备关上窗户。这样程度的温度变化他本人是不在意的,对琰自然也不会有影响。以他们的力量,想要着凉也是间不容易的事,可是李卓却受不了的。

周洛心中暗骂:“这家伙又发什么疯!”一边向窗边走去,寻思怎样才能“教导”琰明白一个小学生父母常遇到的问题,不然以后的日子难过了。

风雨中,琰忽然间回过头来,一向嚣张的神气在风雨中份外苍白,惊惶而又显得有些迷茫的看着周洛说:“三十三天不见了!”

“什么?”

“不见了就是不见了,我怎么知道!”琰的语气一如既往,可是却透着不同寻常的焦躁,脸上透着一股迷茫,又带着一点慌张。琰越说越是慌乱,使劲捶打着周洛的胸膛,冲着他大声喊到:“我怎么知道三十三天会不见!我怎么知道!”

巨大的力量打得周洛胸口发疼,向后退了两步,看着琰张牙舞爪的样子,周洛双眼一睁,正要回瞪过去,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李卓也走了过来,白了周洛一眼,将几乎急哭出来的琰拉到怀中安慰。

“别哭了,告诉卓姐姐出了什么事?”李卓将琰拉到床边坐下,小声安慰着她。

“三十三天不见了。”琰忽然扑在李卓怀中大声哭泣起来,宛如受尽委屈,惹得李卓一边安慰着她,一边又白了刚刚关好窗户的周洛一眼。

周洛姗姗坐下,摸摸鼻子,心里叫屈:“又关我什么事了?三十三天,那里面都是什么人物!我能管得着他们吗?”

可是现在绝不是争辩的时候,琰哭得越发凄惨,梨花带雨,凄楚可怜,真如一个孤弱少女。李卓母性发作,搂着她坐在床上,小声安慰,不是顺着琰的语气瞪着周洛,仿佛他极端罪大恶极一般。

周洛无可奈何的坐在一旁,“一个莫名其妙,三十三天不见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有那么大本事吗?另一个,更加莫名其妙,你真的明白三十三天是什么吗?”不过和女人争论是一件最无谓的事,周洛是不会作的,态度优秀的坐在一旁,不时点头赔笑。

在李卓的安慰下,琰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停止抽泣,说:“三十三天与人间界连接的地方,存在天地元气的大量聚集,无时无刻不影响着天地元气的循环,被称为天柱。那巨大的的力量,稍微修炼有成的人都感觉得到,震摄天下妖魔不敢妄动。可是这次醒来,我感觉不到三十三天的存在。昨天我就觉得不对,可是一直不知哪里出了问题。直到后来才想到,重新化形之后,我应该能够感觉到三十三天发散的力量。可是现在,三十三天不见了!我完全感觉不到天柱的存在。”

“三十三天不见了和你有什么关系?”琰的眼中透出惶恐、慌乱,显见她心中受到的冲击。周洛从没见过她这番神色,一时有点不适应,本能的反问道。

琰面上一呆,显然她也没想过这个问题,看着周洛不怀好意的笑容忽然脸上一红,恼羞成怒道:“关你什么事!”

李卓连忙狠狠的瞪了周洛一眼,再度安慰着琰。周洛坐在一旁“嘿嘿”发笑,心中扬眉吐气,自觉扳回一城,“三十三天不见了,那个和我又什么关系?我还能管得到神仙吗?不见了最好,省得麻烦多多!”

周洛从来也没感受过三十三天的存在,自然不会有琰的感觉。有生以来就一直存在,并且在认知中永存不灭的物体忽然消失,这种茫然无所知的感觉不是没经历过的人可以体会的。

完全不是因为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只是一种不习惯,硬要说的话只能说是来自对未知的恐惧,人最害怕的永远是自己无法控制的东西。

被遏止的雨势一旦爆发就一发不可收拾,瓢泼的大雨一下就是7日,连绵不绝,荡涤一切。

第二日何济世就离开了明州,与此同时,G省的官场也如这瓢泼的大雨,掀起了一场风暴。无数G省显赫一时的人物纷纷落马,风雨飘摇,不经意间天时已变。

李书记正式走马上任,在77集团军新任秦军长的配合下掀起了新一轮反腐浪潮。只有想不到,没有查不出的问题,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在省委书记的亲自主持,大力支持,三令五申之下,从上到下,大大小小厅部地方,落马的干部不下数十。

尽管同属何氏集团,顾书记又是“英勇殉职”,可是丝毫不会影响李书记清洗的决心。树倒猢狲散,一个死了的省委书记永远比不上一个活着的省委书记。至于何济世,这些小人物的命运又怎么能和一个封疆大吏相提并论呢?况且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古以来不变的铁律,大到中央小到地方莫不如是。没人不想做,除非做不到。李书梁的手段固然狠了一些,何济世也只是略微皱了一下眉头就摆在一边。G省内部事务闹得再凶,在他看来也无关紧要,何况这个省委书记本身虽然平常,可牵涉的关系却不一般。官场中,大派套小派,大圈子里套小圈,本来就很正常。

相对而言,黄省长亲信的命运要好很多。李书梁的预感没有错,最初的沉默代表了中央内部的调节变化,在一系列他还不能了解的复杂斗争之中,黄省长出奇的摆脱了一切关系,而那份所谓的“总书记命令”也再无人提起,石沉大海,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黄省长本人被调往西藏,转任西藏自治区副书记,在发配边疆与反腐屠刀的选择中,大批G省干部主动、自愿入藏支援,哭声阵阵,许多人家破人亡、背井离乡,更有无数人欢欣鼓舞,为党的反腐大业高唱赞歌。

省报连续数日发表专题报导:“论腐败”,人民日报也开出专版进行报导,党的事业必将万古长青!

大批新任干部走马上任,在顾豫生多年无所作为、人心思变的情况下,大部分民间舆论对李书梁都是支持的,或者说是有着某种期待。无论官方民间交口赞誉,一时之间,“李书记说”在G省就是金字招牌,一时无俩,声势更胜顾豫生当年。

借着这股春风,周洛身价看涨,连带周家上上下下春风得意,前来拜访、拉关系的人日益增多,门庭若市。

然而,这世上永远不会缺乏逆潮流而动的人。

何济世离开G省的第七天,冒着蒙蒙细雨,大批原银鑫集团工人聚集到歧江市委、林泉山庄门口。林泉山庄门口至少聚集了有三四千人,各式各样的口号、旗帜遮天蔽日。横七竖八数十辆卡车堵死了山庄的出入路口,黑压压的人群顶着细雨,打着伞,甚至淋着雨站在山庄门口,站在匆匆布置的警戒线外,默默的与赶来的防暴警察对峙。大多数人沉默不语,只有几个领头的大声呼号,他们不指望省里能够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的抗争只是要发出一个声音,G省不行就到北京,华夏不行就捅到国际,誓死也要为匡总讨个说法。

天上的风雨变幻莫测,就在歧江还是雨雾未散,细雨蒙蒙的时候,与此300公里以外的明湖已是雨过天青,湖光潋滟。多日未见的艳阳吐出万缕金灿灿的阳光,照映着万顷碧波,白沙翔鱼,绿柳随风。风雨过后,一派湖光山色,份外妖娆。

湖上的游人格外稀少,略有几分冷清,却无损明湖之秀丽,而更添其清幽。不仅仅是因为前些天的动荡余波未尽,明州人民无心出游,严密的保安措施也是主要原因。

G省总面积不过23万平方公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往大了说,世界上大多数国家也就这水平,往小了说,在全国三十多个省、市、自治区中,比G省大的也不少。经济说好不好,说坏也不算坏,前些年还得指望国家拨款,如今算是发展了一点,勉强自给自足。这样的一个偏远省份,即没有严重的民族问题,涉嫌叛乱、分裂,也没有强大的邻国威胁边防,除了在打越南的时候火热过一段时间之外,历来就不入中央的法眼。出任这样一个省份的省委书记,可说是既无实利也无政治资本可取。G省历届领导,能够提升到中央一级的几乎没有,最多也是在邻到养老的时候去人大、政协打个转──还是副职。在省一级行政单位中可说是鸡肋。在中央内部,G省省委书记的争夺,还不如东南沿海发达地区一个大市市委书记激烈,可说是个冷衙门。但无论如何省委书记也还是省委书记,执掌一省行政大权,代表着一省官僚集团,在某些方面的作用,是一个市委书记无论如何取代不了的。

一个省委书记的支持,和一个市委书记的支持,份量自然是不一样。

G省政局的骤变,有心人自然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明州的风风雨雨给了他们一个机会……而李书梁的态度也需要重新摸底。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前中央党校教授,党内理论家贾郑赫,冒着尚未止歇的风雨,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明州。

说起这位贾郑赫是什么身份?一个普通党员,至多也就是一个老共产革命党员。可是对这么一个在二代时就出入宫禁,据说曾在改革开放中起过重要作用,据说同海主席私交甚笃的贾老,李书梁自然不敢怠慢。

湖面波光荡漾,清风宜人,正是游湖的大好时节──仿佛老天也给他面子,在他到达明州的时刻,天空也开始放晴,地面虽湿迹犹存,但已无伤大雅。

放眼湖上,虽不及太湖烟波浩渺,浩浩荡荡,亦不及西子湖畔浓妆淡抹两相宜的宜人风光,却别有一番风味,让人精神一畅。

“好风景!好!”年届九旬的贾郑赫仍是精神矍铄,面带笑容,高声称赞,似乎沉醉在湖光山色中,心思却不由自主的飞回了离京前夜勤政殿中的一番对话。

“……历来从G省入中央的,从无此先例,李书梁此人行事亦非坚决果敢,极负报复之人。此人所求,无非惜身、保家,若非迫不得已,绝不至为何某出死力。搅浑G省这潭水,其实不难。至不济也可使他蛇鼠两端,犹豫不决……”

如今果不其然,自己略一点拨,解其人之疑,李书梁果然乖乖就范,绝不会再为何氏出死力的了。

想到得意处,贾郑赫不由放声吟哦道:“风物长宜放眼量!”对付李书梁之流正应如此,日后海清河靖,区区一个省委书记还不是手到拿来。要他圆就圆,要他扁就扁,今日让他三分又何妨?

“好!贾老好气势!凭湖远眺的确使人心胸宽广,这也是只有贾老这样的老一辈革命家才有的胸怀。明湖我来得多了,看这湖上风光,只觉风景宜人,心情舒畅,今日才得贾老一语点破,当真‘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受益匪浅……”

“哈哈哈哈!”听着李书梁不着边际的吹捧,完全没猜透自己此刻心中所转的念头,贾郑赫猛然纵声大笑,高声长吟:“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莫道昆明池水浅,观鱼胜过富春江。”快步走上湖边一座凉亭,临湖眺望。

李书梁以下,一众G省官员听他忽然大笑起来,都摸不着头脑,但单凭语气也听得出贾郑赫心情甚好,不由纷纷符合,大拍特拍起来。虽不知这贾某人是什么来头,不过既然省委书记亲自上阵了,他们断无不拍之理!有拍错没放过,不就那几句话吗?

哪怕是中央的一条狗,到了地方也是不能得罪的,吃好、喝好、玩好,送回去了,就算成了。

跟在一旁的省政法委书记萧春凑趣的说:“久闻贾老的书法那是一绝,我们李书记也雅擅此道,不如借此机会留下墨宝,大家切磋一下怎么样?”他曾作为重点培养的年轻干部在中央党校培训过一段时间,对于贾老的来历略有所闻,也影约猜到他此行的目的。

其余诸官自是纷纷附和,钟、王、褚、颜不过小儿涂鸦,米、黄、苏、蔡更是不值一哂,唯有李、贾方知书法之真谛。

谗语如潮中,饶是贾郑赫修养高深,亦不由悠然自得,熏熏欲醉。耳边话语虽不能当真,可G省上下如此奉承,显然是不欲为敌,存了结好之心,此行大有收获,“大有收获啊!”贾郑赫心情舒畅,暗暗点头,也就半推半就答应下来。

不过片刻间,一张紫檀木书案被送入亭中,上好的笔、墨、纸、砚依次摆在案上。要知道,亭中的人物看来不起眼,放出去,却无一不是跺跺脚G省震动的大人物。看似简单的游湖,周围不知多少人伺候着,单是执行警戒的武警就一千多。

贾郑赫伸手提起一杆特等冬紫毫,在一方明代云纹澄泥砚中沾满饱满的极品松香墨,停在铺开的冰雪宣上方暗暗赞叹,笔、墨、纸、砚无一而非上品,纵使国家级领导开口也非仓促可寻,看来李书梁酷爱书法并非虚语。正自沉吟该写些什么,忽然目光一颤,远远湖边绿柳下,两道人影映入眼帘,让他的心兀自向下一沉,好心情破坏无疑。

远远的,周洛与李卓挽着手,漫步湖边。自从两人关系有了实质性进展,感情更进一层,好得油里调蜜,几乎过起了“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的日子,在林泉山庄双宿双栖,若非李书梁的强制要求,绝不会不情不愿的由歧江回到明州,陪着一群老头子游明湖。

对于这些沉默无聊的老人们,两人自然无心应付,一路下来,二人足足落后了数百米,自顾自的享受二人世界。

这一切落在贾郑赫眼里却让他心里一沉。

当年的梁铁鄯,他……是见过的。

纵横千军万马如无物,三度留书中南海,别人不知,他却深知其中之艰难。那段岁月,正是他最得二代信任的时候,每日出入勤政殿。他也深知当日针对梁铁鄯防卫之严密,为了这个人,中南海的防卫一变再变,却始终无法阻得住他。

为了梁铁鄯一个人,可谓绝招尽出,机关算尽,其中不少正是出自他的谋划。可是在那强绝的力量面前,没有一次不弑羽而归。他精通政治,谋划算计正是他所长,可所谓政治,是有其规则的。对于一个随时有能力以暴力破坏规则的人,他又能怎么样呢?贾郑赫暗自摇头苦笑,记得那一日,勤政殿内七大高手围攻梁铁鄯,为了不让梁铁鄯发觉异常,包括二代在内,所有人都如同平常一般行动,直到梁铁鄯入伏才通过紧急通道撤离。那一战可谓惊天动地,时至今日他还不敢相信那是人类可以企及的力量。才刚一开战,所有人尚未来得及撤离,中南海通往外界的所有地道以全部塌陷──要知道这些地道可是深入地下近百米以下啊!

他们全部被困在地下数十米深的临时避难所中,即使如此,还是可以感到隐隐的震动,让他恐惧万分,抱头伏在膝间,一动也不敢动,瑟瑟发抖。他曾经直面死亡,可是在面对这非人的力量时,依然不可抑止,深从心底涌出的恐惧。不知过了多久,地面的打斗止歇,当他回到地面的时候,整个中南海四周如同台风过境──据说这还是控制了打斗中力量外溢后的结果。而外围布置围剿的精锐部队根本没发挥作用,他们手中的武器根本无法对敌人造成损伤,只有目送梁铁鄯扬长而去。

之后的时间他始终浑浑噩噩,只记得满目疮痍和二代铁青的脸色。二十年来,多少次午夜梦回,由恶梦中惊醒,他都会回到那天的场景,再次梦见那个他绝不想再见的身影。可是他又始终无法忘怀,那个孤傲不群,仿佛蔑视天地的人。

从此开始,他严密收集与此有关的一切资料。梁铁鄯、铁剑齐天、秋孤叶……一个个鲜明的名字让他牢牢记在心中。

接到明州的报告,他意识到另一个危险人物的出现,不顾九十高龄,强烈要求亲身来到明州──以李书梁的地位,原是没有这个份量的。

在明州他虽然顺利的见到了周洛,可对方的心不在焉,和十问九不答的态度都让他深深疑虑。

在他心中还藏有更深层次的忧患,那就是──海云帆。当年的事对他实在太遥远了,缺乏亲身体验的他虽然从记录报告中读到了所有事实,可看法和贾郑赫始终有所差距。

这一切都让贾郑赫忧心忡忡。

贾郑赫从湖边收回目光,遥望北方的天空,噩然轻叹,笔下不自觉的写出了诗仙当年的名句:“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冬紫毫挟着饱满的墨汁落在宣纸上,雪白的冰雪宣上留下黑色的墨迹。笔走龙蛇,含蓄而不张扬,却又带着一丝郁愤,怆然之气跃然纸上,果然机具功力。即使贾政赫自己看来,也是难得写出的佳作。

看着墨迹未干的白纸黑字,众皆愕然。贾老先生这两句诗实在太让人费解了,此情此景,无论如何也牵扯不上“长安不见使人愁”来啊,凉亭中一阵冷场。

刚放下笔,贾政赫已发觉不对,不知不觉间竟将心中所思写了出来,勉强一笑,正要乱以他语,一笔带过的时候,却听李书梁击节赞道:“身处江湖之远,而心忧庙堂之高,贾老的风范果然不同!”

此言一出连同贾政赫在内的众人具是一怔,联系当前的局势和贾政赫的头衔,心思灵巧的已经隐约猜到几分。虽不确知他代表的是哪方势力,心里已将贾政赫暗暗调升了一级。

贾政赫心中一惊,这个李书梁显然看透了他方才心中所思,写下这两句诗的真意,与这两日来唯唯诺诺,毫无主见的形像大不相通。猛然察觉自己是否小视了这位省委书记,怎么说能够由一省官员中脱颖而出自然有他的道理,倒也不应过份轻视了他。转眼向他望去,只见李书梁还是那副模样,平平常常,却又看不出什么。

来不及等他细想,一阵溢美之词如潮涌来。有了李书记亲自帮大家开拓思路,有了新体会的G省高官们自然不会落后。能够身居高位自然都有几分才学,顺着李书记的思路都能表现一番,纵不能花样翻新,旁征博引,自出机枢,锦上添花总是会的,气氛倍加热烈起来。

一阵特别巨大的喧闹声响起在湖畔凉亭,周洛好奇的放眼望去。只见一群人围着白发苍苍的贾政赫,阿谀奉承之声不断,不知又在拍些什么。

“哼!”李卓无聊的踢着脚下的湖畔碎石,娇俏的琼鼻微微一皱,轻哼一声道:“无聊!华夏的事迟早败在他们手里。”素色淡雅的长裙随着身形幽雅的转过半个圆圈,优美的曲线一现即逝,将一粒小石子踢入湖中,在水面上荡起一丝丝波纹。

不知为何,最近李卓一改往日着装风格,穿起了以往难得一见的长裙,更添几分女性柔媚风采。

“表面功夫总是要作的,”周洛随口应答,从后面走上,扶住李卓的肩头贼笑着说,“那什么比较不无聊呢?”一双手向前搂去。

李卓斜瞟了他一眼,轻轻向周洛肩头靠去,任他搂着自己的肩头,长长的睫毛不住颤动,眼中闪过狡颉的光芒,趁着周洛不备猛然一推,口中嗔道:“去死了你!”

以周洛的修为,纵然无备周洛也绝无可能被她推入水中,自然不会中招,反过来拉着李卓在岸边摇摇欲坠的摇晃,似乎两人随时可能跌入水中,惊得李卓一阵娇呼。

一阵挣扎之后,李卓勉强站定,惊魂未定的靠在周洛身前,额上渗出细细的汗珠。周洛得意的暗自偷笑,伸手搂住她柔软的腰肢。

李卓略一宁定已知弄巧成拙,听见周洛轻声偷笑,恼恨的瞪了周洛一眼,使劲在他胸前捶了几拳,旋即自己也觉得有几分好笑,娇喘细细的轻笑起来。

湖上清风吹拂,细长的柳条随风摇摆,不时轻点碧波。周洛右手扶住李卓腰肢,并肩站定湖边。清风拂柳,水面轻波泛起的微声,湖上一片安宁,唯有远处凉亭中不时传来阵阵喧哗。

李卓也没有说话,靠在他的肩头。

站在湖边,伴着亲密爱人,周洛微微一叹。贾政赫的来意李书梁同他谈过,同他订立攻守同盟。李书梁的提议,周洛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情于理都是如此,可是卷入这样的纷争中实非他所愿,却又是不得不面对的事实。想想半年前还在网上与人争的焦头烂额,如今当真有可能影响结果的时候却如此为难──我他妈的怎么知道谁领导这个国家比较好!

“别担心,这次只是要达成一个双方都想要的结果,没可能出意外的。”李卓柔声安慰着他,一双闪亮的星眸充满柔情的望着周洛。

“这我当然知道,”周洛苦笑道,“可以后呢?总不会总这么下去吧!”是啊,目前没问题不等于永远没问题。其实双方的想法互相都是清楚的,秋后算帐的顾虑李书梁也不是没有想到,自然不会没有想法。只不过目前而言这是符合双方利益的,至于日后……还有得纠缠了。原则性的问题,一旦站错队就万劫不复。形势比人强,目前还有说话的权力,无非是因为中央胜负未明,若是以为可以长远下去,那就大错特错。政治没有权力可讲,历来地方可以对抗中央只有中央内部分裂,或者实力强大到足够让中央有所顾忌。后者难之又难,而前者,毫无疑问不会永远持续下去。无论是谁胜出,必然挟雷霆之势横扫地方上的反对势力,哪怕你只是中立。但即使是选择也要讲究时机,早了,形势混沌不清;晚,人家未必让你上船,分寸的拿捏就靠个人掌握了。道理谁都知道,可是要把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谁也没有把握。一想起准岳父大人苦口婆心的分析周洛就头痛不已。

“人呢,总是有各式各样的烦恼,”李卓的眼光悠然一转,扫过周洛的脸颊,平淡的说起看似无关的话题,“寒则忧衣,饥则忧食,这是社会最底层的想法。稍好一些的呢?朝九晚五,受人呼喝,又要整日忧心柴米油盐、升职加薪。到了更好一些,小有资产的时候就该担心政府找麻烦了,拉关系,结交官员自然少不了。这些烦恼你自然是没有的,在他们看来你我的日子已是好得不可想象。再往上呢?即使当真统领一国,即要劳心劳力,与别国倾扎,又要担心自己的部下借机夺权。即使国外又有什么不同?小一点的公司老板以结交议员为荣,而顶级企业直接操纵政党,养议员团,究竟为了什么?”

“嗯……”李卓出人意料的一席话让周洛深觉意外,她容光焕发神采飞扬的面容更多了一股平时没有的风采,周洛一时看得呆了。

“是人则不能无争,我们只要作胜利者好了。”李卓若无其事轻描淡写的说,一对明眸中隐含荡漾着深情,缓缓低下头,坚定的小声说道:“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嗯!”一股热流由周洛心中涌出,激烈的感情在他心中荡漾,他没有多说什么,同样的一声应答包含的意思却截然不同。他伸手抓住李卓的双手握在胸前,将她整个人拥在怀中,不留一丝缝隙,强大的自信在他心中洋溢。“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在这一刻,他有足够的信心,哪怕与天相争,也绝─不─会─输!

忽如其来的亲密拥抱让李卓措不及防,身体紧密的接触让她脸色发红,尤其是李书梁一群人就站在几百米外的不远处。她强烈的挣扎了几下,终于在周洛的“暴力”下改变了主意,抬头横了周洛一眼,安静下来,只是脸色妩媚得惊人。

正在此时,悠扬的音乐声响起。周洛的手机铃声也改变了一如既往的朴素,当然──是李卓的功劳。两种铃声她都舍不得放弃,其中之一就只好在周洛的手机安家了。

“出什么事了?”李卓听出是周宏宇的电话,似乎从林泉山庄打来的。

“银鑫的工人闹事,把山庄门给堵了。”周洛挂断手机说,“我回去一趟,你和李叔叔说一声。”

何济世离开G省后,原银鑫制药厂国有资产流失得到了彻底清查。由于匡维汉非法变更银鑫集团所有权关系后曾多次向社会募集资金,目前银鑫集团已是证监会核准的上市公司,所有权关系及其复杂。鉴于银鑫集团的特殊情况,为了确保其余股东、广大股民和现银鑫集团8000名员工的利益,将损失降到最低。在XXX、XXX、XXX……一系列领导及国家有关部门的关怀下,本着对国家尽心,让人民放心的原则,作出了特事特办的决定。暂时冻结银鑫集团资产,收缴匡维汉以下18人包括银鑫股份在内的个人资产。银鑫集团其余债权、股权关系不变,集团性质不便,所收缴财产将在最断时间内向社会公开拍卖。

这个工作目前已经进行到了尾声,在省委省政府、证监会、歧江市委、法院、检察院、反贪局、爱国卫生委员会、计划生育委员会……等等等等部门少有的高效率配合下,基本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并在各方监督下,面向社会,进行了公平、公正、公开的拍卖。踊跃竟拍者数以百计──这也充分体现了拍卖的公开性、公平性。当然,大多数人只拍中了一些房子、汽车之类的二手货。但受停盘前股市波动的影响,关键的银鑫集团股份竞争上少有人参加。最后,周洛在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回事的情况下,接到了歧江市委和拍卖委员会的通知,他以6666万元的价格一标独中,买下银鑫集团53.6%的所有权。同行的还有歧江市工商银行一位副行长及一份6000万元无息贷款协议书。

目前虽然还有一些收尾问题没有处理完毕,但歧江街头巷尾都开始流传,银鑫姓周了已经不是个秘密。

“我和你一起去!”李卓紧张的说。

“不用了,”周洛一笑安慰她道,“又不什么大事,你留在明州陪陪岳父大人吧,好几天没回来了。”

他的笑容让李卓放心不少,周洛的本事她是知道的,哪怕歧江暴动也伤不了他,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于是不再坚持,“路上小心,我明天过去找你。”

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周宏宇深深吸了一口凉气。即使不用望远镜也可以在蒙蒙细雨中看见那一片黑压压的人头,一眼望去,怕不下三、四千人。数千人同声高呼更是震彻云霄,那一阵阵刺耳的口号声让周宏宇脸色铁青,不由自主的微微后撤一步。

惊心动魄!周宏宇自问走南闯北,一生也算经历过不少大场面,可是当这山崩海啸般的呼声如潮水般涌来的时候,他还是不由觉得头皮发麻,浑身阵阵发冷。

千夫所指,饶是周宏宇心理素质不错,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一时间手足发软,不知作些什么好。

由清晨开始,山庄门口的人群已经聚集了近5个小时,没有得到任何承诺的工人们没有丝毫退却的迹象。相反,漫长的对峙让他们不耐烦的骚动起来。过激口号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人群中不时有“冲进山庄去!”“和他们拼了!”的口号声传来。庞大的人潮如同不断上涌的海浪,一点一点的向前挤压。最前方的人群已经开始接触山庄门口布下的防线,身体的接触不住增加,互相推推攘攘。而这又反过来增加了人群的火气,更加激烈的谩骂和推攘又重新开始。

二百名山庄警卫和防暴警察组成防线犹如一道细细的黑线,前后摇摆,一不小心就淹没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孤单一条防线,在接近失控的人群面前摇摇欲坠,犹如巨浪中的一叶孤舟,风雨飘摇。

周宏宇擦了擦额头上的水迹,也不知是汗珠还是雨水,转向带队前来控制局势,名义上的现场总指挥简伯寿问道:“老简,市里怎么说,支援的人手什么时候能到?”

“王局长让我们等,陈书记让我向一线的同志转达慰问和鼓励──一定要顶下去,不能再出什么事。至于还要顶多久,他也没说。”简伯寿苦笑着摇了摇头,“老周,实话跟你说,自从我当上这个公安局副局长就没见过这么大场面!这次闹事的时间也实在选得太好了!岐江全市也就这么千把号警察,能集中多少还不知道,况且早上市委那边,封锁各道口已经派出去几百号人,老王手上也没多少人了。市委那边的情况也不乐观──电话里都听见了!现在这种情况,还不恨不得一个人掰两半用,别指望他给我们派来半个人毛!明州前段时间出的事你也知道,驻歧武警,77军的部队都调空了,想求救兵都没地方!等从明州调人回来,还不定得什么时候呢!”

“顶不住也要顶!”周宏宇额头冒汗,急得团团乱转,忽然眼发亮光,好像似乎抓到了救命稻草,“噌”地一下蹿了过来,拉住简伯寿的手说,“老简,你下去跟兄弟们说,让他们努把力。只要顶住了,我周宏宇,每人奖励一万块!受伤的兄弟每人十万,这笔钱老子出得起!”

看着简伯寿匆匆而去的背影,周宏宇约略安心了一些,但他最大的仗持并不在此,转身一溜小跑向着后山而去。

原来听涛小筑所在的那个山头已经改建一新,一座红砖碧瓦的道观屹立当地,门梁之上,饱满精神的书着三个大字──“松风观”,四周山坡上几株青松稀疏成林,清幽静雅,宛然一片道家圣地。

到了此处周宏宇可不敢放肆,恭恭敬敬的扣了几下门环,让一名道士将话传了进去。自从从明州归来,妙徼就带着门下弟子在此自成一体。见识过了妙徼的手段,周宏宇对他恭敬非凡,简直把他当神仙贡起来拜。虽然这老道士对周洛满口“祖师”的叫着,可自家儿子……周宏宇怎么看也不象妙徼一般仙风道骨,道行高深,只当周洛是得到某位“高人”遗物,占了大辈。要说相信,还是对妙徼信心足一些,年纪在这摆着呢!

他心中忐忑,记得儿子跟他提过这么回事,山庄里布下了阵法,必要时可以找妙徼。虽然不明白,但他坚信老神仙的手段。所以安排完简伯寿继续坚守,鼓舞士气之后就到了这里。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周宏宇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今天这事可不怎么光彩,怎么看也是站到了人民的对立面,属于传说的“劫富济贫”、“诛杀恶霸”中被劫的被杀的那一种,万一……咳咳……就是袖手旁观也够呛。

跟新任李书记打了个招呼,开着自家的宝马轻松的离开了明湖。周洛心中并不紧张,几千工人突破烟锁林泉乾坤无敌九方十地天星大阵……估计无可能,再群情激愤也是一样,除非其中某人有赛亚人血统。在打了个电话知会妙徼一声之后,周洛已经完全放下心来,──根本是老爹自己害怕,其实还没什么事嘛!查觉到电话中的妙徼情绪不佳,周洛也没法解释什么,唯有暗自苦笑。自家知道自家事!做错什么了?盘下银鑫,这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意思!虽然没人明说,不过回想起来,周洛也大概知道这是何人的“好意”。拒绝?周洛不觉得自己有那么清高,那样一个大人物,何苦平白无故与他为敌。既然没打算撕破脸,这样的好意当然也是不能拒绝的。

何况清查老匡错了吗?无论他将银鑫发展得如何好,对集团内部职工也确实称得上有情有意,可他这个人呢?就凭他当初对付青符的手段就死有余辜!非法的手段他用得多了,侵吞国有资产的事实也是明明白白的。只不过他的侵吞对于银鑫下属工人却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如果没有匡维汉,银鑫说不定还是个几百人的小厂,多半早在改革的大潮中沉没。他们都是既得利益者。而如今对于银鑫的清查、转买,让银鑫职工有了朝不保夕的感觉。只因匡维汉给了工人实利,而周洛……自从青符成立的第一天,它就一直处于银鑫的对立面。不管周洛的出发点是什么,毫无疑问,他的所作所为损害了银鑫广大员工的利益。无形中他已经被银鑫职工视为仇寇。这种仇恨,在得知周洛成为银鑫新主之后达到顶点,尤其是手法还不那么光彩。所有的焦躁不安,生活被破坏的愤怒,对未来的忧虑,都一股脑发泄在他身上。

对此周洛颇感冤枉:“我还没想把你们怎么样啊!”

回想当日在国际大酒店中同盟弟子被方妤吃得死死的的往事,固然是一群老人死要面子,可也不能不说明同盟对于传统道德法条的严谨。想到这里,周洛不由得对同盟兴起了一份敬意,在这样的年代,能够不迷失自己的信念,已是一件极难得的事。对于妙徼,也不能没有一点歉意,在这样的情况下让他出手,想来是很让他为难的。

分析当前的形势,所谓为匡维汉讨公道,这样的想法不能说没有,可大多数人还是为了自己。由于心底对于接受银鑫并不那么情愿,周洛一直下意识的拖延入主银鑫的时间,却没有认识到没有他的配合,银鑫不可能重新启动。他当然不急,可是却有数万张嘴是指望着这个企业吃饭的。这件事一天不解决,银鑫集团就多处于停滞状态一天,怎能不叫他们不安?

“白赚了个银鑫也许并不是好事。”周洛隐隐有了这样的感觉。如果不顾工人的死活,将银鑫清盘,分拆出售,手里的股份是绝不止6000万的。即使直接抛售,也会有不少人愿意接手。可是后果呢?对他无足轻重的事情,并不是对所有人都那么轻松。无论他如何处置,都将涉及数千个家庭的命运,周洛有一种感觉,仿佛他将为这些家庭的命运负责。这种感觉令他心中格外沉重,他从未发现,飞来横财竟然也会如此烫手的。

一阵巨大的砂石滚落声打断了周洛的思绪,他抬头看去,高速公路上架起了路障,似乎是山体滑坡。明歧高速上今天并没有多少车辆,周洛缓缓将车开了上去,摇下左边玻璃。一名工人打着手势让他转向旁边出口,一旁立着一块大幅公告。

“由于连日大雨造成山体滑坡,独角口至岐江高速公路暂时中断,所有车辆必需转往独角口至岐江二级公路通行。”

周洛皱了皱眉头,这条二级公路,原来是明州通往岐江的主要干道,自从明歧高速开通之后,主要是一些短途农用车辆使用,保养质量明显下降,道路坑坑洼洼充满积水,不时有“突突突”冒着黑烟的拖拉机呼啸而过,时速不超过二十公里。

独角口,因山而得名,全名应是独角渡口,河面只有十余米宽。大约二十里外的独角镇外有一座形如牛角的孤山,这条小河即发源于那座独角山,因而得名。

下了高速,天色渐渐阴暗下来,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道路越加难行,几乎见不到其它车辆。由高速出口到独角渡口短短20公里的路程走了足足半个多钟头。

窗外的暴雨渐渐猛烈,黄豆大的雨滴打在玻璃上声声作响,河水湍急的打着旋儿向下游流去,发出“哗哗”声响。清澈的河水变得浑黄,不时浮起上游冲下木石瓦砾。河面上上架着一座粗糙的水泥小桥,两岸的交通就是由他载负。

周洛驾车上了小桥,异变陡生,水面如同炸开一般,募然掀起滔天大浪,一道半圆形晶莹剔透的水幕宛如一个倒扣的水晶碗向周洛扣来。

水幕中孕育着奇异的振荡,刺耳难听的“吱吱”声,越来越大,连风雨流水的声音都压制不住。振荡中,一股流水猛然变幻抽长,宛如螳螂的臂刀,越变越大,向周洛当头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