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巧遇救兵
作者:宋思乙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6896

四野的清风飒飒吹响,周围传来轰隆轰隆恍若波涛起伏的宏大声息。凉风拂过脸面,身下轻轻摇晃起来,一时间仿佛正乘坐在舟船上,起伏荡漾在大江大海之中。真是一种奇异的体验,可自己现在正身在忘归森林中呢,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西羽慢慢睁开双眼,久违的几缕太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地,令他心情愉快。

太阳光?是的,正是太阳光!

西羽突然想起,一直觉得忘归森林缺少了什么,其实正是太阳光,以及由此而来的生命的感觉。这是属于生命的光和热啊!没有它,整座森林只是一个死气沉沉的乏味的地方。

是的,自己虽然只走了一天,现在还在森林边缘,却已经深深感受到,忘归森林中没有任何生命的感觉。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但不知森林深处,是否也是这般的情景。

传说中,森林边缘不是可以狩猎么?那些人们最愿意追求、津津乐道的珍禽异兽又藏在哪里呢?

忘归森林,真是谜一般的存在,足以供自己难以满足的好奇心不停地去探索去发掘!

昨晚临睡前的情景再次出现眼前,恍恍惚惚的似乎只是一场梦,天戈当时那些话是真的么?西羽缓缓转头四望,一面用手抚摸着身下。果真是一棵树,一棵高大粗壮的树!怎么自己运气这样好,竟然没有在睡梦中掉下去?西羽想从“床”上坐起来,动了动又躺了回去,原来腰部系着一条绳子,将他牢牢地捆在了“床”上。

自己竟在离地面足有几十米的树枝上睡了一觉!以前在家时虽然经常异想天开,这样的经历倒还不曾梦想过,感觉真的很新鲜很刺激呢。

不过现在并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天戈呢?他在哪里?他是不是又找了个一时看不见也想不到的古怪地方躲了起来,待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再悄悄钻出来,狠狠吓人一跳,然后露出他特有的开朗坦诚的灿烂笑容,若无其事地打招呼,就像昨天一觉醒来时那样?

真的好希望下一刻他就朗笑着出现在面前,然后说昨天晚上的那番话只是又在开玩笑。

自己还有一件非常要紧的事要立即告诉他呢。是的,那一定是法师中最可怕最强大的暗影巫师,那只怪鸟不是真的鸟儿,只是他施展的暗影召唤术,专门用来追踪察敌的,所以才那么古怪,所以忘归森林才会更加黑气沉沉感觉十分可怕。

当初在书院时,西羽偶然听到长老谈起这类传说中的人物,因为感兴趣,曾经收集打听各种资料和传闻,对他们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只是没有把他们同发生在身边的种种怪事联系起来。

一个正常的人,怎会把那些超越凡俗非比寻常的传说当成身边的真实生活呢?生活永远只是由一连串的寻常平凡构成,它所拥有的传奇性,只是因为旁人未曾亲身经历或亲眼目睹而产生的不寻常感觉,这样的感觉并不能改变生活本身的寻常平凡本质。这种情况对于超人来说也不例外。当然,那些超人在众人眼中,本身就是一个传奇。基于这个道理,我们完全可以说,每个人都在创造并书写着自己的传奇。

可是也正因此,人们往往又会忽略身边的种种传奇。他们总是向往着远涉天边寻幽觅胜,却不能够品味自己身边“平凡”生活的真谛;他们刻意地轻视着身边的与众不同精彩绝伦,只因为它们似乎只是平日里常见惯见的事。

眼睛只盯着天边远处的好奇的人啊,而今将要为自己轻视身边生活的粗心大意付出代价了!

西羽在心中推测着天戈昨天晚上突然离开的原因,以及他可能会采取的行动。听他说话的口气,这一次将有极大的可能遇到危险。危险从何而来?显然,那帮追兵终于追上来了。

天戈是这方面的专家,对那帮追兵极为了解,论理,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就追上来。可是这个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竟然成了活生生的现实!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暗影巫师?是的,肯定是他!并且这个可怕的暗影巫师,与那些紧跟在身后的青翼白翼正是一伙。

踏足森林之后,自己一直觉得有人在旁边窥视,其实就是这个巫师的恐怖召唤术在暗中作怪。暗系法术真正施展开来的时候,据说能够使风云变色,白昼成为黄昏。只是忘归森林本来就以昏黑著名,自己进来之后,又因为天戈的那番说话而精神恍惚,虽然感到这种不同寻常的漆黑,并没有把它放在心上;后来终于恢复正常,却已经习惯了这种不同寻常,更将它当成合理和正常的事情,不再追究过问。

“那帮人在暗影巫师的指导下,追踪越来越紧,无论我们的逃命方法多么高明多么富有创意,一点用处也没有!天戈不把这个告诉我,他不希望我为这件事担心害怕;可我对他的说话一直深信不疑,却是先前刨根问底留下的后遗症,我害怕得知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之后的迷茫和失落,再也不敢对他的说话细察深究!我不敢面对他那些别有意味的微笑,以致于错过了早些发现危险的机会!”

“唉,说到底,我平常自以为聪明,其实仍然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

“天戈一个人离开,显然想冒险现身引开那些追兵,他不知道那个暗影巫师的本领,不知道这样做的危险有多大。我本来略微知道一些,却一点都帮不上他!”

“我不明白他的过去是因为什么,我无法对此作出评价和判断;但是至少,现在的他是一个好人,一个很好的好人!以他昨晚展露的本领,倘若一个人逃走,立刻可以将那些追兵甩得远远的;他冒着生命危险返身回去,正是为了我啊;而我,当面对他坦诚的笑容时,却只是呆呆地发愣,一点友好的表示都没有!”

西羽不住地自怨自艾,再也无法在树上呆下去了。

他松开腰间的绳索,小心翼翼坐了起来。树上的生活对他来说也并不陌生可怕,他可不是那种平日里只跟在长老们的身后,或者只呆在宽敞明亮的书院和房舍中的人。只是一个人处在未曾达到过的高度,现在又是白天,四野明亮,朝下一望,竟然有些头晕目眩的感觉,心中砰砰而跳。无论如何也难以像平日里那样闲适自在。

西羽很快找到了那个大包裹,却不方便打开,只怕万一把持不住,里面的东西哗啦啦作了自由落体。这些东西本身蕴藏着巨大能量,在这样的高度掉下去,真不知道会产生什么变故。

他又在旁边找到一个小包袱,里面是食物和清水,还有一大一小两张地图,一个司南,一柄刃口稍长的匕首,此外还有一些日常应用的杂物。

他将司南和匕首收进怀里。这时已经有点饿了,于是一面嚼啃着坚硬得难以下咽的食物,一面打开那两张地图。

那幅大地图竟然是相当珍贵的忘归森林全图,其全面详细的程度,远超西羽所见的任何一张关于忘归森林的地图。他入迷地细看了好一阵,这才将它收起,打开另一张相对小一些、只描画了自己当前位置及附近地形地貌、但是更加详细的忘归森林东部地图,上面曲曲折折地标出了安全的返家路线,路途中一些巨大的危险所在,更在上面直接说明,笔划略显仓促,显然是天戈昨晚临走前匆匆描画的。

西羽细细研究这幅地图,一面回想昨天随天戈入林时的详细路线。半晌,他终于得出结论:两条路线应该是一致的,也就是说森林虽然辽阔广大,能够安全进出的路线并不多。

昨晚天戈临走前曾警告说,千万不要在森林中乱闯,那样会有生命危险。可是自己昨天随着天戈在林中走了一天,未曾遇到一处危险,可见危险的分布自有一定规律,不知道的人随意乱走,自然容易送命。

返家路线标记相当清楚,却只是在图上,实际到了林子里后,昏昏沉沉早已分不清东西南北。森林中并没有专供行走的道路,天戈怎样判断出,脚下的路线是相对安全的呢?什么,他认得那些树,或者说他在部份树木身上作了标记?真是开玩笑!森林里最不缺乏的就是树了,树木也在不断的成长变换之中,万一他当作路标的那棵树因故消失掉,或者标记长着长着不见了,他岂不就迷路了?而且,如果以树为路引,他何不干脆将那些作为路标的树木标注在地图旁边,注明它们的共同特征,以便查找索引?更何况,西羽昨天一直同他在一起,周围又这么黑,可没见他一路摸索着试图去认识哪棵树木。

西羽默默地注视着地图,一面细看,一面思索。突然,他双眼一亮,终于发现其中的奥秘了。

他再细看地图,以证实自己的猜测,补充其中考虑不周到不完善的地方,同时将路线详细记下,再反复核实几遍,确认所记无误;然后,他开始推测天戈与那些青翼白翼们可能出现的位置。这个问题比较困难,而且是按图索骥,并无可供参考的东西,不过凭着他对忘归森林奥秘的掌握,以及这些天来对天戈的了解,还有天戈说话中对那些追兵的性格的推测,倒也挑出了好几个地方。他将它们按推想的可能性大小一一编号,然后熟记周围的地形。

这一番准备功夫,足足花掉了约摸大半天。虽然头顶天空中云层较厚,不见太阳,仍然能够从周围的景物判断出这时早已过午。

他将两张地图仔细收好,又进了一些食物补充体力,收拾起包裹准备出发。这时,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和天戈都忽略了一个极严重的问题。

这个问题是:他仅凭自身力量和目前手里的有限工具,绝不能够平安无恙地回到地面上!

这棵树相当高大,西羽所在之处仅在它的中部稍高的位置,从这里朝下望,已经看不清地面;树干极粗,靠近根部的地方恐怕五六人也合抱不过来,当然这是西羽的推测,因为只是他当前所在的大树主干,两三个他也合抱不来;树皮光滑树身笔直。总之一切的特征都不利于攀爬。

此前西羽并不觉得这是个问题,爬树对他来说,正是一项经常修习的技能和娱乐;天戈的想法也许正同他一样,可是也未必,因为他爬上这样的大树只是轻而易举。也许他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从安全角度来选择栖身地;或者他自信地认为,西羽只消呆在树上等他回来就行。

不过现在已经无法与天戈探讨其中原因,这也不是一件要紧事。当前,天戈已经离开这里足足三个夜晚两个白天了,仍然没有回来,西羽独力完成这件大事的必要性正与日俱增,目前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状态。

因为,清水和干粮即将消耗完毕。弹尽粮绝后,西羽独力完成这项工作的可能性更小了。

两天三夜中,他已经降到离地面最近的一根枝干上,对于剩下这段大约四十来米的高度,他左思右想,考虑了许许多多的办法,却没有一个真正管用。实在是一筹莫展。

这几天他在闲暇之余,已经将一大一小两幅地图牢牢记在心里,甚至可以完全默画出来。

每隔一段时间,他就在心中推测天戈目前可能到达的地方,他最可能面临的处境,以及可以采取的办法,借以熟悉地图,减轻自己心中的忧虑和担心。

他早在后悔,因为好奇心太重,又贪多嚼不烂,导致了对学问博而不精的毛病。否则,倘若当初专修法术,现在应该已经掌握了神奇的风翔术,能够御风而行,轻松解决当前困境。

有时他甚至想,那帮追兵真是没用!倘若他们居然追到了这里,自己肯定不会悄无声息的躲在树上,而会诚挚邀请他们过来捉拿。或者从他们那里,还能得到天戈的消息呢。不管结果怎样,也比活活困死在大树上强啊!

这时正是白天,西羽同往常一样,背靠大树主干,再次搜索着丛林远近。

突然,他精神一振,睁大了双眼。前方不太远的地方,居然有一队人正在缓缓经过。看装束不是帝国士兵,倒像一群过路的旅行者。

他一骨碌爬起来,高声呼喊,一面使劲挥舞双手,以求对方发现并帮助自己从这棵该死的大树上下来。

他的运气真好!当然更可能是距离较近,那队人居然听见了他的呼救。他们的行程暂时停下,接着两个人离开大队,迅快向这里奔来。

西羽攀着粗大的树枝朝下望,那两人身上的武士装束式样特异,并非帝国子民常见装扮,看上去都很年轻,身体强健,行动敏捷。他们看见他,脸上露出讶异的表情。其中一名长相文雅的年轻人笑着说道:“嗨,早上好!孩子。是你在向我们呼救吧,不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用的是一口标准的大陆通用语。

原来,在这片辽阔的大陆上,曾经存在过许许多多的国家与民族,各国各族几乎都有自己独立的语言,因为互不理解,相互之间很少交流。后来,强大的盖亚古国几乎统一了整个大陆,为了统治方便,就在新征服的领地强制推广盖亚语。盖亚古国统治大陆并不久,仅仅三十多年的时间,就被下属各国联合起来推翻了。这段时间,它统治下的各国各族开始交流起来,盖亚语的推广给大陆各国民众的交流沟通带来了方便。盖亚古国被推翻后,交流仍继续保持,越来越频繁,越来越紧密。盖亚人文化并不发达,语言也颇有亟待完善的地方,有识之士在此基础上进行整理和完善,就成了当今通用的大陆通用语。

大陆通用语受到大陆各国的广泛欢迎。为了交流方便,一些小国甚至抛弃本国语言,全面推广大陆通用语。

孩子!西羽有点不高兴,这是他最不乐意听到的称呼。可是现在不方便计较这个。

“不错!这是显而易见的,真是谢天谢地!我需要你们的帮助,让我从这棵大树上下来。”西羽连忙也用大陆通用语大声回答道。

“帮你从树上下来?没有问题。不过你为什么一个人呆在这棵树上?你有大人没有?他们在哪儿?当初你又是怎样上去的?”那名年轻人微笑着,一口气问了他好几个问题。

西羽当然不能将实际情况完全告诉他,于是说道:“当然有大人啦,只是我并不知道他现在到了哪里,也许已经凶多吉少了!”

他想到天戈这么多天都没有消息,脸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忧愁的神色,接着又道:“我与我大哥一起,到这森林里来,本想在边缘的地方逛逛,增加一些阅历见识,不料遇到了一队盗贼。”

森林本来就经常有冒险者,只是像他这样小小年纪就来冒险,倒是少见。那名年轻人皱眉道:“盗贼!?”似乎不太相信。

西羽见他疑惑,忙道:“真不知道那帮坏家伙们从哪里来的!他们发现我们,不由分说围了上来,每个人的神色都恶狠狠地,显然要对我们不利。大哥让我先跑,自己留下来抵挡,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他了。我跑到这里,看见这棵树,就拼命爬了上来,藏在枝叶之间,终于躲过了他们的搜索。想不到上树容易下树难,竟被困在树上,再也下不来了。”

两个年轻人一字不漏地听着,相互间对望一眼,点了点头,神色颇为凝重。然后那名文雅的年轻人做了一个手势,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年轻人就转身离去了。

西羽急忙道:“咦,你怎么走啦?”

那名文雅的年轻人安慰道:“别急,他这是回去多叫一些人,再想办法救你下来。”

顿了一顿,又问:“你被困在这里有几天?”

“已经足足两个白天三个夜晚了。如果再没见有人过来,我真想就这样跳下去跌死算了,这种地方真不是人呆的!”西羽感叹地回答道。

那人又笑了笑,问道:“听你的口音,是帝国都城燕支城的人吧,你叫什么名字?小小年纪身手相当不错呢!”

身手相当不错?西羽不知道他的这个评价从何而来,笑道:“只是爬树的本领不错吧。日常在家里和书院时,我时常练习这项本领。不过我也不明白当时是怎么爬上来的了,现在让我再爬一次,也肯定爬不上来呢。哦,对了,我的名字叫喻,是迷途书院的见修生,你叫我小喻就行了。”

西羽大大方方地说着,却没有报上自己鼎鼎有名的真实姓名,这是他日常与人交往的一个习惯。原来几乎每次,当他向别人提及自己的真名,对方总是改容相向,弄得他很不舒服,小小年纪就饱尝了名人的烦恼。这时见对方虽然不是帝国人,却似乎对帝国的情况很是熟悉,于是多留了一个心眼,用了在书院读书时的化名。对于自己的父母,当然更加不敢提及了。

迷途书院,是当今大陆规模最大、声名最盛的一所书院。大陆上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以自己的子女能够在书院修行为荣,书院门坎极高,相当重视学员的基本素质和能力,并非有权有势就能进得去。书院创办至今,已经足足几百年,其间经历各朝各代的风风雨雨,一直保持中立,美名长盛不衰。现今名震大陆各国的风云人物,几乎都出身于迷途书院,书院早已成为名副其实的衣冠圣地,文章翘楚。

果然,只是听到“迷途书院”四字,对方也已改颜相向,客气地说道:“原来是迷途书院的喻见修,你太谦虚了!我这是遇到了贵人呢。”他识趣地没有再追问西羽的姓氏。

原来,迷途书院为了保持中立,有一条极重要的规矩,大陆各国稍有识见的人都知道,那就是绝不允许学员透露自己的身份来历,所有学员入学时,全都必须另起学名。自然,书院中更不允许谈论当前国家政治的大事,以免引起争端。

现在西羽只报上了自己的学名,而那人平素在国内就是以见闻广博、谈吐俊洽著称,一听之下,顿时知晓他不愿透露自己的真实姓名,也不说破,只是心中略觉好笑而已。

嘿嘿,书院的规矩虽严,对于各国政要来说,里面那些著名学子的所谓秘密,又算得了什么呢?更何况是喻见修这样响当当的书院名人!

两人谈笑一阵。那人询问盗贼的详情,西羽推说当时黑古隆冬的看得并不仔细。正谈之间,远处一阵喧哗,一群人迅快地奔了过来,他们全都身穿式样奇特的武士装束。远远地只听一人高声说道:“什么大树这么难爬?让我瞧瞧!”他口里说的,却非大陆通用语,西羽听得清楚,那是帝国东北面的东离王国常用方言。

看样子这一群人,是从东离王国千里迢迢过来的呢。

说话间这群人来到树下,见到这样高大的一棵树,不由全都面面相觑,缄口无语。半晌,先前那名武士又用东离方言大声道:“这样的一棵树啊!喂,小孩,当时你是怎样爬上去的呢?”他的用辞颇不礼貌,只是众人平日里早已习以为常,而且所问的话语更是大家共同关心的,当下也不阻拦,全都瞪大眼睛瞧着西羽。

那名先来的文雅年轻人皱了皱眉,责怪道:“查里图,跟人说话要注意礼貌,而且,应该用大陆通用语!”

查里图立即躬身道:“是!”

他又转身向西羽行了个礼,用大陆通用语结结巴巴地说道:“对……对不起,这……这位……小……先生,请……请问您是如何……如何到了这样……这样的一棵树……上?”

西羽感觉到众人异样的神情。在书院时,他也曾与东离王国的学友交往,学过几口东离语。这时见查里图性子憨直,倒也并无恶感,向他回了个礼,耸耸肩,用东离方言轻松地答道:“我也正为此感到诧异呢,尊敬的先生!不过,倘若有几名身手高强的武者,手持明晃晃的刀剑,直向您的藏身之处搜寻过来,我想您对这个问题将不再困惑,而立即用行动找到最直接最准确的答案!”

听到他风趣的回答,众人哄笑起来,脸上都露出释然的表情,转而商讨如何将他从这样一棵大树上弄下来的问题。

西羽终于明白,那名年轻人对自己“身手相当不错”的评价从何而来了,敢情,能够爬上这样的一棵树就是身手不错的证明。看模样他们个个身高力壮,一副饱经训练身手不凡的高手姿态,见了这样的一棵树,在不借助专业工具的情况下,竟然也束手无策呢。看来自己被困在树上两天三夜,并不是什么耻辱或者好笑的事情。

倘若他们知道天戈当时是如何“爬”上这棵树的,只怕要更加目瞪口呆呢。

众人忙乱了一阵,最后在西羽的提议下,找来了足够长度的结实长绳,绳头系上一根短矛,再请一名掷矛好手投掷到他站立的树干上。于是西羽终于借着长绳坠了下来。

西羽双足踩上实地,心中不禁涌起了难以言喻的喜悦和轻松,只是想到至今不知所踪的天戈,喜悦之情不觉淡了几分。再与这一群人交谈,果然都是东离王国的士卒,护送本国三王子出使帝国,不料也在路途上遇到了凶狠的大队强盗,交战中他们与王子和护卫大队失散,随后一路追寻,来到了此处。

那名文雅的年轻人名叫东离望,在这一队人中身份最高。西羽对东离王国也略微有些了解,知道“东离”正是王国的国姓,这个人应该有东离王国的王族血统了。

西羽有心去树林里寻找天戈,东离望劝他说,在这茫茫林海中,又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倘若他的大哥最终逃出了生天,找不到他也很正常。林子里处处危险,不如大家一起到森林外面的城镇去等,说不定能够遇上。

西羽心想也是,凭自己的这点东西,天戈办不到的事,自己想必更难做到。即使自己运气很好,竟然真的找到了他,对他来说也是拖累大于帮助,只怕三天前的经历又要再次上演。于是放弃找寻天戈,与他们结伴同行。

至于那个大包裹,暂时自己是没有办法把它取下来了,看这群人的模样,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帮助,于是仍然将它留在了树上。

临行前西羽拔出匕首,在那棵大树的主干剥去一块树皮,刻了一幅图画,图上正中三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边上一根羽毛飘飞,旁边刻了一个“东”字。

倘若天戈回来,看到这幅图,应该明白自己已经踏上返家的路途了吧。

待他们一行人全部离开之后,树下突然出现了一个浑身漆黑的人。他闪动着能够清楚看见的全身唯一器官——一双冷峻的眼睛,环着大树默默绕行数圈,然后停在西羽留下的图画前,仰头思索一阵,缓缓举起双手轻抚画面。那幅图画竟然开始模糊起来,周围的树皮疯狂地生长蔓延,很快覆盖了画图的地方,新生出的那块树皮与与周围的树皮看上去没有任何区别。

待树皮长好之后,突如其来地,那人从站立的地面消失,紧跟着出现在将西羽困了两天三夜的那些树枝上,细细检视。他很快就发现了那个大包裹,打开来略微看了看,随即将它合上,放回原地,嘴里喃喃地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

他又再仔细检视,见再也没有什么发现,于是将那根令西羽终于返回地面的长绳仔细收起,又从树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