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向shirley的眼神里必定带着某种怒火，作为神之使者，她先前对不同空间三个地球的诠释实在与长老的话大相径庭。
这一刻，我不知道自己应该相信谁。
然而，在shirley的目光中，我也读到了万分的惊骇，我终于明白，她此时的内心震动绝不亚于我。
长老根本没有理会我们的惊异神情，他轻轻的伸出了右手，在他的指尖拈着一根紫色的水晶棒。
“多少年来，无论是我们的子民还是敌人，都以为被称作能够解开生命宇宙最终奥秘的圣殿密卷是一册典籍。一亿五千万年前，幽族作乱，幽皇以他被尊为过去未来第一的幻灭身法潜入圣殿，希望能参悟密卷的精义，助他的种族推翻神界永霸地球，结果他一无所获。”长老径自娓娓道来，“幽皇功力虽空前绝后，脑袋却不怎么好用。圣殿既是建立在意识中，密卷又岂会是世俗而落后的纸张？”
紫色水晶棒长不过两寸，通体散发着奇异的光芒，一时间脱离了长老的手指，竟徐徐的在半空中移动，彷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托负着它。
丝毫不显老态的嗓音不绝传来，“唯有稀世的水晶，才能承载着万古不变的至理，并让生命的奥秘永存，等待有缘之人的开启。幽皇本一脚踩到了水晶棒，可惜却视之如草芥，幽族一脉百年间即由盛而衰，实乃天意也。”
话语中，水晶棒已升至大殿中央，距离我足有几百米的远近，忽然就静止在空中动也不动了。
我疑惑的看了看长老，后者用一种默许的笑容回向我，他分明在鼓励我做出某件事情。
我心里一动，立即催起精神念力，向百米外悬于高空的圣殿密卷发出了探测。
就在我的精神力接触到水晶表面的一刻，大殿里骤然象来临了寒冬，空气里到处都是冰冷的极点的肃杀之气。
这显然是圣殿密卷对我做出的反应，它构成的精神结界非但将本体牢牢的包裹起来，甚至还不惜动用自然界的力量来反制我的刺探。
我顿时进退维谷，无论是进一步催发念力还是索性将精神探测撤回，都象点中了某个玄机，极可能牵引出威力无与伦比的反噬。
小小的水晶棒，怎料到它有如此庞大的能量，而在初步相接中，我尚能感受到它潜在力量的无穷无尽。
“你小看了它！它因承载的内容，甚至可能孕育在地球诞生之前。如果没有强大到极至的结界，怎能经历了无数次天地劫难而完好无损？”长老的语气里带着责备，“你接近它的过程，就象一个外来的陌生客想强行进入屋子，当然会受到门窗的拒绝和看门犬的驱逐。为什么不试着以主人的心境去开启它呢？”
“主人的心境？”我微微一愣，无论从哪一角度看，这根水晶棒都与人类是极其的陌生，它怎么可能错认我是主人呢？
试抑或不试？这是摆在我眼前很棘手的选择题。如果按照长老的话，我就当立刻收起原先的防护圈，然后坦坦荡荡的直接进入密卷的内核，可一旦我去掉了对自身的保护，会不会在水晶棒的结界压力下被挤压得神魂俱碎呢？
一间屋子的主人当然不会浑身戒备的走进自己的寓所，可是这间充满着杀伤力的房间真的会认为我是主人吗？
“尊敬的长老阁下，您真的以主人的心态大大方方的走进去过，对吗？”我胆战心惊的最后一次希望从长老嘴里得到启示。
“多疑！人类的固有弱点！”长老嗤之以鼻，袍袖一挥，一股沛然的真气平地滋生，毫无凝滞的隔开了我与圣殿密卷之间原先剑拔弩张的精神交汇点，“再来一次！”
我忽然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眼前的长老显然是我以前从未谋面的，但他随意出招的方式和浑然天成的玄功却依稀间是那样的熟悉。
要说招由心生，我已在超念者那里领教到了，但不管是罗湖桥头射我一枪的无名杀手还是深圳病房里联袂而来的不速之客，他们的功力合在一起同眼前的神界长老比也还是望尘莫及，在我记忆里，只有文明之母的力量才是这么来时无所不在、去时稍纵即逝……
任天地之纯然、得万物之精华，一招看似毫不经意，实蕴育着宇宙间最神秘的造化，竟又有几分与魔法大成后的修罗相似！
正邪的尽头，莫非本就没有区分？
唯此刻已不容我多想，将周身布满的真气全部收拢，我定一定神，在脑海中透出一道不带半分敌意的灵光，慢慢的，却也是无所顾忌的直射向依旧悬浮在空中的紫色水晶棒！
这是我在片刻间咬牙做出的决定，在变幻莫测的异度空间里索性放手赌一把！
我没有给自己的心灵设防，只是让思绪去自信的包容水晶棒，一旦我赌输了，圣殿密卷那负载的自地球诞生前就拥有的异能足以把我的精神和肉体分解成宇宙间飞散的灰尘，而这样的悲惨后果如果降临，我甚至连动动念头的余暇都来不及。
可是我已被时光抛弃在三千年外，此处的我根本就没有回头的可能，换作其他人，说不定早已承受不起如此的打击要么疯狂要么自杀，但我除了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孤独，却依旧保留着对生命的热忱。
即使隔了三千年，就算所有的人都那么的陌生，只要我的地球还在，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回去，因为那里才是我真正的家园。
全部的秘密都记载在这一根被称作圣殿密卷的水晶棒内，我哪里有理由不赌？
“嗤啦啦”，我分明感觉在自己的思绪里划过了一声从所未有的惊世巨响，连复位爆炸掀起的声浪都颇有不及，这个声音之所以惊世骇俗是因为它在初露端倪后很快超越了人耳能够听到的频率，闪电般的攀升到超声的波段。
我赌输了？
这声音后是否紧跟着的绝灭的力量，将我绞杀在粉身碎骨中？
但很快我知道自己没事，因为我的躯体完好无损、我的精神力更是锐利无比，我走进了水晶棒的结界里，轻轻的触摸着它浩如烟海的信息表层。
那空前绝后的巨响，原来是圣殿密卷为它的主人开放大门的声音！事实上，在我之前得到机缘洞悉密卷奥秘的，都是通天彻底的神，哪怕再惊人的声响也不能使他们动容；这个密卷主人，从没有谁是象我做的这么诚惶诚恐、胆战心惊的。
“你果真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走进密卷，地球诞生以来，你是第一个！”长老陡然提高了音调，他的神态竟显得异常激动。
“什么？”Shirley惊叫起来，“你刚刚还对我们说，看过密卷的不止他一个……”
“我的确说过，可是前几个看密卷的都需要先请来宇宙力量暂时消解它外部的结界的，”长老略显尴尬，“我也不过是想试试这小子的逃生本事而已。”
若不是碍于对方是在神界尊为至高无上的长老，恐怕集神力、文明力量和龙芯能源于一身的shirley已经怒极出手了，这时候她的胸口在不断起伏，分明是充满着不满。
按理说此刻最应暴跳如雷的是身在其中、险遭涂炭的我，但出乎意料的是我居然一言不发。
“胜雪……”Shirley关心的叫了我一声。
“嘘！”长老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目不转睛的盯着我，良久蓦然问：“你在看？”
我不由自主的点头，“是！我在看！”
长老厉声再问：“你看清楚了吗？”
我的声音反而变得低沉，“从未有如此的清楚。”
“很好！”长老的嗓音越发的凄厉，“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一个站立不稳，失足跌倒在地，挣扎不起间泪流满面，“我看到了地球的毁灭，太阳系内激起的漫天尘埃，将半个银河系都遮盖得暗无天日！而我们人类，在三千年前灭亡在修罗的屠刀下……”
这是何等恐怖的梦魇，三千年前那一场发生在神州网络的复位爆炸并非消灭修罗，反而将它送出了网络，人类为了自己的生存，最终动用了核弹来对抗修罗，狂笑的修罗用身体撞碎了地球！地球的毁灭导致太阳系九大行星的失衡，于是一连串的星球爆炸在一万年间接踵发生，当恒星解体形成黑洞后，银河系彻底的改变了形状。
除了被甩出时空的我，没有一个人类能够体验到最后的痛苦，因为当核弹飞离发射架之时，生命在地球上已经终结。
在我三十年的印象里，还没有哪部科幻小说、哪部好莱坞大片能将人类的终点描绘得如此惨绝人寰，但无情的事实告诉我，这一切都是那样的真，这一种深刻的真实早在三千年前就已经发生。
长老轻轻的扶起我，用平静的声音说道：“痛苦、悔恨、绝望、失落，这些感情被神捐弃了几亿年，以至于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们都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了。与我们相比，人类至少还懂得哭泣，真的不知道哪一种生命形式更高级一些？”
他将我的手放在了shirley的手心间，后者立刻握紧了手掌牢牢的抓住了我，好象生怕略一松开我就会随风而散。
“现在你知道了，无论是神之地球、修罗地球还是人之地球，其实只是一个主体在时间分叉上的三个走向。是时间而不是空间造就了你我和修罗的三种不同的家园。”长老淡淡的说，“我们脚下的，是同一块土地。”
“可是……”Shirley犹豫着想开口。
“可是元老院一直都告诉你们，我们和人类、修罗不属于相同宇宙，对吗？”长老截口道，“事到临头何必讳言，这长达五亿年的谎言只是为了掩饰一个真相―――我们未必是三者中最优秀的生命形式！”
“长老！”Shirley身体晃了晃，我感觉她的手心霎时变得一片冰冷，长老的话令她精神濒临崩溃。
“密卷记载，神光质化的形式起源于恒久之前生命在通道介质上无意念的瞬间位移，当时的星球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这种通道，目的是为了让我们的祖先能够以光速行走。直到有一天，祖先找到了不再借助通道的方法，神才开始在地球的万物生灵中崭露头角。”长老看看shirley，再看看我，“你们说，遥远的古代，让神的祖先光速运动的通道介质是什么？”
我和shirley互视一眼，都茫然的摇头。
长老“哼”了一声，“你们还真是一点想象力都没有啊！再仔细考虑一下，什么通道是相互交错、密密麻麻的？”
我脱口而出，“是下水道！”
长老“呸”了一声，溅我一脸唾沫星子，“你家的下水道能让你用光速穿行？”
Shirley低声说：“莫非是……网络？”
长老避而不答，眼神转向我，“在你们古代的神话中，人类的祖先往往能够穿墙破壁，甚至往往会化作一道金光而去，对不对？”
我点点头，“这些都是休闲小说里对神仙的描述，当不得真的。”
“老朽却不这样认为，远在人类智化启蒙之前，蓝田人就用石头在山壁上刻下变成闪电、千里远遁的图像；更神奇的是，同样的图，在亚洲大陆出现，几乎同时也在美洲大陆的阿斯特克人中出现，莫非你以为那时不同种的原人会产生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感应？”长老居然对人类的发展史也如数家珍。
我无言以对，这种巧合就好象智猿跳跃到原人间缺失的四万年历史一样让后代的人永远百思不得其解。
“是啊！人类在萌芽之时，钻木取火尚且不及，总不见得就想着弄几本休闲书出来娱乐？”长老浅笑道，“这能不能解释为人类对前世的记忆印痕呢？”
我默默的倾听着智者的分析，对于起源，身为人类的我反而茫然不知，这算不算一种悲哀呢？
“前世的记忆印痕？”shirley终于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喃喃说道，“这里的前世，是不是指一直被人之地球视为最大秘密的史前文明？”
长老颔首，“不错！史前文明，始终被人类认定是不借助外力永远难以解开的谜，因为除了些许凌乱的遗迹，就只有记忆碎片尘封在脑海的最深处，偶尔会在梦中被无意的启发，让发梦者在醒来后难以确定究竟什么才是真。Shirley，如今的你已继承了文明的能量，能不能告诉我，地球上先于人类出现的灿烂文明为何会最终陨落？”
shirley沉思片刻，轻启朱唇，回答道：“任何适合生命生存的星球，同时也需要生命的发展繁衍符合星球的特征，太弱或太强的生命形式都不可避免的要面临被强行毁灭的结局，其外在的表现为星球由核心而外层的强烈调整运动。据推断，这也是宇宙空间的法则之一。而人类地球史前文明的湮没无踪，或许是因为主导这种文明的生命被证明背离了地球的承受范畴。”
“说得有道理！”长老击节而叹，“通俗点说，无论是什么生命都需要适合地球的环境，过于弱小的固然会经受不起自然界的考验而夭折，但绝强的形式为什么也过不了星球这一关呢？”
这一次shirley不再思索，直接回答：“这是因为生命形式如果强到能在星球上任意而为，则星球随时会因生命个体的一个闪念而支离破碎，这实在是太可怕的一种从属关系，星球若有思维，必定寝食难安、坐卧不宁。”
“嘿嘿，”长老笑笑，“修罗便是活生生的例子！如果地球开始调整，而生命形式尚来不及具备逃过天谴的能力，旧的文明于是就成为不为后世所知的历史。这一个宇宙规则在地球上曾经反复的被执行，久而久之，成为了一种被称为轮回的规律了。”
“您说宇宙间不存在不同空间的地球，只有不同时间的地球，那么修罗遭受天谴的这一段轮回是发生在遥远的古代，还是无限的未来？”我忽然问。
“不知道！”长老斩钉截铁的回答。
我顿觉啼笑皆非，从这神界的长老口中居然听到“不知道”三个字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他不顾我怀疑的目光盯视，顾自继续说道：“因为密卷也没有告诉我，神与人，谁是谁的历史……”
这位不知有几千岁的老人有着超越凡尘的惊人智慧，这一点我丝毫没有异议，在同我的交流中，他那一口流利而标准的汉语普通话连我都自愧不如，但这个时刻我却开始越来越不懂他言辞中的含义了。
“很难理解，对吗？”长老静静的吁了一口气，“还是不妨由老朽来提问，你作答。第一个问题，你认为这一个轮回间，是人灭亡了出现了神，还是神消失后诞生了人类呢？”
我霎时明白了这其实是一道不可能有答案的题目，神界和人间的遗迹都可以彻底颠覆掉我做出的任何一个选择―――如何解释神从网络走出？网络岂非是人类创造的？如何看待人类飞仙的记忆？光质飞腾不正是神的特征？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我突然想起了这个荒谬的辩题，缺乏科学的证据，一切的推断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神与人，我们相互间似乎都能依稀找到对方的影子，即使是在最深沉的梦境中……”长老的目光炯炯有神，“那么修罗呢？它曾经是我们这一个轮回中的一部分吗？这是第二个问题！”
“大有可能！”我豁然开朗，“也许我仅能从人类认知的角度去分析这个问题，在千古相传的神话故事里，神、魔、人三界本就是相辅相成的。密卷既然已经给了我们准确的定位，那么修罗毫无疑问应该归属在魔的一类中。”
“你说话总是这么胆战心惊、扭扭捏捏的吗？什么叫应该归属？修罗若不算魔，谁还能称魔？它非但是魔，更是万魔之首，是恶魔中的魔君！”长老朗声说，“这就牵扯出了第三个问题，你、我，再加上修罗，三者中谁才真正适合这颗星球的生存方式？”
直至这个时刻，这位神界的智者才真正问出了问题的关键部分！而这个问题却象一道霹雳划过我的整个思绪，在这颗星球的生命历程中，有多少人会问出这个问题、又有多少人会面对这个问题？
茫茫宇宙自有它永恒不变的法则，生命因此繁荣、却也不免走向灭绝，谁能站在宇宙的高度清晰的看待文明发展的本质呢？
无论是何种形式的生命，它的不断进取，究竟是为了自身、还是为了外面那个无边无际的天空？
神魔的故事是人类各种文字小说里经常被提及的，有的人津津乐道、有的人嗤之以鼻，但不管是喜爱的还是蔑视的，都不会想到故事背后其实深藏着不世的宇宙奥秘，一个有关生命起源和走向的真谛！
“年轻人，时间在你因复位爆炸而游离之时渡过了三千年，可你知道这是下行的三千年还是上行的三千年呢？”长老的这句话更是石破天惊。
“决不可能是上行！因为复位爆炸发生在地球的公元21世纪，往上倒退三千年，理应在中国古代的夏商朝……”我虚弱的进行反驳。
长老摇头，“你的理解尚没有脱离三维空间的束缚，时间这个概念其实是动态的，在固定的一点上向任何方向移动，可能产生的结果是完全不同的。你以为生命的发展是单一可逆的吗？”
Shirley沉默了一段时间，终于问道：“长老，依照您的观点，修罗太强，而人类又太弱，那我们神岂非是唯一适合地球生存的生命形式？可你为何又说连我们都将走向灭亡了呢？”
神的使者，在此关头毕竟还是关心自己的种族多一些。
长老的眸子里闪过奇异的光芒，“站在神族的立场，老朽又何尝不希望如此？可是你说修罗强，当它在网络上魔法大成之前你不是也战胜过它？那你说是修罗强还是神强？”
“宇宙之主啊！这太不公平！神难道不应该拥有克制恶魔的能力吗？”Shirley心有不甘。
长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似要将郁积在心头千百年的惆怅一并叹尽，“低级数的你强我弱当然不能作为星球调整的依据，可你与修罗的一战却是建立在发展极致的层面上，两个生命形式都差不多修炼到各自的顶峰，这一战其实是边缘之战，我们和修罗都站在宇宙法则的门槛上啊！”
Shirley再次静了下来，良久她抬头，用明亮的眼睛望着长老，“这样看来，只有一种生命形式尚远没有达到极致，莫非他们才是星球默认的万物主宰？”
长老没有回答，空气一瞬间凝固起来，诺大的圣殿里鸦雀无声，连一枚针坠地的动静都能引起回音。
我忽然感觉气氛有点诡异，原来这时长老和shirley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集中在我的身上。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