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黑蝴蝶(上)
作者:海寒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51698

序家书与黑色的蝶纹

12月31日,总算是从摩纳哥那多事之地回到相对比较平静的巴黎。

拉开房间那张定制的黑色蕾丝内层窗帘,我第一千三百七十八次抱怨维深的奇怪兴趣──这张虽然很漂亮,又跟我房间很搭的玩意可是足足花了我半本书的酬金……浪费……真是太浪费了……我说他要这麽喜欢为啥不自己定一张放家里呢?

但想回来,这家夥一放假就往我这缩的习惯,我也就只能是在再一次的叹息中认命的拉开外层的那张白色帘子。拿了本书和茶托,准备好好的看看书,让脑子休息一下。

“寒,你的信。”我才刚走到阳台坐下,手上的书都还没翻开,那个让我连休假都过不好的家夥就又一次的不请自来。

斜眼瞪了眼前这个大剌剌的在我对面的那张空的藤椅上坐下的男人,我没好气的开口。

“维深.奥本.莱芬斯特先生,下次你要来我家的时候,麻烦你能先敲一下门吗?虽然你有钥匙,但你好像不是住这里的对吧?”

“你用不用啊?每次都这麽说,换一句不行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课的时候都跑来这边睡……”用一种抱怨的语气对我说著,维深边把手上的一叠信件扔到我面前。“呐,你的信我帮你拿进来啦,再不看就要积成山了啦。”

天啊……又是他那令人鸡皮疙瘩掉满地的娘娘腔中文文法……真不明白他到底是跟谁学的这口国语,不我可是从没教过他。他是迫不得已的改不掉呢──还是说,他是特地学成这样来恶我的?

我看两者相比起来,後者的可能性大些……

边在脑中想著些有的没的,我边随手拿起那些信件一封封的拆看起来。

第一封是无聊的新书推销信,但里面有几本我倒是挺想看的……找个时间去逛逛书店也不错……然後……银行的清单还有电费和煤气费的清单……老实说,这玩意就不能每三个月寄一次就算了吗?为什麽非得每个月都寄呢?让我每个月都得花时间看这些乱七八糟的数字。

无聊的再拿起一封信,看看信封的样式不太一样,认真的一看才发现是母亲寄来的。

“小寒,本来这事在电话上告诉你也行,但小雅和小清他们都说让我寄过来给你(哦……那两个家夥也回去啦,比我还快嘛……),顺便我也在这叨念几句吧。回来的时候衣服别忘了多带些,今年这边天冷,十年都没这麽冷过了。但还是没你那冷,所以也别穿得太夸张了。还有,张阿姨的女儿晓静今年也从美国回来,你就买点东西给她,知道吗?人家是个好女孩……”後面都是一些那位张阿姨的女儿的简介之类的东西,就是不看我也能背了,还有一个陈叔的侄女什麽的,反正就是一堆烦死人的相亲名单……其实我才二十几,用不用那麽急……

轻声的自嘲一笑,我放下我妈那封有三页长的媒人信,开始看里面付带的那封付函──小雅和小清……呵……看来明年回去还真有得玩了,那两个人我也有好几年没见过了吧……虽然还是有在通电话,但真的看到和在电话和电脑上谈还是有很大的不同。

“靛寒世先生,本人诚意的邀请您参加湛江市第八小学XX届三班同学聚会,时间:2003,1,23。早上8:30。地点:学校大门。介时将邀请各位到另一地方作一短暂的旅行。望您到时可以到场出席──任羽枫。”

不会吧?……小学同学会连我这个幽灵人物都有份?而那个任羽枫……

想到这,脑海中就不禁的浮现出一个漂亮的小男孩的脸──白白的皮肤,一头黑色的柔软短发,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还有嘴唇,那张长年挂著一抹带著邪气的微笑的唇,带著的淡淡粉红让我再一次的被他的身影所迷惑……

连忙甩甩头,把脑中乱七八糟的影象甩掉,我开始仔细的看那张信纸──从刚才我就注意到了,无论是这封信的信封还是信纸,都是特制的,用的纸带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香味,还有,纹样是很高雅但又不自觉的给人以一种淡淡的恐惧感的黑色蝴蝶纹样──那是丧蝶。

一般的同学会会用这种信纸吗?不会吧……再想想……那只黑蝶……我似是在哪里曾经见过……

……

到底,回去,我将会面对什麽?……

低头望著手中的信函,我不尽的在唇边露出一个微笑──这次回看来是不会无聊了啊……

……

混著信纸香气的黑色蝶纹,似是有了生命一般,就如一团黑色的火,慢慢的在焚烧,飞舞……

……

第一章除夕之夜

2002年的最後一个夜晚,我只想像过去的五年一般,在家中静静的渡过。

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每年的除夕约我,是铁定约不到的。

今年,我虽然也能做到在家中渡过,但静静的,就一定谈不上了。而原因,则不外乎就是我眼前的这只猪──维深!

在脑中不断的重复著我所认识的语言的各种粗话,我现在只想把这只正在蹂躏我可怜的厨房的家夥一拳打飞……真是……

反正我现在就是气不打一处出!无奈啊……实在是无奈之极啊…………

“维深……你……给我出来……”最终,我还是不得不妥协了──在我的厨房全毁之前。

不信?你大可看看他为了做蛋糕而把我那三十只鸡蛋弄去了二十只,把面粉撒了一地不说,连油跟水也满地都是──如果在我做好晚餐之前他没能把这一片的狼狈不堪给我收拾干净我就让他试试我那空手道黑带是不是假的!

……

吃完那顿我算是很委屈的煮出来的饭──如果他没来,我本来是想叫外快的──之後,我就把维深甩在厨房中洗碗,并非常郑重的告诉他,如果他敢给我打碎一个盘子我就要了他的命!

完了,便拿了本书,走到阳台上去享受我那算是迟来的短暂安宁……

望著一片银白的景色,和正纷纷扬扬落下的轻软白色小球,眼前的景象在一瞬间又倒回了五年前──那个让人窒息的冬日,医院楼道的奔跑声,人们的哭声,骂声,还有那一片凌乱的白……

最後,场景倒回了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还有唇边的那一丝刺目的鲜红──那是那人手上伤痕流出的腥血。

白色的玫瑰,浓绿的叶片,一片黑色的丧服──

“寒!你怎麽了?”就在脑海中浮现出那令人心碎的最後一幕前,维深从身後用力的摇了我一下,让我从不能自拔的回忆之中抽离。

洛斯……

把这个名字放在心中品味著,还是一种浓得化不开的苦涩和惨痛──这是我生存至今所犯的最大的错误之一,它不单伤害了我,更伤害了别人,而且,都是我最不愿去伤害的反被伤得最深……

为什麽呢?这个问题我反复的问了自己五年之久,但那结果却是我不愿去面对的残酷──错的是我的选择,一个错误的,我以为是最好,是负责,却完全相反的选择──我不过是个逃避的懦夫……

我的一念之差,我的一个世俗之念……无私,反比自私来得伤人……

为什麽呢?我本非一个无私之人,为何在面对洛斯的时候会把那已几乎不存在的情感拿出来?……那是因为他之於我而言实在是特别得可怕……

自嘲的笑笑,我抬头看向维深,不意外的看到他那一脸担心的表情。

看来我的脸色也没能好到哪去。

轻轻的揉了揉微微发疼的太阳穴,我望向远处的铁塔夜色。

“我没事,放心吧。”

皱眉看著我,维深难得的不再多问,便在我身边空著的藤椅上落坐。并自动的从他拿出来的茶托上取了两只杯子,倒了两杯茶。

“等会应该有烟花看吧?”他低声的说了句我已很久没听他说过的母语──那是德语。

“会吧,每年都有……”我说的是中文,很有趣的对话,其实在内心里我们都了解,内含的意义是令人无奈的──时间在不断的向前,但有些事情却不是时间能改变的,年月能够更新换旧,那人呢?……岁月的刻痕是不会更新的……它只会不断的增加……

静静的,我跟维深只静静的坐著,一起看著眼前的雪景──还有几个小时就是新年了。

而再过20天,我就会暂别这个城市,回到自己的出生地,然後,就是那些儿时的记忆吧……我人生的另一个重大的错误……

人的一生,就是在不断的犯错很修正还有後悔中渡过的。只要你还是人,你就会如此…………

跟维深一块在那冷得要命的阳台上坐到新的一年开始──当时针搭到了12点整的时候,我和他都不约而同的起身进屋──不用说,多愁善感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尤其是在这种要命的天气下。

快冷僵的我们一进屋就把落地窗关上,直奔我那张算是整间屋子里我最喜欢的家具的床──现在我也没那力气去管维深怎麽又跑到我床上睡的问题了。

但老是像有人看不得我安宁似的给我找事。

就在我们盖好被子把暖气开到最大,准备睡他个一塌糊涂的时候,阳台处发出了咚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

“又怎麽了?”不厌其烦的起身抓过一边的外衣披上,我皱著眉走过去把那扇窗用近乎粗鲁的方式把它拉开。

“天……”我为那抹染红了地上那些许积雪的液体而惊得低呼了一声。

“怎麽了?”

听到我在看到外面的景象後发出的惊叹,维深也迅速的披上衣服走过来。

“不会吧?……你最近怎麽老撞到这种事?”这是维深在看到阳台上躺了个背部受了枪伤的人时,望著我发出的感慨。

白他一眼,我恢复冷静的走过去蹲下,并审视著这个昏倒在自家阳台上的人身上的伤──这张脸……怎麽好像在哪见过似的……在哪呢?……

“维深,过来帮忙抬他进屋,要不然那伤口没要他的命这天气也要了他的命。”……

过了三十分锺左右,当我跟维深终於把那个不请自来的麻烦身上的伤处理完,并把他搬上床安置好之後,我们才有时间慢慢的来研究这份一开年就送上门来的新年大礼。

大约179CM的身高,完全东方人轮廓的面容,一头短发,额前的刘海跟发根同长,很俊秀的一个男人,看上去的年纪也跟我差不多,一副社会精英花花公子的样子。

但……一个社会精英式的成熟男子,怎麽会在除夕夜穿了一身的夜行服,背後还受了枪伤的无端落在我家的阳台?

“寒,快看,我们要发财了。”维深在我正百思不解的时候叫了我一声,声音中是满满的玩味意味。

连忙回头,却看到维深手上提著个黑色的袋子──那是方才那男人腰间绑著的东西,一手还抓了一把闪闪发光的玩意──那是珠宝。

忙走过去拿过其中一件细看──不得了,这是今年在国际珠宝展上得了银奖的白金蓝钻项链.银兰之梦……再抓过一件看看──这次简直就有想昏过去的感觉。这件居然是上个月的宝石展中全场最贵的那件黄钻饰品.黄金之吻……

把那些价值连城的东西放回那黑色的布袋中,我苦笑出声,只能无奈的望向维深。“看来……我们真的又捡了个大麻烦啊……”

“是又捡了一件有趣吧?”维深这只猪倒是满眼的期待的回望我。

看到他的表情,我不禁在心底暗叹一口气──反正,我是没他那麽有精力和兴致就对了……

真是烦啊……才刚刚踏入2003年一个多小时,就收到了这份意想不到的大礼。

我到底该拿这个正在我的床上睡得安稳的不知名人士怎麽办呢?

但目前有一件事是肯定的──我绝不会去报警。

不要说我没有尽到当好市民的责任,我只是讨厌麻烦,并对那些所谓的正义没有多大的兴趣。而且,就正如维深所说的,这份礼物……还是有它值得期待的地方……

况且……这人怎麽看就怎麽眼熟……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他呢?……

……

除夕之夜,白雪飘飘,更飘落了一个受伤的人在自家阳台之上,这到底是折翼的天使还是受伤的恶魔?

这……到底会引出什麽?……又是一个什麽的开端呢?……

……

第二章偷盗者

一夜无眠,事实上是想眠也不能眠。

为什麽?这个为什麽我倒是能极快的回答──

先是那个不知为何摔倒在我家的伤患占领了我的床,然後就是维深很当仁不让的抢了我的沙发。而我呢,一不能跑回床上去跟人家一个受伤的人挤,二不能让那块跟口香糖似的维深从沙发上滚下来,三不能挤到那张容量不大的沙发上。

最後,我也就只能在地毯上将就一途了──那是指情况允许的话。

我家只有两床厚被,一张在床上。而另一张被维深眼明手快的抢了个先──我能怎麽办呢?不能拿伤患的,跟维深抢又抢不过。

所以,也只好以敬业为借口的在新年的第一个晚上便通宵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当然,这里面有多少我的恶性诅咒也是不言而喻的……

……

“早安……寒……早餐呢?……”

早上8:45,维深昏昏乎乎的从我那张在昨晚立下意愿要把它换成沙发床的沙发上起身,声音有些不清的问我早餐的去向。

从电脑前起身,走到他面前,半眯著眼看著这个明显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家夥,我毫不客气的一脚踩到他肚子上。

“哎哟!”他惨叫一声。“寒!你干嘛啊?!”

冷冷的一笑,我算是把那到口的吼叫生生的咽了下去。“维深……希望你还记得昨天晚上的事……”我又踢了他一下,这次是吼了出来──“你这只猪占了我的地方和被子让我一晚通宵之余还敢问我要早饭?!”

“冷静……冷静……”边揉著被我踢到和踩到的地方,维深陪著笑的站起身,在意识到温度的寒冷时又伸手去拾起那件昨晚被扔在地上的外衣穿上。“我去做早餐行了吧?我做。”

“……你保证不做糕点类食物的话……”我可不会忘记让他做点心时的惨状。

点点头,维深就冲到卫生间去了。

没有再理那只猪,我走到床边,把遮住了外界光线的两层窗帘拉开,让外面一片白色的光撒了房间一地。再转身看向那张还径自沈睡的脸。

是他的万幸还是我的不幸呢?……在心中有些自嘲的微微一笑,我伸手拨开那些遮住那人面容的黑色发丝。

那触感是柔软而顺滑的,还有著丝丝的冰凉感。忽然有种想看那双正紧闭著的眼睛睁开的样子──那会是怎麽样的呢?……

不自觉的用指尖去碰触长而卷的眼睫,不料,那双眼睛却忽然睁开──那双眼睛是一如黑水晶般的清亮纯净,他甚至连瞬间的惊慌失措都没有。

“你是谁?”温润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恐惧和讶异,仅仅是个问题,对眼前的我的身份的疑问──纯粹的疑问。

被他的反应弄得大笑出声──真的好多年了,已经好长时间没见过这麽有趣的人了。

“这位小姐,你不认为在一名男士面前笑成这样有失优雅吗?”

小姐?!……笑意是被这话给弄得有瞬间的停顿,但细想一下,下一刻就更大声的笑了起来。甚至惊动了此时正在厨房里料理早餐的维深。

“寒,怎麽了啊?怎麽笑成这样?”糟糕的是他的出现非但没有让我止住笑声,反而是那平日里听著恶心的娘娘腔中文文法在此时成了让我笑意加深的催化剂……天……我不行了……肚子好疼……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这位小姐怎麽会笑成这样。”是那位不速之客的声音──原来他也会说中文。

看来维深在得不到我的回答之後用眼神询问过他,但他这个回答却是让维深也笑了起来。

“到底怎麽了?我说的话有那麽好笑吗?”这次他的声音里含著的是满满的无奈和不解了。

却是让我跟维深笑得更大声了……

…………

“对不起,把你以为是女性……”

在那惊天地泣鬼神的笑过之後,我跟维深总算是在那自厨房里传来的,被煎焦的鸡蛋的焦味中停止了笑声。

而等到能在静下来好好的说话的时候,已经是三十分锺後的事了。

“算了……你也不是有心的。”我边喝著加浓的黑咖啡边微笑著对那人道。

“你是谁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呢,你是不是该自我介绍一下?”

“啊……这个,你觉得我们有必要认识得那麽清楚吗?如果,你知道我身上那只袋子里装的是什麽的话。”那人笑了,笑得很邪,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他很像一个我认识的人……那抹挂在脸上的笑是那麽的熟悉……但……可能吗?毕竟那已经是差不多二十年没见过的故人了……

“哦?你是怕我们报警吗?”说话的是维深,语气中是浓得不化不开的玩味。

那人轻声的笑了起来。“如果你们要报警的话,我现在就应该在医院里被一大堆的闷蛋警官围著了,哪还有这福气在这里悠闲的吃早餐?”

“相信我,就算你被抓了,你还是会有早餐的。”我放下手上的报纸,对他眨了眨眼睛。“你该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吧?要不然我们怎麽称呼你呢?喂吗?”

“哈哈……你实在很像我一个以前的朋友。”他先是笑了一阵,然後才恢复原本那一脸邪气的样子轻声的说。“枫。叫我枫就可以了。别的,我们都不必要相互了解得那麽多对吧?”

“那麽,枫,你好,你叫我寒就可以了,要不然,你还可以叫我医生──很多人都这麽叫我。而这位呢,你叫他猪先生或者维深都可以。”我也礼尚往来的给他介绍了自己和维深。

“喂!寒!你怎麽可以说我是猪?!”马上反应过来我是在骂他的维深对我大吼。

“你不是吗?”我微笑,然後在维深更大声的反扑之前转头望向枫。

“那现在,我们能了解一下你为什麽会有那些价值连城的珠宝了吗?”这个问题果然让维深乖乖的闭嘴了。

“何必问那麽蠢的问题。”他看了我一眼。“那是我偷的。”

“哦……那昨晚在罗浮宫的展览厅里把这些玩意偷走的人就是你了?”我拿起那份置於一旁的报纸翻开,上面社会版的大标题就是昨晚的在罗浮宫举行的珠宝展上最珍贵的几样饰品被盗的报导。“还是说……你是半路打劫别人的呢?……”

因为他身上的那个枪伤太奇怪了──如果在罗浮宫偷东西的人是他,那他应该能毫无损伤的回到他的营地才对,因为报纸上写的可是“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直至今晨工作人员去查看时才发现被盗。”要是那人是他……那他是怎麽受的枪伤?

“呵……果然,那些老狐狸没倒是反应得很快嘛……还以为他们会光顾著找我就忘了把那些假货给撤下来……”伸手拿了我的报纸,枫仔细的看过後才嘲讽的轻声说了句评价。

虽然他说得小声,但在静寂的屋子里我跟维深还是把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可我们都没有出声,只等他自己发话。

“真人不说假话,那袋东西我是在几个珠宝商家里偷出来的。而那些展品是假的。”他放下报指,抬高望著我们。“他们用比原石要差了两个等级的石子来重造那些珠宝,尤其是银兰之梦、黄金之吻跟风灵这三样最珍贵的饰品。那些人老早就已经准备联合起来设一个骗局,好在两天後在拍卖会上不但以高价把那些劣货卖出去,还保有真货,好在黑市上放出消息卖个更高的价钱。”

“那你就去偷出来?不会吧?就为了那些不认识的人的钱?……还是为了那些所谓的公义?……”我问。

他对我笑笑。“首先,我得告诉你们,我是专职的小偷……而且,相信我在警方的印像中该被称为大盗了吧?我可是这个业界的名人──所以你说公义或者同情那些人的钱这点是不可能出现在我身上的。”

“那又是为什麽?”维深忍不住的出声。

“报复吧……我最钱并不觉得有什麽……但对於人命,我觉得那是绝不能拿来开玩笑的。”

“人命?”这次,我跟维深一起问出声──但我的表情是苦笑与无奈的,而维深则是兴奋的。末了,他还用眼神得意的扫了我一眼──如何?你这位召唤死亡的医生的美名不假吧?一开年就有戏看了。

“没错,为了这件事,我所知的,已经死了的人就有三个了。”枫的声音中透著他对死者的哀悼与对那些人的愤怒,表情也不复原本的慵懒,开始有些冷峻起来。

“照你这麽说,那些人应该把事情盖得挺紧的,那你又是怎麽知道的?”认命的在心中叹了口气,我已经不对能在这件事上置之度外存任何幻想了──就是我想,维深也会想尽一切方法把我扯到这事里去。

想不到啊,本来以为回国之後才会有什麽乱七八糟的事情等著自己,没想到还没回去,就又来了一件。

枫轻声的自鼻间发出一声低笑。“我也说过我是专职的小偷吧?但我也是专偷珍品的人,所以对这些东西也是有一定的识别力的。本来我就以这次珠宝展上的展品为目标──虽然说来可笑,但我真的很喜欢那座小型的古堡制品,所以特别去看了几次,但我却发现里面那些展品除了那些不会被拍卖的之外,其余的全都是赝品。它们的光泽和真品的光泽完全不同,而且在样式上也有微妙的不一样。除了第一天展示的是真的之外,从第二天开始,那里放著的就都是些假货。”

“然後呢?你怎麽查到的?”我喝了口咖啡,悠闲的靠在椅背上等著他把故事说完。

“之後我因为疑惑於是不是有人在我之前把东西偷走了,於是就查了这几天有没有哪个跟我一样等级的小偷在这个城市经过,但发现没有。但幸好我看上的那座小制品是非拍卖物,所以,我就决定不再管这件事,只要自己的东西到手就好。”

说得没错,人最自找麻烦的就是多管闲事──但一但那闲事自动的找上你的时候,你就是想躲也躲不掉。

“於是在五天前的晚上,我就到罗浮宫去把我想要的那东西取走。本来事情也很顺利,也没有发生什麽意外,但就在我准备走的时候,一个明显就是非职业的家夥却跑来偷那写赝品──不用说,他触动了警报系统,为了不让自己和他一块玩完,也算是看在他是菜鸟的份上,我就很讲义气的救了他。後来脱险之後,他居然扯著我求我去偷那些赝品。於是我告诉他那些只是赝品,他先是惊讶的瞪了我一会,才点点头说他知道,但他一定要偷。所以,我就告诉他随他的便,反正我是不管了。之後我就走了。”

“但没想到,第二天,那个人居然在社会版的一个小角落上出现──上面写著的是一珠宝公司职员因多次在店铺内偷窃终被上司发现,於当晚从自宅天台跳下自杀──我觉得奇怪,因为这并不可能对吧?於是我查了那家公司的名字,发现是那几家联合起来办这次展览会的其中一家。而另就一件让我吃惊的事就是对於我偷走的那件展品,竟然没有关与它被盗走的报导。於是当天我又去看了一次,发现他们找了一个很劣质的复制品来顶替,但第二天去就看到一个稍好一些的──於是我就在想这是为什麽呢?”

那是因为那些人不愿意自己的计划被破坏,如果有一样珍品被盗,那麽罗浮宫的警备就会加强,到时那些珠宝也会被重新检定上锁,他们当然不愿意看到这样啦……在心中默念著,但我也不会傻到在此时打断枫的叙述来发表自己的意见。

“接著,我就接到一个人的电话,说是有关那晚的事,我急急的去见了他,我问他怎麽知道那夜的事,他说他是跟那个死去的人一起行动的,他一直有戴对讲机和针孔摄像机,所以知道我的事。还请我放心,说那些东西他都已经销毁,然後就给我一个大信封,之後就急急的走了……”

“然後前天的报纸上你看到他也死了对不对?还很巧的又是那家公司的职员,而且是同样的死因和死法。”我接口。

“没错,当我更深的查下去的时候──当时我没有拆看那新封里的东西──我才发现,那两个人并不是柜面的员工,不可能说他们偷窃,因为他们是公司管理部门的人,根本就不会接触到商品。那时,我才急急的去看那信封里的东西。”

“里面是什麽?”维深兴致勃勃的望著枫,催促著他赶快把下面的事情说出。

“你不是说还有一个人死了?那人是谁?”我也忍不住的问。

枫只微微一笑──又是那熟悉的邪肆笑容。

“那信封里装著的,就是我会去偷那些玩意和那为此事死去的第三个人去送死的原因……”

……

偷盗者的自述,数条生命被抹杀的原因,那血腥的根本。我们将会听到与看到什麽?……

被盗的与偷盗的,到底谁对谁错?……

……

第三章原因

“里面是什麽?”

“你不是说还有一个人死了?那人是谁?”

“那信封里装著的,就是我会去偷那些玩意和那为此事死去的第三个人去送死的原因……”

……

“那天我很急的拆看那信封里的东西,发现上面全部都是一些制造赝品的成份记录,是这次拍卖会的背後计划,还有他们定的地下拍卖会的时间和地点。还有一张记录了那几个家夥以前的另一些罪行的磁盘。”

所以那两个人要死吗……这点算是可以理解的,虽然物证找不回来,但这两个人证就一定要先死掉……

“那那位最後的牺牲者是?……”我问。

“因为,那里面还有一个人的名字和电话号──还有他的一本记事本。”枫用一种高深的眼神带笑的望了我和维深一眼。“而那本记事本上的内容是一些日程的安排和行程的摘要。”

“你是说……那本记事本给了那两个人计划偷盗的准确提示?”如果那本记事本上面写的是那些人的行程和看管珠宝人员的值更表的话,那就算是生手,只要有好一点的辅助系统就能完成一场很好的偷窃案了……但……罗浮宫那的保安系统不只有人那麽简单吧,应该还有一套完美的电子系统才是。

可能是看到我苦思的表情,枫先是轻笑一声,然後道。“没错,那本记事本上还有一对密密麻麻的密码,其中有几个就是这次的保全系统密码,所以,那个生涩的要命的家夥才能平安的进入到展厅。但最後他还是不小心的触动警报了。”

我看看枫,心中暗笑了一下。想必那两个死者就是因为枫的能力才把这些东西交给他,好让他能替自己去完成那些未能完成的事……

“後来,我马上拨了那个电话,也找到了那个人──丹罗尔。原来他是那几个奸商中其中一个的近身秘书,所以才能知道这麽多事情。这次是想联同两个已经知情的同事来把那些人一网打尽──要不然至少也能破坏他们这次的交易。但没想到最後还是失败告终。我当时心想,你找两个外行人来干当然会失败,谁知他却在我之前说了出来,还求我和他一起破坏他们这次的行动。”

“最後你答应了,於是在昨天晚上行动?”看来是很普通的一件案子嘛……

点点头,枫继续说。“他本来还是想去偷那些赝品,但我告诉他,其实偷赝品的作用并不大,要偷,就去偷那些珍品,因为那些才是证据,只要我们把真品偷到手,然後再放到警察局长的房间里去,那自会有人去追究那些人,而我们手上的证据也将得到采信。要不然以那些人的影响力,这些根本就不管用对吧。”

“但你的计划也是在你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把东西偷出来才能成立。”我对他微笑,边喝了口开始有些凉的咖啡,任那苦涩冰凉的味道在口腔中缠绕。

“本来应该万无一失才对。因为有丹罗尔,他能给我所有的时间资料和一些有可能会让人发现我的系统的通行密码,而且还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帮我掩饰。”

“那又为什麽会变成现在这样?”

“简单。”他自嘲的勾了勾唇角。“因为那个笨蛋也是新手,而且,对於他的老板他还有某程度的不自然恐惧。”

那大概是习惯性惧物压力症候群吧……如果说他会因为在自己老板面前做了什麽背叛他的事而害怕的失控的话……

“那时,他老板意外的出现在那个放置珠宝的地方,所以,我希望他能帮我挡一下,让我顺利的离开,但谁知道那笨蛋居然口吃起来,他老板没问两句他就把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了……最後,我没办法,只好自己先走再说。要不然到时两个人都保不住的时候就更不合算了。”说到这,枫摇摇头,看也没看就伸手拿过一只杯子喝了一口里面的液体──正巧,那时我正在试图分析当时那位丹罗尔先生的心理状态而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因为实在太怪。如果说已经有了那种就是死也要阻对方的想法的话……那又为何会在这种重要的最後一刻放弃立场?这样不是会让自己跟同伴更加的危险吗?到底到了哪一种程度的恐惧才会让人这样?……为什麽呢?……那已经是一种心理病态了吧…………

“嗯?!!好苦!”

忽然,就在我正要陷入呆愣状之前,身旁的人的惊呼声把我打断。

这才愣神的看向那声源处──原来,枫拿错了我的杯子。

忍不住又笑了出来,我看了眼坐在对面的维深。他也笑了出声,只是,还不时的混了些咳声──看来,他是在喝茶时看到这情景而被呛到了。

“天啊,你怎麽喝这麽苦的东西?……”边抱怨的看向我,枫连忙拿起自己的杯子用力的灌了一口茶。

“这玩意跟中药没差多少。”

“但我不喜欢中药,却喜欢这个……”听到他低声的抱怨,我笑得更大声了……

早餐过後,我再次帮枫处理了一下伤口──因为他之前洗过澡。然後答应了帮他跟那些他口中的老狐狸们玩玩。

倒也不是我转死性的想开了要去当三八协会的一员,而是……我实在对那个能令丹罗尔在最後一刻转寰的家夥感兴趣得很……他到底要具有怎麽样的压迫力呢?……而且,我也放不下那个飞来的“麻烦”。最後嘛……就算到时候我说不,维深怕也是会死扯著我去趟这趟混水……

那就干脆把那堆麻烦和无意义的拒绝省掉,免得浪费时间。

“医生,你们真的不用帮我的,我自己去把这事结了就行,要不然你们到时有什麽事我就……”在知道我跟维深要帮他时,枫这麽推托。

但维深只笑笑。“反正我们现在都知道了不是吗?反正都不能置身事外了,而且,这麽有趣的事怎麽能放过?”可怜,他当时是看著我笑。

我太了解那笑容背後的意思了──寒,这份可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哦,你可不能拒收。

实在是拿他没办法,不过这也正好给了我一个阶梯下,所以,我也只是叹口气,就站到维深旁边去,望著枫。

“你就放心吧,我们不会有事的,相信我的能力吧。跟我们合作的话,你一定能把那些家夥人赃并获。”

最後,枫来回的看了我跟维深好久,终於还是点点头。“好吧……那……”他站起身。

我们三人把手搭在一起。“预祝合作愉快。”

……

那接下来要怎麽办呢?……现在那些“敌人”们已经把枫推上了“坏人”的位置,在警察眼中,真正的偷盗者(虽然说他也是真的偷了点东西)就是枫。要怎样才能让那些狐狸们自动的把尾巴露出来呢?……

而我隐隐在枫身上感到的熟悉感又代表了什麽……为什麽总会觉得跟他的关系不会只止於这件事上呢?……

一个新的续幕被拉开……在原有的舞台上,上演的,只是真正戏剧的序曲……

……

第四章交错的线

如果帮助他人是一种美德,那麽自讨苦吃谋杀脑细胞的好管闲事是不是能算得上一种高尚的自我虐待行为?

开始有了去研究自己心理隐藏状态的兴趣,我算是实在受不了维深这只猪的过剩精力了。

从1日下午开始,他就占了我的电脑(幸好那天通宵让我暂无赶稿的压力)在网路上搜集一切可以找出的资料与蛛丝蚂迹,并非常利害的在电脑前不眠不休的坐了36小时以上(我说他平时上课坐多两分锺都一脸苦相的说累得够呛,现在怎麽就这麽生龙活虎来著?)。之後呢,还因为找到了一个不知什麽东西而兴高采烈把我扯到第六区去──枫的话则因为伤口有些发炎的关系而发起高烧,以致这两天都躺在床上。不过,现阶段就算他没事也帮不上什麽忙。

在1日下午,在维深投身於折磨我那可怜的电脑,努力增加我那电费缴单数字的伟大事业之後,我便按枫说的地点到他先前落脚的酒店取了他的东西并退了房。所以,当天我便仔细的看过那信封中的所谓证据。

先是一份仿造银兰之梦、黄金之吻与风灵等珠宝的详细成份列表。上面也写明了使用的宝石与真品的距离及价值上的差天共地。然後还有就是一份记事的复制本,上面写的是这次的偷天换日的计划,也的的确确有一张交易时间、地点简表──还有那张磁盘。上面也确实有一大堆的数据和仿造的成份列表。但这些都让我有一个极大的疑问──为了这种程度的东西去杀人值得吗?……根本没必要吧?因为这些东西根本不可能成为一项有效的证据。只要是有一点经验的律师就能把这东西推得一干二净还可以反过来告原告诬告陷害──这种威胁在对方看来简直就是不足为惧……那……为什麽要杀人?……

枫会相信这会是重要证据我是可以理解的,这是一种心理误区。

先是有一个先前见过面的人被杀了,然後查出居然是跟参展的一个奸商有关系,那先入为主的,他本身就对事件有了一定程度的主观性。接著是一个偷偷摸摸,一看就知道是有问题的人给了自己这个信封──相信到了这里,枫还是有一定的怀疑和疑惑的,但当那人一死──接下来就奠定了枫最终的主观肯定性──这也是人类思想的一个误区。自以为聪明的推断,但得到理所当然的结论时就去相信,然後就是过分的自信,这时只要是有人或者其他的一些什麽给予了他一定程度的肯定……那麽,当事者就会毫不犹豫的相信自己的推断,并认定他的真实性。

这就跟以前的人认为天圆地方一般的无知。

但又是谁……在背後给予了这些暗示?……还是……这只真的是一个巧合?……这些暂时都不得而知。

现在说回那些老狐狸们的问题。他们不会不知道这些所谓证物的不轻不重吧?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为什麽要赶尽杀绝呢?只要解雇他们不就可以了吗?没人会相信他们所说的话不是吗?杀人的话怎麽都会被人调查,那时不是更麻烦吗?……这些可都是生意人的大忌……那些个在商场上泡了这麽些年的老爷子们没理由不知道吧?……那……他们又是为了什麽“一定”的必要原因而杀了那两位正义感十足的先生呢?──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的确有重要的文件被流了出去,而他们认为,拿了那些文件的就是那两个可怜虫。

那问题又来了,既然流了出去,不在那几个人手上,那会是在谁手上呢?……还有,那两个人不会就真的那麽笨的以为这些证据就足以指死那些老狐狸吧?……如果他们真的这麽想的话绝对是有人暗示以致让他们“认为”的。那那人会是谁?……为什麽这麽做?……那些真的证据是不是就在那人手上?……那是不是只有一个人?还是两个?或是更多?……还有就是……如果那几个人真的是笨到自己以为那些会是重要证据呢?……

问题千丝万缕,纠缠在一起,就像一只被顽皮的小猫弄得一塌糊涂的毛线球一般,在脑海中错乱的交集,但如何都理不顺个所以然……

那只顽皮的小猫会是谁呢?……

……

这些问题已经让我苦恼了两天,到现在,还是未能想通,但又似乎有了一些眉目。

反正简单的说,也就是我正在越陷越深的谋杀自己的脑细胞。

皱著眉,我强行把自己拉回现实之中,看了眼身边一脸“你终於醒了”的表情的维深。叹口气,那已经举了半天却一口都没喝的爱尔兰咖啡放回那只样式清雅高尚的白瓷托碟上。

“你不是说约了人到这来的吗?现在人呢?都快一个小时了。”

“哎呀呀,没想到我们亲爱的死亡医生还是有知觉的嘛,我还以为你会问我那人是不是走了呢。”维深尖酸的说著,我知道,他是在抱怨我情愿发呆也不跟他说话。随即,又用一脸泄气的表情放下手上的报纸,看著我。“我约他的时间还有十几分锺才到。”

迎向他的目光,我轻笑起来。原来他是想给我时间整理情绪啊……呵呵……

“维深……”我微笑著望向他。

“干嘛?”不愿意看我,维深假装拿起手边的报纸读著。

“我有没有说过……”

“什麽?”

“有时候……你挺像一个爱闹别扭的任性小女人。”说完,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而维深则是在一愣之後站了起身朝我大吼──“靛!寒!世!!!你这个该死的臭男人!!”……

其实现在我们在等的是一个叫做希伯斯.L.德洛蒙的银行文员。因为维深在昨天夜里非常愉快的入侵了那几家珠宝行的管理系统。并发现他们最近都有一笔不明来历的大额进帐,而且还都同样的来自同一个帐户,同样是三百三十三万欧元──而这个转帐的帐户,是属於一个银行的小文员──他根本不可能有这麽一大笔财产。但当维深想查看到底是谁把那笔钱经此人的户头转出时,却什麽都未能查到──那份记录像是被人删除剪切了一般的消失无踪。

最终我们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去找那位希伯斯.L.德洛蒙先生来谈谈,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麽。为此,还特意打电话给韦恩(ICPO警官)报备过,以他的名义把人给约出来──欠了韦恩一个人情,真麻烦,这样的话他下次铁定会把我扯进一些稀奇古怪,绝对属於脑细胞杀手的事件里去……这可真不是个好循环……

本来打电话给那位德洛蒙先生的时候,他还是十分的不愿意。但後来我跟维深抓住了一般平庸都市人的想要把无聊生活抛开来一场刺激经历的心理再加以暗示及挑拨,而後又把事情说得跟007电影一样的惊险神秘。

於是乎,就这样令那位德洛蒙先生爽快的答应了我们“协助调查”的要求。

因此,我们便约了他在今天,1月3日下午3点45分在他工作地点附近的这家酒店餐厅见面。但由於维深本来告诉我约了是2:45,所以我们就先到了一个多小时,也就有了前面发生的事情。

……

在维深的大吼,我毫不客气的取笑跟酒店经理那脸非常有礼的微笑和尖锐的警告词──让我们别在餐厅内大声喧哗。之後,维深望著那位大约40岁左右的中年绅士的背影渐渐远去,才回神瞪向我。

“靛寒世。”嗯……难得,今天维深已经是第二次叫我的全名了,平时可是一两个月算起来才有一次的……“我真怀疑你那中国人‘谦逊有礼’的血统是流到哪去了!”他说得有些急,但声音却比方才压低许多──但我个人认为……他要是用吼的话……搞笑效果应该会更好一些。

“那种老酸儒教条你还记著啊?……啧啧,没想到啊,我们亲爱的莱芬斯特教授还兼修‘民族学’……啧啧啧,我说维深,我可是讲究平等的,你都没有对我谦逊有礼,我干嘛拿热脸去贴你的冷屁股?”

“我什麽时候对你不谦逊有礼啦?”斜眼瞪著我,维深沈声道。

“哦……那那个十几年前三不识七但又老像金鱼的大便似的粘著我,想甩也甩不掉的人是谁?嗯?那个毕业工作後还老跑来占著我的床死粘我,却从头到尾都没问过我的意见也没理会我的抗议的人是谁?嗯?”我看著他──这只猪是想我把他做成德国咸猪手来下酒了,居然敢跟我提这个问题……

拍拍我的肩。维深摇头晃脑的露出个惋惜的笑──虽然我觉得那比较像小人得智时那种有点弱智的笑。感叹的说:“寒啊……虽然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老是讲中文,但你要记住,我可是个德法英三国混血美男子哦!不是中国人。”

“反正就是‘杂交水稻人类异形体’对吧?简称‘杂种’。呵呵……还是说……你间接的承认了德法英民族是不谦逊有礼的?不过……还是不要一竹槁打翻一船人的好,我看也只有你是这种人嘛……”把这几天积累的气都撒到维深身上,我可是一点愧疚感都没有,谁让他是造成我现在惨状的罪魁祸首。

“我发誓我爸他绝对不是袁隆平(杂交水稻之父)。”没想到,这家夥居然没有抓狂反而还闲闲的回了这麽句让我阙倒的话──愣了一下,这才发现维深正聚精会神的盯著前方不远处方才来让我们静下来的经理看──原来……

我就说这小子怎麽会没反应来著……果然是正宗德国咸猪手啊……专门沾污国家栋梁……

“请问是Dead先生和莱芬斯特先生吗?”就在我正想对维深冷嘲热讽一番的时候,一把低沈却紧张的男声打断了我。

抬头一看,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个戴了副挺古典式的眼镜相貌平凡的男人。

“呃,我是Hance.Dead。你是?……”我也站起身,思维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所以表情不免有一点僵硬之感。我认识的人里有人是长这样的吗?………

“你们好,我是希伯斯.L.德洛蒙。”那男人听到我肯定大回答後长长的舒了口气,像是没那麽紧张了。“我们坐下来再谈好吗?”

点点头,我做了个请的动作,自己也坐回原位。

“请问,你们想知道些什麽?那笔突如其来的钱还有那个男人吗?”一坐定,叫了杯奶茶後他就很兴奋的问我跟维深。

“男人?……”

“突如其来?……”

我跟维深同时问出声。

……

这个戴著古董眼镜的银行先生,倒底能给我们多少提示和事实呢?……他又是否真的可信呢?…………

……

第五章飞蛾

有一段很长的时间,我喜欢阴冷的天气,只因那份清凉与我所想要的「温暖」相似。又曾有一段时间,我爱上了清晨破晓时的第一道阳光,只因那份给我的感觉与我曾经的深爱给我的相像。

「罪犯为何要犯罪?就算他们把计划想得多完美,世上也没有真正的完全无暇的犯罪不是吗?为什麽明知道会被抓还要这麽做呢?」

曾经,在学校时教犯罪心理学的教授问过我们这样一个问题,当时,我们没人能作出回答。而在大家沈默了一段时间後,教授才微笑著说了一句──「飞蛾扑火」。

当时,我并不能完全理解教授所想表达的意思,只能朦胧的感觉到一点什麽。但现在我知道了──那是因为,对於人类而言,犯罪,就像火对於蛾子一般,有著致命的吸引力,使得人们像无力自拔的飞蛾一般,明知会惹火烧身,却仍旧心甘情愿且前仆後继的随之堕落下去,在那一团绯红的幻境中,得到那虚幻的──永恒……

……

「你是说有个男人给了你一笔突如其来的钱吗?德洛蒙先生?」在惊呼过後,我马上收回心神的问面前这位貌不惊人的银行小职员。「我是说,你见过那个给你钱的男人?」

「哦,不,是这样的。」听到我的问题,德洛蒙连忙摇头否认,但我个人认为……那动作跟拨浪鼓挺像……

他的声音是紧张而兴奋的,像是个拿了新玩具向别人炫耀的小孩──我想,他是真的把这事看成是什麽国际间谍案了吧?……他还真以为自己看到了法国版007吗?所以我就说电影这玩意不简单嘛。

「有一天晚上,我突然接到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打来的电话,我记得,那把声音是属於很低沈的男声,但好像有点怪怪的,听起来那人的声音好像有点闷闷的感觉……」这时,侍者送来他要的奶茶,而把话打断了一下。「然後他说,他今晚要借我的银行户头用一下,还说会留下一万欧元作为给我的报酬。然後,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人就挂断电话了。」说完,他好像很不甘愿似的端起那杯咖啡喝了一口。

看来,那个给德洛蒙打电话的人毫无疑问的是一个关键人物……但是,那人又是怎麽拿到德洛蒙的帐号和密码的?(存入是不用密码,但转出就必须有密码)他又为什麽选择德洛蒙呢?

「对不起,先生,我能问一下……关於你的帐号和密码对方是怎麽拿到的?」不会是你给他的吧?我在心里补了一句,当然,我可没笨到说出口。

「那个……」德洛蒙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不知所措的尴尬神情。「我也不知道……我原先以为那是在跟我开玩笑,所以也没有特别的去注意,如果你们不找上我的话,我根本就把这事给忘了。」

「忘了?那是你的银行帐户哎!你会忘了?!」维深尖声的低叫起来,这也难怪他,我想也没几个人能这样对自己的存折吧?里面有什麽都不知道……

听到维深的问题,德洛蒙先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他那头算不上整齐美观的头发,道。「是这样的,因为那是我们银行要求员工开的帐户,所以一般除了领工资什麽的,我都很少去动那存折……所以……」

「天啊……我还真是没见过跟你一样宝的人……」这句话维深说的是中文,但从他的表情也能知道他说的大概会是些什麽。

白了维深一眼,我把德洛蒙的注意力从维深深上扯回来。「您最近有没有掉过存单或者什麽的?你有没有在最近丢失过什麽证件?」我怎麽都不相信竟然就不能从这人身上得到一点有直接利用价值的资料──否则欠韦恩的人情就欠得太不划算了。

「我两个月前把驾驶证弄不见了这算不算?」他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向我──看来维深的态度对他打击不小嘛。

我朝他微笑,然後用安抚性的语气和声度对他说。「谢谢你,你给我们的资料都很有用,多谢你的合作。」最少我们知道那人可能是个男人,又可能从他的驾照上弄到了他的银行密码不是吗?至少也多了那麽一丁点可以追查的方向嘛。

当然,这时候最维深同志不屑的神情我们是应该忽略的。

……

送走了那位「古董眼镜先生」我和维深很自然的也坐上车子准备回我的公寓去。

只见这只只会给我找麻烦的猪黑著一张脸,像是有谁得罪了他似的开著我的车子。

「喂,我说维深,你用得著这样吗?别忘了可是你拖我出来见人的,我都没报怨什麽,你在那闹啥别扭啊?看得我全身不自在。」在上车沈默了五分锺後,我终於忍不住出声打破这不寻常的安静──平时的这种时候,这个猪脑袋老早就在那边烦人烦的要死了,这次居然会给他当起「沈默的羔羊」来了……真是给他好生的不习惯……

「那家夥还真是浪费时间!害我还以为能得到什麽重大线索!结果!!」他说得大声,但我明白他是在跟自己呕气没错──这可是他天才维深大少爷花了两个通宵找到的线索哎……呵呵……他这表情……还真不是普通的有趣啊……

要不是还要他做事的话,我可是会好不犹豫的狠狠的损他一顿,好让他那自我责备的神情能再停留一段时间,但可惜不行──可惜啊,可惜。

我叹口气,轻声的说了一句。「如果我说……这次我们找到了那个自以为计划完美的家夥城墙缺口了呢?……」

「什麽?!」维深的吃惊是伴随了一个紧急刹车的──他妈的!这笨蛋!他就不知道这样很容易会出交通事故的吗?!猪头!

「你说真的?真的吗?」

「真的,但前提是麻烦你先把车子起动可以吗?」如果不在车上的话,我发誓,我已经出手暴扁他了!

「哦……」维深怯怯的瞄了我一眼,大概是因为我这次是真的笑得有点可怕的关系,倒是让他给我省了不少平日里总少不了的抬杠。

「他不是说他的驾照曾经掉过吗?」在车子重新起动後,我对维深道。

「那又怎麽样?」

「我说你还是不是电脑天才啊!?怎麽这麽笨?从帐面上直接查不出来,你就不会一步步分拆吗?」我真怀疑今天这小子是不是脑袋进水了。「他要从驾照上得到德洛蒙的身份证编码,那才可以用那个来间接的取得他的银行帐号,然後再用德洛蒙的身份证明号、社会保障号码来取得他的银行密码──不是这样吗?这还是你教我的哎!我的维深.奥本.莱芬斯特先生!」

「哎!对啊!我怎麽就把这个给忘了?他可以消掉别的地方的过程记录,但政府部门的系统并不是那麽好搞定的,它们都会有马上备份的工能!唉呀!我怎麽就给忘了呢……」听完我的话,他才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这让我又一次不由自主的想叹气了……

「但查到又怎麽样?还是不知道那人是谁啊……」这时,维深又问了一句平日里他应该不会领悟不到的问题。

这次我是真的苦笑了。「维深,我看你等会回去还是先去睡个觉补补眠吧,要不的的脑子就给他全报废啦──政府记录不都有IP地址吗?除非他也是个很高格的高手,要不然他一定会留下什麽的,再来,只要找到范围,那下面的事不就又方便了一点了吗?这就是所谓的表层完美犯罪──维深,别把犯罪想得是完美的,那你就一定能找到它的缺陷。」

「看来……我是真的得去补补眠了……」

一只飞蛾飞到了火堆上,为了它所渴求的光与热……但谁是蛾,谁又是火呢?……

被看透的人……是谁?……

……

第六章提线木偶

小时候,父亲曾给我买过一个提线木偶,刚刚得到那玩具时,我觉得它是新奇而有趣的,因此对它爱不惜手。但是到了後来,我开始发现,我爱上了那份操控的感觉,甚至於沈迷……

可当我回心一想──如果被操控的人是自己呢?……那种恐怖的感觉,让我自此以後都不再玩这种玩具……

提线木偶那双透明的眼睛,使我感到一份莫名的恐惧……

……

「我们回来啦!──」一进门,维深就扯开嗓子向屋子里喊。

我只跟在後面进门,但过分宁静的房间却让我不自主的有了个不大好的预感──果然……

「糟了!寒!枫留下张纸条就走了!!」

就在我为这房子的不对劲而纳闷时,维深从里屋冲了出来,手上拿了张我写过什麽的纸冲了出来,急著把那张纸望我手里塞。

我没说什麽,只皱著眉望了维深一眼,便把目光投向手中的纸张──

在我写过东西的那一面的背面,几行字体狂中带草的中文映入眼中。

「没想到枫的中文写得跟我有一拼的草嘛……看来他也喜欢狂草书法……」我边看留言的内容,边为枫的字下著评语──可惜,一边的维深大少爷好像不喜欢我对枫的字的欣赏。

「你搞什麽啊?!还有心情看字?!他说要自己去找那些人哎!自己!!」看来维深是有点抓狂了。

我无声的叹了口气,朝维深微微一笑。「别这呢紧张好吗?你现在在这边急也不能做什麽不是吗?还是去把那几个老头的家找出来比较有建设性吧?」我顿了一下,心里盘算著一件开始有点头绪的事,而後方才悠然的对维深道。「再说吧,他总不能够在光天化日之下跑到人家家里去做案吧?就是进去了也得等晚上才会动手不是吗?那你现在急什麽?」

说完,边扯了一脸呆滞表情的维深进屋,并把他塞到电脑前的椅子上。「你现在呢,就给我乖乖的在这把那几只老狐狸的窝给我翻出来,千.万.别.在.六.点.前.烦.我。」我是非常温柔且有善的说这段话的,但维深却露出了一脸怕到有点要流冷汗的样子用力的点头──老实说,我有时真的很想知道,为什麽我笑他会怕成这样?……我是不是以前在学生时代欺负人欺负得有点过头了呢?……不过……算了吧,反正那时是年少轻狂,而且有过了那麽久了,鬼才记得我到底都做了些什麽。

我无所谓的摇摇头,到厨房里冲了杯咖啡,便到沙发上坐下,开始进行我的「分析」工作──

首先,该想想那个笨得跟维深有一拼的白痴枫到底会跑到哪去了……但我可不会去阻止他,这种笨蛋,就是不亲自的吃一次亏,他是绝对不会自己学乖的──但前提是要保他安全……那他倒底会到哪个人家里去了呢?……我先前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一个我们都忘了,但又是很重要的一个问题──到底那位「丹罗尔」死是没有。之前,枫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们他死了,而这就造成了我们心理上的一个盲点,很先入为主的就忽略了这个问题。现在想想,从开始到现在,除了枫「认为」丹罗尔死了之外,根本没有任何证据显示那人死了,枫只是按定向思考去主观的认为丹罗尔已经死了罢了……如果……丹罗尔根本没死呢?……枫也没看到他被杀不是吗?倒是他自己差点没杀掉了。这件事总是让我感觉到某程度的不安,但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只是单纯的一种感觉──真的很可笑,我学的知识都在告诉我不要过分的相信「感觉」而我却经常因为「感觉」而对事物产生怀疑。但通常都很准就对了──维深曾经笑我说,我那已经不是非理性感性情感了,而是因为把那些理论和知识都学到了骨子里去,所以就连本应是感性通常不可信推论都自动的转化成了下意识的理性推论。就等於是说,我要感觉到什麽不对的话,已经不是因为个人的感情问题,而是潜意识下的无意识分析得出的理论结果。我也不知道这是真是假,反正我的感觉很准就对了。但现在最要紧的不是那位丹罗尔先生的死活问题,而是枫到底会以「谁」为最先的下手对象才是重点。在留言上,他是这麽写著的:「谢谢你们的照顾,但我还是不能连累你们,我会自己去把那个凶手处理掉的。」他还真是个正义感十足的人……我不自主的就轻笑出声。

按照他所写的内容来分析,当时他的心情一定有某程度上的气愤,或者冲动,否则写不出什麽「处理」之类的话,但他会受什麽刺激?真的是发烧烧坏脑子啦?不会吧?据我观察,枫不是一个不理智的人……那到底是什麽,才能把他逼到「气愤」的要去「处理」什麽人呢?是「谁」刺激他的?……等等!

我忽然想起了一个重点,连忙又仔细的看了一遍那张便条──果然……

我又一次笑出声了,但并不是因为快乐,而是气愤──被耍了!我们都被人耍了!

枫在留言上写了「那个凶手」也就是说,有人告诉他,谁是凶手,而他要去找那凶手──看来,我们的动作,都被某个人算计著,一步不差……也就是说,已经有人知道枫在这了,但他并没有报警,也没有派人来做什麽杀人灭口的事──这是为什麽?我知道……高智商罪犯都最爱玩的游戏──斗智吗?……呵……又一个自认完美的白痴──难道就没人告诉过这些白痴们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完美犯罪吗?

看来,连我跟维深会去找那个银行小职员也在他的计算之内,要不然他绝不会知道要在什麽时候来给枫一点「刺激」的……那也就是说,我们会去阻枫,会去那些宝石商家里找人的事他也会算到了?……

下一刻,我狂笑起来──原来,我们都成了别人的提线木偶了……只是……他为什麽要这样做呢?他的目的又是什麽?……而那个善於操控的家夥……又到底是谁?……

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人给过我这种侮辱感了──如果,我不把那家夥连根挖出来,我也就枉活了这麽些年了!

「寒……你没事吧?怎麽了?怎麽笑得那麽大声……你没事吧?」

一睁开眼,就看到维深一脸担心的看著我,又看看表──6:07。看来这只猪还是没敢给我在六点前烦我嘛……

我笑著对他摇摇头,问。「你查到那些人的地址了吗?」

「查到了,你现在看?我先去煮饭?」他问。

我只点点头──头,开始有点发疼的感觉了……

坐在电脑前,我唯一担心的就是枫,不知道他到底跑哪了……是真的会在那些奸商那,还是被人引到别的什麽地方去呢?……下一步,我们有到底应该怎麽做?怎麽做才有是最好的……又要怎麽样,才能把那个在幕後操控著这场闹剧的人扯出来呢?……烦啊……

看著电脑内那一行行的字,我不自觉的用手掐了掐太阳穴──果然,多管闲事还真不是个好习惯。

看来,还是只能用些不太百分百准确的方法作推测了……这次,是要赌上运气了吗?……

在唇角扯出了一个微笑,我开始专著於电脑上的那些资料。烦人的事,还是等我这可怜的脑子休息一下再说吧……

……

断了线的木偶,神秘的操纵者,最终,谁,将被谁所掌控?

谁,方为赌局中最後的胜者?……

……

第七章对赌者

不知道为什麽,我是个喜欢与人打赌的人,但对於输赢,我却分为两类。

第一种,只是小赌,赌顿饭之类的什麽,或者到赌场去之类的。我并不计较这种「赌」的输赢胜负。而第二种,赌的是尊严和自身,我却很讨厌输──又或者说,我认为如果输了,那是一种对自己的侮辱,而有时,输的,或许就是自己的命了……

……

坐在电脑前,我愣愣的瞪著那堆资料,脑子开始再一次逞现出空白状态,在一片茫然的世界中,我好像看到一些什麽在眼前闪过……於是便开始努力的重新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组建起来。

从一开始发现枫受伤倒在我家门前开始,我一步步的再一次把所有在眼前又一次「播放」一次,慢慢的注意著一些我本来没有注意的东西……还有什麽是被我疏忽掉的呢?……是什麽?……不断的压榨著脑内神经系统的最大精力,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想办法为自己提出的问题找寻合理或可能性大的答案……

天……好烦……

但最後的结果却是让自己脑中一片混乱……

甚至连胃部也开始有些微翻腾起来,但时间不剩多少了,要今晚9:00之前我还没能确定什麽的话,我就只能够按他人安排的路子去演下去,而且,是在对对方一无所知,一无所感且带有某程度的惶恐之下──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而且,谁敢说这麽做没有危险呢?我总不能拿自己的小命来开玩笑吧?

我知道自己在不自觉的分析那人的心理状态和人格,并努力的对他的行动作下一步的推测,但可笑的是──一点作用都没有。我根本没有办法对那个人作出什麽行为性推断。就算有,那也存在了多变性和极大的非肯定性……

天!……这到底是挑战,还是折磨?……

对方是个高手,绝对不低於我的高手。他能够去分析出我、维深、枫还有那些被牵连的人的所有反应和最有可能的即时心理状态,那麽──他就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罪犯……只是……那只有一个呢?还是有好几个人一起铺排的这出戏呢?把人耍得团团转的很有趣吗?……他又是为了什麽原因要这麽做?──这是最最让我想不明白的地方……不会就真的是为了耍著人玩吧?……

现在,我简直就想喊救命了──可惜,没人能救得了我……

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我用力的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闭上有些发疼的双眼,我开始放松我的神经,让它们不再处於过份紧张的状态。

这时,我才发现维深不知什麽时候已经站在我身边。

「你要吓死我啊?怎麽站著都不出声?」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坐直了身子,扔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而维深则是伸手把电脑关上,才回答我的问题。「不是怕打扰你的‘冥想追凶大法’吗?」

啥?──这次我可是货真价实的给他傻了眼,只能愣愣的瞪著维深──他大少爷怎麽那麽天才的想出了这麽个可笑的名字?

「怎麽样?想到枫会跑到哪了没?」这个被瞪的人倒好,竟然毫无所觉的自顾自的给我扔问题。

回了回神,我摇头苦笑。「还没,只是……我们都被人耍了……」

「啊?」这次轮到他傻眼瞪著我了──真是现世报啊……

「什麽叫做被人耍了?」维深皱著眉沈声问。

但我眼下可没那麽好的精力来给他解释这些有的没的,所以只是摇摇头,带著些微苦涩意味的对他笑笑。

「维深,你认为……枫会到哪去了?按你推测的,你会怎麽想?」我的思维已经乱了,已经跳出了那位在幕後等著看戏的先生所想的范围,因此,就是想出来,也不能非常准确的推断出那人到底想我跟维深下一步做什麽──那不是说我不能想出来,只是,我的答案,大概会跟那人想要的差一丁点,为了下面我能将计就计这一面想,还是借「正路」的思考方式来想出的答案比较好一些。

「哎──我问你呢,你怎麽倒问起我来了……」维深理所当然的抱怨著,但本大爷这次可没那心情跟他胡扯乱套的了,因此我只能微笑,再微笑,然後还是美美的微笑著望著他──这果然马上就让维深猪把下面那些将要出口的长篇大论给咽下去了。

「我想嘛……」维深靠坐在电脑桌边,想了一会。「我想他应该是去了最後被他偷的那个家夥的家里了。」

「为什麽?」虽然这也是我本来第一反应的答案,但现在我还是要听听,那位「木偶师」是想要我们的那一种心态。

「枫不是在纸上留言说要去找凶手吗?他本来就无法确定是谁才是凶手,那唯一他知道的凶手不就在他最後偷的那一家吗?对於枫而言,他唯一亲眼看到有人被杀的不就只有一个吗?也就是最後一个他去偷珠宝的地方,那个‘丹罗尔’的‘老板’。」

这麽说……那位兄台是小看我了啊……没错,他是能够推测到我们的第一反应,但更多的,他就不知道了──还是说,他根本就不屑於此呢?自负,通常都是高智商罪犯的死穴。要按此算来,他应该是从枫到我家开始才开始算计我的……他开始研究我的时间应该不长,而且,也不认识我,要不然的话他绝对不只会做这麽一点小手段,也不会只用常式工式化的心理推算法来推测我的行动──还是说,他本来就准备算计会收留枫的「人」,而那个「人」只刚巧是我。也就是说,他的目标,应该从一开始,就是枫……看来,我和维深是那位先生计划中的变数嘛,我看他本来是准备了两手的方案──1、捡到枫的人报警,然後枫被警察抓了。2、那人没报警,但枫还是会孤军作战,按枫的性子,他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是没想到,枫遇到的居然会是我跟维深……那这是我倒霉,还是该算是他倒霉?

但不管怎麽说说,那位「木偶师」先生都是想请我跟维深到「克迪蒙」家去看戏……人家一片好心,我这也不好拂了人家的美意不是?不自觉的,我在唇边扯出了个笑──遇到对手,而又当你对你的对手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後,这就是件值得愉快的事了……

但站在一边的维深,似乎并不这麽想就对了──「寒……你怎麽笑得……那麽恐怖啊…………」

…………

晚上9:37,我跟维深已经在「克迪蒙」家的後门等了足足一个多小时了──怎麽搞的?静得跟个公墓似的。不会说找我们来,就是为了让我们在这体会夜晚的美妙吧?

长时间沈闷的等待让我在心里开始碎碎念起来。倒是旁边助手席上坐著的维深还聚精会神拿著望远镜死盯著那座大宅子。

白了他一眼,但这也不怪他。在他想来,现在可是决战关头,关乎枫的安危问题,紧张点是应该的──我没有告诉他我发现有个人在背後排了这场戏──因为我想总得留著个能用「木偶师」先生想我们会有的程度的想法来想东西的人那会比较好。

现在心情著麽一放松下来,就觉著晚饭前自己对那人的惊恐是个笑话。不过……这也让我发现,原来我也有很不理智的时候。看来,人的感性对理性的影响是著的要来得比理性对感性的影响大。

自嘲的无声苦笑著,就听到维深轻叫起来,更不断的扯著我的衣袖──

「寒!快看!那个是不是枫?」说著,就把望远镜往我手里塞。

透过那小小的圆镜头,我果不其然的看到了一个一身黑衣的人影在那座宅子的屋顶上移动。把距离再调整了一下,细细的看了看那张脸──是枫。

「维深,从现在起,我们就光坐在这等,一个小时之後,就看里面会有什麽事。」我把望远镜递回给维深,道。

「为什麽?」他理所当然的不明所以的问。「不会是想给枫一个教训吧?喂,我说寒,你这样不行的,万一出了什麽事怎麽办?」

我只是微笑著眼著宅子的方向,用近年少有的玩味语气对他说。「我怎麽也该了解了解跟我对赌著自身智力和运气的‘木偶师’先生的程度到底有多高,而他的本意又到底会是什麽吧……要不然,那我不就是轻敌自重了吗?」我可不是那种笨蛋。

「你那是在说什麽啊……」维深疑惑的看著我,但通常,在我不想说什麽之前,他也不会不识相的死缠著我问──这可能就是他最大的优点吧……

像我,就无法像他那样毫无保留的去信任什麽人,虽说他这也是针对我一个。但我……对人类可谓完全的是去信任的兴趣了……又或者说,我已经搞不清楚,什麽,是我们所说的信任……

人,真的该「信任」吗?……

当我看到枫的时候,我就会不自觉的想起这个词……信任……他勾起了一件在我心中掩埋多年,甚至连我自己都差些忘却的事……

那儿时的恶梦……

总觉得,这件事,觉不是那麽的简单……为什麽呢?……

……

一场戏,已成了一场赌局,其中本来的演员与导演的位置会否因此而对调?

而赌的原因与结局,又是什麽……

一场旧日的梦,又会因此而重燃吗?……

……

第八章陷阱

陷阱,这个词曾经被我的老师称为心理治疗法的手段之一。因为,对於那些难搞的病人,你不找到他的心理断层并加以刺激或什麽的话,是不太可能帮他把病治好的──虽然说我本人一直都认为精神病不会有完全痊愈的可能──因为,几乎所有的「人」都有某一程度上的心理病态。

但要设一个好的陷阱其实很不容易,首先,你要了解你要设计的对象,有时还要在不了解他的情况下去给那人下套,这绝不是件轻松愉快的事,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让人发现──又或者顺著你的戏反过来将你一军……

……

等待,对我而言不是件愉快的事──尤其是当你身边还带著一个比三姑六婆还要烦人的家夥的时候。

「维深,我说你累不累啊?都说了快半个锺头了,你不渴啊?」

没错,自我对他说「干等」开始,他就发挥他在大学教书练出来的滔滔不绝神功来跟我唠叨起我20日回国的事。

先从我回去後会到哪、会有什麽麻烦说起,然後说到他的好、他的伟大──基本上就把他自己说成了一个万能保姆兼无敌保镖就对了──我的天!!我回去本来就得被人烦个半死了,要带上这只猪我还不得被人烦死?!

但是要我不带上他的话,他在这就能把我烦得上吊自杀只求回归清静了……怎麽办?……这下是带也不是,不带也不是……

我眼下是不是可以试著动之以情呢?反正肖之以理他老兄是百分之三万不会理的。

「小寒!你带我去嘛!!好嘛……人家都没去过中国玩……你带人家去嘛……」看吧,用说的没用,开始用赖的了吧。我真不明白,他妈妈怎麽就生了个这麽大的祸害呢?而最糟的是,这祸害怎麽就跟上我了呢?

「维深……你能不能让我先静一会?要不我怎麽想东西?」反正暂时是没法子让他放弃(虽然我认为他这次是赖定我了),那至少也要暂时求得一点安静吧,好让我想想这件事还有什麽不对的地方没有。再怎麽说,这次的对手可是个高人。

听到我的话,维深皱著眉给我一个大大的白眼,便真的闭了嘴,只定定的看著窗外的景色。

而我则是暗自的松了口气──难得他没有跟我拉拉扯扯的在那烦。

其实,方才维深在那烦了我这麽久也不是真的没有任何好处,至少,我那些绷得紧紧的神经算是真真正正的放松了一些,太阳穴也没有了那一阵阵熟悉的跳疼感。心里也静下来不少,情绪平静下来後,我首先想到的便是──那位「木偶师」先生为什麽要请我们到这来?

虽然他本来的目标是枫,但相信他现在也准备把我跟维深也整下去……那……他回怎麽做?

我已经按他所想要的到这来了,那枫呢?不用说他是要去杀人?还是说要去偷一些有力的证据什麽的?那下面就该到什麽了呢?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怎麽做?我不想一个人死,但又想整他……而看那人对枫到目前为止的动作,他的目的应该是想让枫被定在一个地方……受伤进院?还是被抓起来呢?虽然不知道他为什麽要这麽做,但按他的行为和综合前後发生的事情,我基本上可以却确定他是希望枫能被人抓住或因这些事而短时间无发脱身。

那……要这麽做的最好方法是什麽?最好还能一举就把那些帮这这人的程咬金们也一并打发了的方法……会是什麽呢?

枫走的时候把那些珠宝也带走了──也就是说他身上现在是有眼下全巴黎的警察都在苦找的东西的……按枫的性格和推断性心理状态来看,他并不会真的杀人,那麽他讨公道的方法就是……用回那一招?只是这次是把赃物放在这人家里,然後,找警察?对!警察!!

天!!我怎麽就这麽笨呢?原先怎麽就没想到那家夥会给我们使这麽个绊呢?──想来那位「木偶师」先生是想了这麽个陷阱让我们来踩──

首先,他告诉枫这个「凶手」并给予他一个重大的精神刺激,让枫来「栽赃」,然後把我跟维深也引来,之後他就来个反栽赃──早早的报了警,说有方法把小偷找出来,顺便还能找到他的同党,之後,就是把我们一网打尽!他们就皆大欢喜,买卖照做,事情照干,枫也解决了,我跟维深这两个程咬金也搞定啦,按照这种情况,我跟维深就是放了出来,想想也不敢再去碰这事了──然後他就把事全做完了……呵呵……真是个好计划嘛……

微微一笑,我马上发动车子,又往後退了一些,把整部宝蓝色的跑车隐藏在一边的黑色阴影之下,这次是真的我能看到人,而别人看不到我了。

维深感到车子的移动,先是一愣,而後疑惑的看著我。「你这是干嘛?寒……你今天很怪哎……」

我对他笑笑,做了个噤声的手誓,轻声对他道。「我们就好好的在这看完这场戏吧……过一会你就知道了。」我不能真正的确定我想的对不对,因为我终究对那人算不上是太过於了解。要是我想的不对,那就让枫一个不知跑哪去了,而要是想得对的话……那我就有办法跟那人玩一玩……顺便把他找出来看看。

我已经好久没碰上个那麽会搞脑子,又愿意花那麽大手笔去开一个局的人了──我对那人算是十分的感兴趣了。

「你今天真的很怪……」维深皱眉看著我,并小声的笑了几声──希望他别发挥他那「医者父母心」的慈悲把我当成病人就好。

决定不管那只猪,我开始把精神集中在档风玻璃外的一切……

五分锺,在车内一片静寂中过去,外面还是一片黑,一点动静都没有,虽说时间不是我能掌控的,但我还是不自禁的想著是不是能用放影机的快进键把这无聊的时间弄得快些过去,免得我那有点期待的心情有低落的负面情绪。

「喂,寒,你到底在搞什麽?」维深终究还是忍不住的开声了──但我倒是有点莫名其妙的满足感──发觉自己还真无聊,连这种谁先忍不出开口的事都计较。

在心底里自嘲的笑笑,我把整个人放松了靠到驾驶座的椅背上。「等会那韦恩找来再一块告诉你吧,看来这事不管怎样都得找他了……」惨啊……真的要欠那个我最最不想欠他人情的人的情了……看来今年我是要被人请去当破案副手了……真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就在维深皱起眉头,准备情绪大暴发的对我发疯的瞬间,眼前那座宅子四周忽然一片光亮──那是一大堆的警车车头灯的光──而那光线中的主角,毫无疑问的,就是枫──虽然他现在的这张脸跟他本来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但我还是知道,那个人,绝对是枫。

而维深则是一脸的惊愕。

愣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我只是笑。

「这是告诉你,我们刚刚差点就踩到别人的陷阱里去,被抓到警察局去喝茶啦!」那麽……相信明天的报纸头条绝对是「XX作家、XX教授竟是偷天大盗?」呵呵……那这个玩笑就真的开大了……

看著那一片光明的前方,我微笑著──看来,也是时候转守为攻啦……人家那麽抬爱我们,我们却一点反应也没有这并不好是吗?我们中国人不都讲究「礼尚往来」吗?……

那下面,也该我还礼了吧?……

……

一个被看破的陷阱,将会成为另一个引出原凶的陷阱……

站在黑色幕布後的神密人,将要被迫撩起他的面纱……

……

第九章布局

我曾经犯过两个错误。

第一次犯错,我伤了我的父母。

第二次,我伤了我此生最爱的人……到了最後,被伤得最重的,还是我自己。

当时,我只懂得去逃避现实,我感叹世界的不公……为什麽我要背上这样的一份痛苦?……

也因此,我有了另一个恶梦──在梦中,我发现,原来,我是一个残酷而无情的人,我恨世间的冷,却在梦中猛然醒觉,我方才是那个最冷血的人……

在梦中,我旁观著一切,我有能力去阻止的一切……可我却只是看著、笑著……

但现在,我已不知自己笑的到底是什麽?

或许……我笑的是那时幼稚的自己吧?……

伤疤,是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成长而消失的,每每在午夜梦徊之时,它便会在心中隐隐作痛……

…………

「靛.寒.世!你马上给我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那些警车一开走,当那反常在夜间过分热闹的街道回复平静的同时,维深就在我耳边大吼起来。

他难道就不能等到回家之後,我洗完澡、冲完咖啡坐到了电脑前面了再吼吗?

我低声的叹了口气,抬手打开车的内灯,侧身望著他。

「我让你告诉我到底这是怎麽一回事?!不是让你用看孤儿的眼神看我!!」维深指著方才还热闹非凡的宅子旁的街道,再一次冲我大吼──我说他这几天怎麽老这麽火爆呢?不会真的是更年期提前了吧?难怪有人说当老师的人都老得特别快……

「你哑了啊你?」维深看我这不发一言的样子看得是快要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但看他这个样……我就忍不住的想整他……

看来我也积了点压力麽?

於是乎,我打定主意的就是不说话,就想知道,这平日里以雷打不惊的好皮气好忍耐力闻名的莱芬斯特教授会被我气到什麽程度──这可能跟我以前喜欢跟我的那些教授们开玩笑的习惯有点关系吧?……反正……我认为我是个挺善良的人……

又安静的等了一会,维深便终於彻底的抓狂了──「靛寒世!!!你到底说不说?!」──在心理学上他现在的情况可以说是属於情绪重度不稳定(这是不能出庭当证人的),而且受到外来刺激使他不能平伏情绪,且心内有烧心之感,还有压迫性烦闷感,通常,有以暴力行为发泄情绪的倾向──简单点说,就是「发怒」。

看他那一张被气成猪肝色的脸皮,还有狠狠瞪著我看的眼睛──终於,我忍不住的大笑出声。

「你笑什麽?!!快点给我把事情说清楚!!!」我这一笑,他就更急,而他那一急的样子,又让我觉得更好笑……

嘿嘿……哈哈哈……我、我不行了……好搞笑……

「靛.寒.世!!」──维深大少爷这一吼,希望没有吓到什麽可爱的小猫小狗才好……呵呵……

……

好不容易,过了大约十分锺,我总算是把笑意给压了下来,也不太想整他了。才用笑得已经有点发软的手脚发动车子,直往某位要被我扯下水去一块参加这场赌博游戏的倒霉鬼家里去──虽然,我几乎能百分百确定,这位老兄他会非常乐意掺和进来就是了。

此时,维深正在一个生闷气,把头扭到一边,看也不看我一眼,但看他那神情又让我有想笑的冲动……

「维深……」我用因为笑得过了头而有点发颤的声音叫了他一声。

「哦……我们亲爱的医生大人总算会说话了啊?我还以为你被人毒哑了呢。」马上,他用力的转过身狠狠的瞪著我。

不行……又想笑了……

「你急什麽?我又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告诉你对不?不就让你等等吗?」尽力把注意力放在开车上,我笑著说。

「等?!等你个头啊?!现在枫都被人抓了你还等谁?!还有!你这是到哪去啊你?再走就到十区去了!!」他还是大声的吼著。

要不是他的声音太刺耳,我想我一又会笑出来。

轻叹口气,最终,还是要向这个「因疲劳过度而导至思维混乱且情绪出现不耐、烦躁等负面情绪」的轻度精神病(虽然我很想用神经病形容他)病人妥协。通俗的说,他现在就是「睡眠不足引起行为反常的假性躁郁症」要他好好休息之後恢复了本性再想想现在的事……哈哈!那可就真是够我笑上好几个月了──所以,我经常说,睡眠对一个人而言,是一件多麽重要的事,要有一天因为睡眠不足弄得自己丑太百出这多不好。

「我们现在是去韦恩家,你都认不出路麽?还有,你不想知道刚刚那是怎麽一回事吗?我现在告诉你吧。」那到了韦恩那我就可以把解说案情这种又累又不好玩的事推给他了。

「那好,你晚上不是说什麽被人设计了吗?那是怎麽回事?」听我我这麽说,维深倒是把声量降低了不少,语气也平和了一些。

我看著前面的路笑著。「很简单,你都没发现枫留给我们的那张留言条上有个地方很可疑吗?」

「什麽地方?那玩意才几个字,还能有什麽古怪的地方不成?」

「你再想想‘谢谢你们的照顾,但我还是不能连累你们,我会自己去把那个凶手处理掉的。’这话里面有什麽地方是不合理的。」我说著,斜眼看了他一眼,又马上集中注意力开车──我可不想在寒冬的深夜里出什麽车祸的。

「不合理?……没有啊……有什麽地方不合理……」喃喃自语了好一会,维深又安静了下来。

有好几分锺,整个车子里是静得出奇的,甚至有点让我的神智模糊起来……

「啊!──那个凶手──是这句对吧?」忽然,维深尖叫了一声──也幸亏他那一声叫,要不然我有开始发呆危险驾车了……

在心里微微的冒了一下冷汗,我当然也不可能这麽笨的告诉维深自己刚刚差点拿两人的小命开了个不小的玩笑。

我沿著他的话点点头。「没错,你想想看,他本来这几天情绪都很稳定,但为什麽突然的又义愤填膺起来了呢?还有,他为什麽写‘那个凶手’?他就算知道杀了那个不知道死了没有的丹罗尔的人是在哪杀丹罗尔的,但他不知道丹罗尔的老板是谁不是吗?他只知道那人是‘合夥人’,而且,杀另外那两人的人是谁他也不知道不是吗?那他为什麽会写‘那个凶手’──那就是因为他确定了某个特定的目标。而他又是怎麽确定目标的?他那几天在发烧,根本就是一直在睡觉的多,自己想是不可能的,再说,就他知道的那些东西怎麽也推不出个特定的人出来,那最大可能是什麽?」

「有人告诉他!」维深惊诧的接口。

「没错。」我点头。「那个人能够知道他在我们这,也就证明了他是一直跟踪著枫的,要不然的话,他绝不可能知道枫会在我家。再者,他也料到了我们会去找那银行小职员,因此,就趁这个时间去撩拨枫,让他去克迪蒙家栽赃,然後,他也料到我们会去找枫,然後,就趁此机会,把我们当成是偷窃国宝级珠宝的罪犯的同夥一起抓了。他本来的目标就是枫,似乎他这麽拐弯抹角的就是为了把枫固定在一个地方,让他无法自由行动。他本来想的是,当枫拿著宝石落到某个人的家里时,要不就是被人报警抓了,要不就是自己孤军奋战,那也顶不了多久就会被他整倒。可他没法想到的是居然遇上这事的是你跟我,所以,他也很快的把我们算计进去了──只是,他太匆忙,做得并不完美,第二就是他小看我了。」

「但他为什麽要这麽做?这样做对他有什麽好处?」维深不解的望向我──可惜,这个问题我也想不明白。

摇摇头,我看著维深。「我也想知道……他这是为什麽……」

「那你现在找韦恩是想把枫放出来?」

「这是一个,第二呢,我是想让他们以为枫还在牢里,然後,那些本来准备要进行的交易也就会进行,然後,我们去抓人,也好拿赃了。顺便,我怎麽也得去看看那位‘神秘人’的真面目吧?这事我既然都插手了,也就该善始善终才好……」我微笑──反正,我是要那家夥聪明反被聪明误。

只要让他从心理上放松下来,那下面我们在暗地里做的事也就不会引起他的什麽注意了。

「寒……你就不怕他把我跟你供出来,说我们暗藏罪犯什麽的?」维深,想了一会,又问。

我摇摇头。「不会,他要说了,那他就得把他自己也扯进去,他也是知情不报了,再说,他本来就不想把事情闹大,现在这样,他会以为我们是知难而退了,也就不会再管我们了。」

「那个家夥也真笨,本来他什麽也不做我们什麽也做不到,反而现在这样,还让你这怪物给利用了。」维深看著我笑笑。

「我说你那是啥意思?我是怪物?!那好,我是怪物你就是怪猪!」

「啥?!怪猪?!」

……

望著前方只有几点昏暗光点照亮的路面,开始让人觉得,这世上存在著无数个交差点。

一件事,能让你达成心愿,也能让你落入他人掌中……

对与错,似乎是双面……

……

第十章结(上)

我曾试过去恨一个人──那种如火烧心的悲愤,恨不能将那人碎尸万段的怨,都曾是我所经历的……

但最後,我後悔去恨……

因为,这是世上最可怜、可悲却又是最让人参不透的情感──即便你觉得你没有恨过,但在潜意识中,你或许已是充满了对他人的怨愤。

这是个结,一个只有自身能解的结。由自己亲手打上,也只能是自己亲手,方可解开……

……

见到韦恩.史伯伦.奥拉欧时,已是凌晨零点二十七分,我不意外的看到他用一脸不知道该气好还是该笑好的表情看著我笑,也不意外的听到他用尖酸得可以的语气来狠狠的问候了我一顿,当然,由始至终我都是非常礼貌的保持著笑容。

大约在门口跟我们耗了七八分锺,韦恩最终还是气不起来的把我跟维深扯进屋去。

待到我们坐定,他冲好咖啡之後,又已过了五分锺。

不知为何,此时我对於时间的流逝表现出了过份的敏感,我知道自己是紧张,也是兴奋──要不然,我才不会大老远的又三更半夜的来被人冷嘲热讽。

对於那位在背後设计了这一连串事情的人,我十分的感兴趣,对於他,我有种遇到对手的兴奋,同时,也有了种被打败的恐惧感。就算我明白的知道那人并不如我,却依旧无法安下心来。

维深常说我这个人是太过理性的去看问题了,有时自信一点,也并没有什麽不对──但我却是每每的输不起。我曾因为过分自信而吃过两次的亏,我不想有第三次──那不单是因为失败的感觉令人难受,更是因为那个後果往往是我不愿去承担又或者承担不起的──我没有赌输的本钱……

深深的自内心舒了口气,这时,我才再一次抬头去看韦恩,而正好,他也刚刚在我跟维深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明显的,他现在是非常的不爽我们选了这麽个时间来找他──对一个正常人而言,有人在夜深人静之时来打扰自己休息已经让人心烦,更何况是一个在不久前才在心理很身理上受过双重重击的人呢,所以,我个人认为,韦恩能保持眼下这绅士的态度已经是很不简单的。(要我的话,老早就把那人狂骂一顿,顺便揍几拳,再把人摔走了,哪还那麽冷静的坐下来对看。)

「好吧,来说说你们这麽晚来打扰我休息的原因吧。」

最後,还是韦恩先开口打破三人间的寂静。

我端起咖啡杯,同时无言的指了指像是正在发愣的维深。

「维深,这是怎麽回事?」韦恩转向维深问。

「啊?」这时,维深才像是梦醒似的一惊,而後看向韦恩──原来平时我发呆被人弄醒时就这个傻样麽……看来下次还得练练发呆後如何能潇洒的回神。

「我问你到底是什麽事让你们这麽晚还不睡,这麽不辞艰辛的跑来找我?」韦恩一个字一个音的重复了一次自己的问题,末了,还是白了维深一眼。

「哦……你问这个啊,这就得从除夕那晚说起了……」

……

接下去的三十分锺都是在维深流水式的叙事说中度过的,我是事先知道的人,因此,对他那记帐式的毫无情节编排的说词是越听越没味道,越听越想睡觉,但韦恩却是听得极认真的──当然,在记帐式说话的同时,维深也没蠢到忘了把枫去偷东西那段换成是刚好路过。

「这麽说那个在今晚被抓的人是无辜的?他想做的反而是把那帮奸商现形?」听完,韦恩总算是在我睡著之前问了个让我清醒一些的问题。

「没错──只是,我有点搞不清楚一个问题。」我点点头,然後放下那杯已经变凉的半杯咖啡。

「什麽问题?」韦恩问,同时,维深也死死的盯著我。

「就是……到底是为了整枫,那人……又或许是那些人才想出了这麽个办法,还是有人,借这件事来整枫……这是我想不明白的,也更不清楚他这麽做的动机是什麽。」这里,我停了一下,整理了一下自己脑中乱成一团乱麻的线索。「如果说只纯粹为了怨恨什麽的,他有的是机会把枫弄死,用不著这麽大费周张的去这麽做……我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那人的目的不是让枫死,而是把他定在一个地方,而他这麽做……原因……大概是他不想让枫去做一件什麽事,又或者,是不想枫阻碍到他去做一件什麽事……而这一点,又能看出一点,那个人,还是很疼爱枫的──如果他能为去整一个人而杀掉好几个不大相干的人,那为了他要做的事,再杀一个人也就算不上什麽了。而他没有这麽做的原因只有一个──枫对他而言,是有特别意义的,所以,他宁可大费周张的去设计一个局让他被抓,也不愿意简单的杀掉他。而且,我敢肯定──那份真的,让那些老板们害怕的机密文件,就是在那人手上……要不然,他也就放不开手去做那些事了。」

说完,我端起那杯凉透的咖啡喝了一口──那份凉意,从胃部直入心脏,冰凉的,如一根细长的银针,刺入心内,带来了一阵细微的抽痛。

韦恩与维深听了也是一愣,在之後的一分锺了,我们谁也没再说什麽。

「那现在你想怎麽做?」最後,还是韦恩打破僵局。

我轻轻一皱眉,双眼盯这手中的杯子,看著杯中咖啡里自己的倒影。「先把那些想不透的东西除掉吧,拣最容易下手的做起。」

「怎麽做?」

看著韦恩,我微笑。「简单,不要去想那人的动机,先把那人揪出来再说。眼下,那些人都认为枫被抓,基本上可以安心了,那肯定就会继续他们原定的买卖。」

「那那些文件呢?找不回来他们就不怕?」维深打断我,问。

对著他笑笑,我回答。「那些东西在枫被抓的同时,也就回到那些人手里了。」

「为什麽?」这次说话的是韦恩。

「很简单,因为他也是交易方之一,他原先把那些东西偷出来,就只是为了枫,现在,他的目的达成了,也就可以继续进行他的买卖了。」

「这人不简单……想出那麽一长串的整人方法,之後还能盘算好,在时间允许的范围内去做生意……怎麽这世界就有这麽多聪明人误入歧途……」韦恩感叹著,还若有所思的忘向自己的手腕──他腕上有一只银色的镯子,想必,就是那个不久前给了他身心双重打击的人送他的东西吧?……但这是人家的事,我没可没有插手的兴趣。

「因为当一个人过分的聪明时,他就会不甘於平淡,也不甘於现状,还会开始感慨自身命运的苦难。比如一个博士生,他很聪明,而且也具有很强的工作能力,但他却只能去帮一个从小衔著金钥匙出生的傻子打工,只因为他们的家境不同。这种时候,如果那人是个有野心的人,那他就会在心里开始思想不平衡,怨天由人,心中就会有郁结。这是常见的,我以前还当医生的时候就常常会遇到这样的病人。」

韦恩听著,便看向我,若有所思的看了约数十秒。「Hance,我有时候真不明白,你干嘛不继续当医生呢?要不然当个学者也不错嘛,你的理论听起来都很有趣,也很具说服力,当时怎麽就想到弃医从文了?」

我知道他是在开我玩笑,因为我的性格他并非不清楚,但背後的另一个让我毅然放弃的契机是他所不知道的,而又一直想知道,所以,才用这些话来钓我──可惜,他这次还是得失败了。

「韦恩,说吧,你要不要帮忙?我答应你,下次帮你一次怎样?不用你还我的救命之恩了,条件不错吧?顺便你还能破案立功,说不定还能升个官什麽的,如何?」把话题扯回正路,我直视韦恩的眼睛,当然,也没漏掉他眼中一瞬间闪过的失望。

想了一会,他最终还是点点头。

「好吧,但下面要怎麽做?是把枫继续留在监狱里还是把他弄出来?」

「留著,也要弄出来。」我对他笑笑。

「这你不是自相矛盾吗?留著,又怎麽出来?」说话的是维深──不错嘛,最近他的中国成语反得都很好了。

「我要枫在监狱里,也要他出来……只要有他在,我们没有什麽是不能拿到的,也要他,我们才能顺利的把那些人抓到手……所以,他一定要出来,但他又必须同时留在监狱里,要不然,就会把那位‘木偶师’先生的注意力扯回来,做什麽都不方便──因此,我要他既在监狱里,也要出来。」

用眼睛来回在维深与韦恩身上扫了一遍,我微笑。他们那一脸的不明所以和呆愣实在是经典表情──我在等他们自己想明白我说的意思──如果什麽都由我说出来,那就不好玩了不是?

过了一会,还是维深最先反应过来的瞪著我,哑然的苦笑。「你……呵……这样都行……」

而韦恩则是一脸迷惑的看著我跟维深。「你们到底在打什麽哑迷?什麽意思?」

「这很简单。」我对他微笑,而後望向还是一脸苦笑不已的维深。

维深回望了我一眼──寒啊……你这招还真损──这是他眼神中清楚传达给我的讯息。接著,在我没来得及给他什麽回应的时,开口对坐在对面的韦恩道。

「我来告诉你吧……」

……

一团乱绳,结成了一个神秘的结,我们正在试图把它分解──

──为了看到它中心所埋藏的原始的……

「真实」……

……

第十一章结(中)

清晨六点,带著一身疲惫独自回到家中──维深被我扔去帮韦恩做事了。

在进门的一瞬间,有种恍如隔世的奇妙感觉。我并不是第一次在这种时间回家,也不只一次的看这屋子在晨光中一片淡雅的色调,但感觉上,这一回,是特别的让我感慨万千。

脑子已经疲累得不想再去思考原因,在身体接触到柔软的沙发时,精神防线彻底的瓦解──闭上双眼,把一切思考逻辑及事情抛诸脑後,最终,慢慢的,一切,便被黑暗的宁静所包围……

直到所有的意识,都无法再感觉到任何事物……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一阵剧烈的铃声自无梦的睡眠中弄醒。

一睁眼,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就这麽坐在沙发上睡著了。抬起右手揉了揉睡得有些酸痛的颈脖,我看了眼左腕上的手表──9:12。

才睡了三个多小时……不自觉的皱了下眉,我深深的从心底舒了口闷气。这才转身看向那台依旧铃声不断的电话。

「喂,哪位?」边揉著脖子,我边按下了电话的免提键。

(寒!我啦!你干嘛啊?怎麽这麽久不接电话?)原来是维深,我无趣的白了一眼那台无辜的电话。

「什麽事?不是让你没事就等到中午吃饭时再找我吗?」睡眠不足的人,语气一般都不太好,所以别怪我没给他什麽好态度。

(我们把枫弄出来了,但他在发高烧,怎麽办?)

这只.猪.脑.袋!!

在心中暗骂,我压制住想冲他大吼的冲动,淡淡道。「病了就去找医生,问我干嘛?」

(这不是怕会节外生枝吗?要怎麽办?真的送到医院去吗?)

他这个问题虽然是很可笑……但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正所谓,演戏就得演全套嘛……那这样,不就得去找那个我这辈子恐怕最不想见到的人了吗?……啧……真是有够烦的……他没事发个什麽鬼烧啊……

睁开眼,狠狠的瞪了那台电话一眼,我终於不甘不愿的开口。「把他送到韦恩那去,先做能做的,我去把艾尔德学长找来……」那个心理变态的家夥……如果可能的话还真不想去求他……苦啊……

现在先不说那个变态的家夥,先来解释一下枫是怎麽出来的好了。

其实很简单,只要用易容术就可以了。

枫本身就是易容高手,只要韦恩利用职权,把这件事以XX案件为由接手,再找一个身材与枫相像的人,让枫帮他化一个与他当时一模一样的妆,而後,枫就算是出来了,当然,这事要调查的事还是要做得比较机密才行,不过,这些就不用我去操那份心了,人家韦恩学长好说歹说也算是个老警官,要怎麽做得漂亮自是不用我这外行的在旁教导的。

所以,我就把那位「三八协会会长」维深同志扔去帮他解释细务,就自己回家补眠了──别说我这是没义气,那是真的因为我十分的累,而且,那种小事我也得去亲自操作的话,那我还找人帮忙干嘛?

站起身,甩了甩还有点不大清醒的脑袋,我决定还是先去洗个澡,之後再去把下面那些麻烦的戏给唱完。

…………

「难得,我们最难请的Dr.Dead居然会来找我……呵呵……怎麽了?是不是又被那个谁气到胃炎发作了?」──11:00,我到这为正用尖酸语气讽刺我的家夥的办公地把他拖到我的车上──相信这应该是他心情不爽的原因──这就是我的私家医生,艾尔德.菲.兰特迪斯,我上研究院时代的念医科的学长──同时也是当时学校里有名的十大怪人之一。「你倒是说个原因吧?就这麽一声不吭的把我扯出来,我下午还要做手术!」

原先就因睡眠不足而有些空白的脑子被这高分贝的噪音一吵,开始有些微微发疼,真不想理他……但要真这麽做了我下次病的时候就死定了……

「想请你去帮一个不太能露面的病人看看病,只这样而已,不会用你多少时间,要不等会我让韦恩找辆警车送你回医院?」我没有看他,只把精神集中在开车上──速度挺快的,希望不会在路上遇上巡警,要不然我肯定会被罚款。

「别开玩笑了……」他皱眉白了我一眼,也不再说话,我觉得他今天挺反常的,平日里他老是喜欢恶整我,要不然就借看病的机会借故留难……今天怎麽……换了个人似的?……

反正不是我家的事,管他的,只要他把枫治好就行。

无所谓的微微耸了耸肩,我还是专心的开我的车。

……

大约过了十五分锺,我顺利的把艾尔德学长「运」到韦恩的别墅去,停了车,跟他一起按门铃。

「医生,你来啦。」

「怎麽是你?!」──开门的是枫,有没搞错?!居然让个病人来做事,维深跟韦恩干嘛去了?

我稍稍皱著眉,却听到旁边的艾尔德学长小声的低呼──「怎麽是你?!」

而当我抬头看枫时,他却是一脸的平静,完全没有学长那种滑稽的吃惊。

「还是进来再说吧,这麽站著说也太累了。」我斜目看了艾尔德学长一眼,他还是一脸的痴呆相──突然有了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看来平日里他欺负我是太厉害了,所以,不能怪我没有同情心。

我说完,便率先走进屋子里,然後发现了某条状物横躺在光亮宽敞的大厅中的身影──第一反应,我一脚踩了下去──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习惯动作做惯了,一时改不过来罢了。

「寒!!」毫无意外,我那不算轻的一脚让维深同志完全清醒过来的朝我大吼。「你干嘛?!!我好几天没睡了!你就不能让我休息一下吗?!」

我朝他微笑──然後发现自己最近好像有点心理不平衡的征兆,不但比原先喜欢整维深一倍有多,还会把情绪波动牵涉范围扩大──在回国前这情况要不能改善就糟了……回去之後还要去面对一件会损耗我大量精神的事……这种精神状态……

「喂!」完全陷入自我空间的我被维深重重的从背後拍了一下──这小子还真会记仇……「你又怎麽了?事情都按你说的进行的挺顺利的,你还想啥?」他端了杯咖啡递给我。

接过杯子,我看这那白色瓷杯中完全相反的黑色浓汁,无由来的,我感到心中一阵烦躁──是错觉吗?……怎麽总觉得好像有什麽不对似的……

没有真的阻止我再次发呆,我隐隐的在一片空白的思绪中听到维深的叹息──「怀疑主义者,真是神经过敏……」

但我倒是认为,要没了这所谓的神经过敏,可能早在十多年前我跟他初识的时候,就被人杀掉了,哪还有这福份能坐在这喝咖啡呢?──说实在的,当时我也算是顺便的救了他一条小命,这家夥还真不知感恩。

想著跟这案子完全无关的东西,不知觉间,韦恩厅里那座古董大笨锺连续敲出了十二声的响声──我这才回神的醒起了一件事──「维深,韦恩呢?」我是怎麽搞的,怎麽连这事都忘了……

「一打完电话给你他就接到局里的电话,走了啊。」维深这时正在翻看杂志一类的东西,声音也显得十分悠闲──这样的他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弄得自己的神经紧绷,头昏脑涨。

苦笑著摇摇头,我执起放在黑色大理石桌上的瓷杯,一口喝完了那些已冰凉的黑色汁液──曾几何时……我曾天真的以为自己体内也流著跟这液体一般乌黑的血液呢?……

深舒口气,一抬头就看见艾尔德学长跟枫从右边的小厅中走来。

「没事吧?」我看著艾尔德问。

「没什麽,只是伤口发炎才发的烧,我给他打了消炎针,也开了药,按时吃,三天就没事了。」艾尔德回答的声音是难得的正经──但我怎麽觉得他是在赌气呢?……他又是怎麽会认识枫的?……

不过,这跟我没关系,还是少理人家的私事为好。

「枫,我有事要问你。」既然伤口弄好了,我也该问问他那夜闯富人家的戏码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了。

枫会意的点点头,在我右侧的一张沙发上坐下。

「你是怎麽会去找上‘克迪蒙’的?」我望著他。

「昨天下午你们出去之後不久就有个人打我的手机,说是丹罗尔的女朋友,声音很急也带了些哭音,说是丹罗尔死了,只留了我的电话给她,希望我能把大家都没做完的事做完。」枫边回忆著,边道。「然後他告诉我,丹罗尔死前告诉她一个计划,绝对能把那些家夥一次抓清。当时我也不太信,但後来听她说的也实在很有道理,我看不得女人哭,也看不得有人冤死,所以,我就按她说的方法去做──把真品栽赃到那些老家夥的家里,然後她负责报警。」说著,他顿了一下,神情有些悠伤──很像,太像那人了……但可能吗?……

「那你最近有没做过些什麽会让人想把你暂时关起来一阵的事?」我又问。

想了一下,枫摇头──「如果那些人不包括警方的话,没有。」

那怎麽可能呢?不会真的杀几个人只为了玩笑吧?但就是真的只是个玩笑,也总得有个理由啊……

「那你会不会在不自觉中做了一些会阻碍他人的事?」

还是摇头,枫苦笑。「如果不算我那些亲爱的行家的话。」

不可能是行家,我在心中叹息──作为一个专业的盗贼,他们一般都不喜欢做伤及人命的事,要不然早就去抢了,怎麽还会花这麽大的心机去偷呢?

「那你最近准备做什麽?」实在是想不出来了,肯定有理由的──但那是什麽呢?连当事人本人都不知道,就更不用说我这个才跟他认识了几天的人了。

「我准备回中国去过年,顺便看看老家这不算吧?」枫嘲讽的笑道──但答案却让我心中一颤──不会这麽巧吧?……

那如果真如我所想……那……事情就更复杂了……

「枫……你……」就在我想确认想法的时候,门外确传来了韦恩的声音──「行了!那帮子急性的,准备今晚动手了!」

「动作挺快的嘛……」维深放下手上那本不知道他到底有看没看的杂志,哼笑著。

我只是皱眉──这件事,绝对不只是今晚那场非法交易会那麽简单……但背後到底是什麽,却又是太过朦胧……

也罢,还是先把今晚是事弄完,再来搞清楚後面的也不迟……

窗外一片白金般的日光,反射在雪上,本是更显得光亮,却有因它太过光亮,而使人不能直视,或看了,也只使视线更显朦胧……

有些事,太清楚了,反而,就更不清楚了……

……

第十二章结(下)

「啊──!!」

「天啊!!!──」

永远记得在大学入学的那一天在面前发生的惨剧──旁人的尖叫,人体死去的僵硬与血的腥涩……

都在记忆中形成一种反射──那是丑恶的……那种腐化与破碎的不洁感让人无法忘记──那是种刻印……

被告知死亡的刻印……

…………

「他们今晚就举行拍卖会,具体地点要再等一会才能知道,但不少与会人的名单现在都有了,还是你行,Hance。」兴奋的进门的韦恩拍了拍还有点反应不过来的我的肩,对我笑著。

我只能定了定神,然後望向他。「你们准备什麽时候抓人?」

「等今晚吧,现在的话证据不足嘛。」他笑笑,然後脱下外套抛在身後的沙发上。「但有一点……我想你也知道吧?……」他语气暧昧的看著我。

抬眼看他──我知道韦恩说的是我想找的那个人……那些鳖是已经在甕,但怎麽抓和重点是要抓谁,却还是个问题……再者,那群财大气粗的家夥,要找不到他们杀人的实证,也就是抓到了,也最多是告他们诈骗、非法营商之类的商业罪,对那帮人根本就是不痛不痒。

「那你想怎麽样?」我问。

「你也想抓到那个在背後弄了这麽堆东西给你烦的人不是吗?」韦恩对我笑得灿烂──但我却感到颈背之後一片恶寒。

「你到底想怎麽样?……」我看著他。

「也没什麽,不就是想让你去帮忙当当内线嘛,你一直都是追著这案子的,你去也是应该的嘛……只要到时你能等到他们把那些展品都搬上桌拍卖的时候,就发讯号给我们,那时我们冲进去不就人赃并获饿吗?最好你要能找到那个你说的神秘人是最好啦,要不然,就引得他们想要杀你,到那时就算我们找不到他们的杀人证据,也好让我们最少也能告他们个意图谋杀嘛……这样连前面那些杀人案也才会被正视是调查了……」

我半眯著眼盯著韦恩──这些话肯定不是他想的……这种幸灾乐祸的语气,这种带了某种无条件信任的感知──最後,重点的是那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法用词──毫无疑问的,这肯定是维深.奥本.莱芬斯特教的。

我转身对维深微笑,就那样死死的望著他──维深……你这只该死的猪!居然敢趁我不在的时候教韦恩陷害我?!

维深也回以一笑──寒啊……你就认命吧……──我再一次的感悟──我上辈子一定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不过,想我就这麽乖乖就范也没那麽容易!

我转身看回韦恩。「韦恩,你不会是想我偷偷溜进去吧?这种事你们警察做会好很多不是吗?」

韦恩似乎还没从那种狩猎的感官兴奋中冷静下来,带了一脸的笑意看著我。「放心吧,我怎麽会让我们亲爱的Hance去做这麽危险的事呢?」

听他这麽说,让我差点没笑出来──如果这句话是真心,我认为,是不是能免了把我那去安插做内线这件事呢?

当然,韦恩可不会被我想的东西影响他的发言──「我只要你混到那些被邀请的宾客里待机而动就好,反正我们会等在外面,你是绝对安全的──再说,我对你的身手很放心。」他最後还对我露出安慰的一笑。

我的天……如果可以,我宁愿他对我非常非常不放心好了……至少,那样我就不用去做这种不甘不愿的危险事情了不是吗?

闭目皱眉,我狠狠的揉了揉自己的鼻梁近眼处的穴位,最後还是妥协的抬起头。

「要怎麽混进去?」我发誓!这是最後一次!──虽然我也知道只要维深还存在一天一天这个誓言就不可能实现……

「放心吧,不会让你没身份的混进去的,会有个受到正式邀请的人会带你进去的。」韦恩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

但我真的能放心吗?……怎麽好像有种会被人卖掉的感觉?……

…………

下午在韦恩送艾尔德学长回医院的同时,维深把我和枫一起扯回我的公寓去,开始翻箱倒柜试的帮我找晚上用的礼服──真想就这麽昏死过去,对上一次我去出席这种必须要穿整齐西服的宴会已经是大约四五年前的事了,平日里那些出版社的酒会都不会限定穿著,所以,想要找到我那些不知扔在那当咸菜阉了几年的正式礼服基本就是一件不大可能的事,但看维深那奋力寻找的样子我又很想恶质的让他找个半死──谁让这只猪又害我要去做那些有危险又麻烦的事?

就在我心情清爽的看著维深左翻右翻忙得一团乱的时候,手提电话却响了──这个时间……不会是三田川小姐吧?……我记得我这次没欠稿啊……

边想,我边拿出电话看──是韦恩──我白了一眼那只永远的出气筒──手提电话。

「怎麽了?」别想我现在对他会有多客气。

(你准备好了没?在去之前还要交代你一些东西和跟你谈谈我这边的人员部署,8:00就要过去了,你没好吗?)他似乎有点著急──急什麽,又不是迟一点就抓不到人了。

我懒懒的转身坐在沙发上,并把腿抬放在面前的磨沙水晶质地方桌上。「要快?行啊,别让我穿那些正经八百的礼服,最好就是把要戴面具那一条去掉──我这边可是一个面具都没有。还是说你要送我全套武装?我不介意的,韦恩学长。」我冷冷的露出一个微笑──可惜韦恩看不见。

(没问题,你中号的行了吧?现在你们就到我局里来,我备好衣服等你。)

啊?!……什麽?!……这是……天要下红雨了吗?……韦恩居、居然很爽快的说要送我一套礼服?!……

想想也不是,他最多不是拿他自己的给我就是去租……现在只能希望我们亲爱的韦恩先生他的眼光别太差就好……

轻轻自嘲的笑著摇摇头,我收起电话,站起身,走向那个还在房里乱翻我东西的维深猪──阵希望能让他替我去……那该多好……

……

「为什麽你会在这里?……」我看著坐在我旁边的男人──温罗尔.菲利.玛恩沙德(还有人记得他吗?没错,就是那个引起我在去年的摩纳哥之旅的不幸的失忆笨蛋。),而声音,是一种无奈的虚弱──我总算明白为什麽韦恩很爽快的答应要送我礼服和用品一套的原因了……原来是找到了个冤大头──不过这冤大头的眼光倒还不错……我看看身上那套银白色系加黑色底衣银色领带的套装──该死,我一戴领带就有怪怪的感觉,就像是被人用狗带铨住一样的不自在……

原本在看著巴黎夜景的男人听到我的声音而转头看我,露出友善的微笑。

「因为我有收到邀请函,没想到还能帮到你们,我本来还想不来的。」

我对他挑了挑眉,笑道:「你不用对我表明善良本性,我又不是警察,也不会管你是不是有正义感,只是……没想到你真的愿意帮忙。」老实说,把自己扯进一团乱的麻烦之中不是一个商人该有的行为。

温罗尔似乎对我的问题不以为意,只耸了耸肩,指著不远处的一座高大城堡──「医生,那里就是了,韦恩先生他们已经在那边准备好,但你自己要小心。」

「我要小心?……什麽意思?……」老实说,我现在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非常的不好……

他对我笑笑──还是一种充满阳光的感觉,只是……这次有点阳光得过分了。

我干笑著望著他,试探的问。「你……不会想告诉我……等会是我一个人进去吧?……」

果不其然,他点头了,而且,还是笑得非常灿烂的点头──

──维深.奥本.莱芬斯特!!韦恩.史伯伦.奥拉欧!!!你们给我记著!!!!

於是,我带著满心的不甘,但面上还是得温和的微笑著的接过温罗尔递过来的请柬,并在他友善的同情目光的欢送下,步入那座宏伟古堡的大门──

在里面等著我的,就是我想知道的真相……

……

第十三章旧日的虚影(上)

「大肥猪!长得这麽丑就不要出门!」

「哈哈哈,他也不怕走在路上会被人拉去屠宰场……呵呵……」

「喂,大肥猪,你在干嘛?哭吗?」

几把小孩特有的减细嗓音在高声的说笑著,身後还有一片附和的嘲笑声──天真,却是最纯粹的恶毒。

「我……我……不是猪……我叫刘栋……」一把小男孩的细弱嗓音颤抖著呢喃著几个片断的词语,那种带著深深恐惧与不甘无奈的语气闻者心寒。

只是那群闻在他周闻的天真恶魔们并没有这样的感觉──欺负一个比自己弱小的同类是如此的让他们兴奋。

其中一个剃了个平头的小男孩,轻蔑的看著在地上不断挣扎的男孩,随手拾起脚边的一块石子,用力的砸在那孩子的头上──「大肥猪,你居然还有名字啊?不过,那也不是说你是只有名字的肥猪!没用的家夥!」说完,大笑的走上前去踢了那孩子几脚。

眼泪不断的流出那双大而亮的眼睛,里面写满了对得救希冀和对一切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恶行的不解和恐惧,然後,在那群嘻笑著踢打著他的男孩女孩的之中,他用最後一丝力量朝左前方不远处的那个男孩伸出了手──那是种绝望的乞求……

只是,那人只是看著,冷冷的,看不出嘲弄,但也看不出同情,有的,只是不合乎其年龄的淡然──那是看透世事的眼神……

然後,另一个男孩,邪邪的笑著,同样的冷然,只是,他开口。「玩够了吧?如果他是猪,那我们也是。快走。」

最後,那男孩也离开了,只在最後看了地上那遍体鳞伤的人一眼──那是同情……

「为什麽?……为什麽不救我……」那趴在地上的孩子看著还站在他左前方的男孩,凄绝的开口。

「我连自己都救不了,我怎麽救你?……」那男孩转过身。「我们都该自己救自己……」淡淡的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

门口穿著中世纪服饰的侍者在仔细的检查过我(应该说我从温罗尔那拿的)请柬,用戴了半个白色面具的只能看得清唇部的笑脸把我请进城堡中,并好心的提醒我宴会地点是在地下室──如果倒霉的刚巧发生了地震……那我是准备要英年早逝了。

对自己那无聊的想法不予评价的向那侍者指示的路线走去,一边还看到不少跟自己一样戴著面具的人──真讽刺,我勾了勾嘴唇,我发现,竟能在这种时候看到现实最真实的写照──华丽、虚伪的虚影。

每个人都在装饰自己,掩藏自己的真心──该说可笑吗?还是该感叹呢?……

不知觉中,我已到达那间所谓的地下室──这时,我才明白为什麽会想要在这里举行宴会──在这里的四周,我一共看到了十六个秘道口,真是万无一失的准备,这些人也知道他们正在做非法的事嘛……

只可惜,今晚是谁也别想能独善其身了。

走到一个比较僻静的角落,我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老实说,刚进来的时候还真的为这里的布置感到吃惊──非常单纯的普通拍卖会会场布置,我本来还有点期待会看到类似於酒会什麽的布置好回去增加我稿子的内容,结果……

「你好,先生,请问我能坐在这里吗?」

就在我百无聊赖的在那胡思乱想的打发时间时,一把明显熟於女性的优雅声音让我回过神来。

反射性的朝声源看去──好一个美女──虽然我无法看清她的脸,但从脸形、身形和气质上来说,这位穿了一身全黑打扮的女子绝对是个美人──但最让我注意的,却是他左边锁骨上方的纹身──一只黑色的蝴蝶……

好像……我似乎在哪见过这图案……

可一时间怎麽就想不起来呢?

「先生……呵呵……你这样看你是不是有点不礼貌呢?」那女子笑著看我。

这时我才醒觉到,原来刚刚自己那盯著别人胸部看的行为有多不雅。

於是,我有些尴尬的干笑了两声,侧身站起请她坐下。

就在我想问她那只蝴蝶的来历时,整个会场的灯光却突然息灭,打断了我将行出口的问题。只看到最前面的舞台上,慢慢的升起了一只笼子──那是什麽?……

由於近视而今天又不幸的没戴隐形眼镜,我对那里面的东西有点模糊不清,在努力的看了许久仍看不出那是什麽之後,我小心的取出我那副无框的银色眼镜放在眼前──天!……这是?!……

只见一个看起来是亚裔的少年和两个中东裔少女被几乎全裸的关在笼中,几个人的手脚都被锁著,我坐得离主台较远,不能把那几个孩子的表情看清楚,但我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在发抖,都处於一种极度的恐惧之中──我的天……韦恩还怕找不到这些人的证据?这群人还真是作恶多端……没想到除了非法诈骗、买卖珠宝、杀人灭口之外还会买卖人口……啧啧,真是连我都不得不为之动容的人渣──那些不过都是些十二、三岁的孩子罢了……居然……

「各位先生、女士,欢迎来到今夜这梦幻的拍卖会,我们将为你呈现上最好的商品──这笼是商品001号,亚裔美少年,底价八千英镑、002号,中东裔双胞胎美少女底价一万五千英镑……」不知何时出现的中年胖子主持开始说话,台下也是一阵的骚动,却是让我感到了一阵的恶心──人类,到底是一种什麽样的生物?……难道人性就真的如此丑陋?

此刻,我庆幸进来的人是我而不是维深,要不然他一定会当场抓狂,然後给他大闹会场的……

「先生,你似乎不太习惯这种场面吧?」忽然,坐在旁边的那位黑衣美女压低了声音对我说。

我只是礼貌的笑笑,在想到她应该看不到後改为向她点点头。「我来是想买珠宝,而不是人。」

「你觉得珠宝重要还是人重要?」她问我。

「现在的话,当然是珠宝。」我回答,同时对她的多话感到有些吃惊。

她语气带著笑意的对我说。「你不是个好人,先生,或者说,你不完全是个好人──如果你真的对他们具同情心的话,那你就该买下他们然後放他们走,但你只是同情,又或者说……你只是看,但你不会插手,我说得对吧?先生。」

这次,算是完全的愣掉了──对,我不喜欢插手别人的命运……

这个女人不简单……

「请看我们今晚的重头戏──银蓝之梦、黄金之吻和风灵三件饰品的拍卖,现在每次叫价都会从一千镑升为五千镑一次。」──终於,那个主持人说了句让我脱离窘境的话。

应该可以把韦恩他们叫进来了吧?……就这样下去我坐多久都没办法啊……根本就接近不到那些人,更不用说找那位神秘的木偶师先生了。於是,我小心的拿出微型发信器──与此同时,我发现身边的那位黑衣美女不见了,只是……她忘了带走她的一本东西──那大概是目录吧?我想。

在按了发讯按纽後,我顺手的拿起了那份我以为是目录的东西,却发现那是一只信封──很像枫从丹罗尔那得到的那只很像。

可还没等我想清,背後就有个人用某种冰凉的机械体抵住我的背──我知道那肯定是把枪。

不意外的,那个拿枪指的我的人让我跟他走──真不了解这些笨蛋的想法,要杀就杀好了,还要在杀之前见一见,难道他们就不知道这很危险吗?还是说他们的真的很自大?

不过,至少这样对我,是有利的,所以,我不该去抱怨它。

……

被带上了那座巨大城堡的塔顶,我听见楼下有枪的声音──是发生枪战了吧?……看来这些奸商还真的不是好惹的货色……

心里掂量著眼下的形势,并计算著大概要拖多少时间韦恩那帮白痴才能过来解救我,我边看著那份我方才顺手一起拿出来的信封发呆。

然後,被那个拿枪的人粗鲁的一推,才算反应过来是到了对方地头了──这里是一间除了几张椅子就没有任何东西的房间,呈圆形而空阔。

而站在我面前的,有五个人,其中一个……我似乎在哪见过……

对!是那个人!──心下一惊,我压抑著自己不要太过过火的瞪这那个站在最边处的两个男人看──但我能肯定他是谁──就是去年在摩纳哥的案子里最後走掉的两主仆──这世界的事还真是巧到绝了。

唯一希望他别认出我来……要不然我这个破坏了他两次大生意的人可就死定了……

我可是很珍惜生命的,我才不要为了这码子乱七八糟的事把小命都给搭上。

「你是谁,怎麽混进来的?」没有理会我的胡乱思考,站在最光的地方的那个秃头胖子发话了──那把声音还真不是普通的难听。

「用请柬进来的啊,你们到底要做什麽?」我微笑──虽然他们看不到。

「那你为什麽要破坏聚会?你应该知道规矩吧?」那秃子又说,但我看他的耐性好像也没剩多少了。

「先生,如果……我这麽说呢……其实,我是丹罗尔的朋友。」我笑道。

「丹罗尔?!」那秃子似乎挺吃惊,然後不再管我的看向那对主仆,用西班牙语对他大吼──「李斯!这是怎麽回事?你的人怎麽会背叛我们?!」那秃子大概以为我不懂西班牙文吧,只一味的责备那个叫李斯的男人。「也是他说把那些碍事的人都弄走的啊!这是怎麽回事?!」

那男子却很是潇洒的笑笑,无所谓般的回答那秃子的问题。「丹罗尔不是我的部下,我不过是认识她两个月而已……因为觉得有趣,对我也没什麽损伤,所以帮她做这麽场游戏,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她到底想做什麽──我也在期待结局啊……杰芬。」说完,他又是一阵轻笑。「那……结局大概还不只这样吧……但我没法看下去了……下次见吧,各位。」

他话音刚落,窗外就传来了一阵直升机专有的噪音──这家夥果然是想溜。

我暗笑,只见那群人马上把目标转向了李斯他们,而把我放在了一边──虽然还是要稍稍躲一下那些乱飞的子弹,但总的来说,我还算是看了一常蛮不错的枪战──但李斯刚才的话……总让我有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哪里呢?……

是……啊!是「她」!

枫明明说的是丹罗尔是个男人,但为什麽李斯会用「她」字呢?──只有一个可能,丹罗尔是女扮男装的人……

而据刚才李斯所说的,那麽……这一整件事背後控制的人就是丹罗尔──也就是说,丹罗尔是一开始就把目标放在了枫的身上了?……那就是说……枫要去偷东西她也知道?……但……他是怎麽得知的?──天啊……真是让人头痛的一件事。

就在我正苦恼於这些乱七八糟的线索时,韦恩他们赶到了……

最後……这场戏,真的能落幕吗?……

还是,它只是一切的开始?……

那以後,将会发生什麽?

……

第十四章旧日的虚影(中)

「我恨你们……」在一片雪白的空间里,女孩狠狠的瞪著眼前的一群小孩,那种深深的怨毒,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背脊发冷。

「对……对不起……」一个穿著粉红色毛衣的小女孩颤抖著出声,但她不敢看那个站在深色棺木旁的女孩是是低著头,小声的发出声音。

「一句对不起……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能还得了我弟弟的生命吗?!你们……你们这群人渣!」那女孩激动起来,言词也开始变得毫不留情,一双明显哭红的眼睛凶狠的扫视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一群人。「要真的觉得抱歉……那为什麽不在小栋在世的时候说!?你们只是在害怕!你们不是忏悔!!──你们这群人渣!混蛋!!──你们为什麽要这样对他!?为什麽?!」

她的声音凄厉,像是一个索命的怨魂般的骇人──其中一个穿著蓝色大衣的强壮小男孩有些胆怯的反驳的吼回去:「那……那不过是开玩笑!!谁知道他这麽不经玩!──我……我们都是小孩!!我们怎麽知道他会这样?!」

然後,白色的空间安静了。

所有人都能听到那红了双眼的女孩粗重的喘气声,不知过了多久,那女孩,笑了……

「对,你们是以小孩的外皮来当掩护吗?……你们以为这样你们就是无罪的?……呵呵……那好吧……我给你们时间……在我28岁那年,我会回来,回到这里……向成年的你们,追讨这笔债──别忘了……这是你们欠我的……欠我弟弟的……」

出了其中站在最後方一个无表情的看著一切和另一个邪邪的笑著看著一切的两个男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在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那天,是这个城市十年不遇的寒流来临的一天……

…………

「你没事吧?Hance。」把除了那两主仆外的所有在场人员都抓压住,韦恩才走过来关心愣坐在角落的我。

没有看他,因为我在思考一个问题──这些东西,都仿佛指向了一个必然的结局,而我感到的,却是没有完结的预感……

为什麽要整枫呢?……如果说从一开始枫就是目标的话,那也就是说,「丹罗尔」所做的一切就都是为了要把枫关起来?……那为什麽要杀人?……为什麽要害死几条无辜的生命?

难道人命就真的如此的不堪吗?──不,无论是谁,他都有生存的权力,实在不该为了什麽理由而让一个不相关的人去付出他的生命──那是不可挽回的东西……

深深的吸了口气,我用左手抚住我微微有些发烫的额,感觉著手心传来的冰凉。闭上眼,把一切都重组一遍,我想到了一个可怕的设想──如果……枫跟丹罗尔是一夥的……

背脊被从脊椎升起的恶寒感染,我不禁的全身一颤,全身的血液像是在一瞬间流失般的睁开了眼睛,抬头,然後我看到了维深的脸──我这十多年来接触得最多的脸……

「寒,你怎麽了?没事吧?」维深用力的摇著我的肩──有点痛,但最少让我知道,这是真实……

「医生,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好差……」说话的声音来自於枫──我开始稍稍感到放心,并再一次的提醒自己不要太过怀疑他人。

於是借了维深的拉力,我站起身,拍拍沾在衣服上的尘土,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比较正常──但我心里清楚,只要一天没搞清枫到底是谁,而他又是否带有什麽目的而找上我跟维深,我是不会放心的──我有点害怕,真的,如果……这个是一个让维深死亡的陷阱……我绝不会望了三年前的那件事,那一天,那个可怕的电话和场景……

不感想象──我虽然经常抱怨维深给我带来的麻烦,但是,他已经是这世上剩下的,最了解我一切的人──我不能让他死,不能……在失去洛斯之後,我不能再失去他。他是我的一部分,如果他死亡,我属於我的一部分证明就会消息──那是种什麽感觉,我不敢想象──那种带了否定的一切负面情绪让我感到惧怕──我很了解,我对维深的意义也是一样,我跟他处於共存点……

可是,那无关爱情──我跟他可能存在这世上一切的情──唯一,只除了爱情……可能,我们都视对方为失去的另一个自己──而我们,都不是一个自恋的人……

看了眼正在帮忙认人的枫,我脑海中的那份熟悉感再一次的浮现出来,我认识他的……绝对……

但我还能相信他吗?……

「医生,你别一直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看著我好吗?」忽然,枫轻笑著转过身,看著我,走过来。「要不然,最少也告诉我我会被怀疑的原因吧?」

枫的脸并不算过分的白晰,但在月光的映照下,却散发出一种魔幻的美感。我皱著眉看著他,最後,还是问了──「你是任羽枫吗?我十六年前认识的那个任羽枫,如果你不是,那你是谁?你的目的是什麽?」

我的表情是认真而冷然的,而当我说出「任羽枫」这三个字的时候,我明显的看到了枫眼中那一丝动摇和惊诧。

「那你认为我会有什麽目的呢?亲爱的医生……」然後,大约过了一秒,枫回复正常的邪邪的笑了。

看著那双跟我一样漆黑但却比我要干净纯粹得多的眼睛,我微笑。「希望你不会是莱芬斯特夫人送给他亲爱的独生子的一个恶作剧。」我基本能放下自己的担心了──我知道枫没有那种情绪──那种属於杀人者的气息──他是干净的。

「为什麽我会是一个恶作剧呢?」他继续问。

但放心後的我实在太累,也没有那个兴趣去给他细说维深那些丑恶的家族史,於是,我笑笑。「羽枫,不用害怕我怎麽知道的,我没有查过你,真的──只是,我是你的旧识。」

听完,枫先是皱著眉愣愣的瞪著看了我十多秒左右,然後露出一脸醒悟的表情──「天啊!是你──Hance.Dead──靛寒世!原来是你!──」

看著枫吃惊的表情,我只是微笑,然後,维深从韦恩的身边走了过来……

那麽……丹罗尔……到底是谁?

不可能就此完结的事,到底会向何方发展?……

一切,都是属於明天的迷,而今晚,我知道,我需要的,

是最好的休息……

……

第十五章旧日的虚影(下)

「你相信吗?」

「相信什麽?」

「你自己。」

「那你呢?」

「我信。」

「……」

「你还没回答我。」

「我不相信人类……」

…………

「我跟你说哦,寒他啊,刚开始进学校的时候酷的那个样啊……啧啧,真不是个可爱的小孩。」

「他怎麽可能会是个可爱的小孩?我记得啊……他好像从小学二年级开始就没笑过,真的是太跩了,人家老师好不容易说个笑话愉众吧,整个教室的人都笑了,就他一人冷著一张脸坐在那里,害人家老师差点下不了台──跟你讲,那天还是公开课,好几家学校的老师都看著,就他一人……那天那个情景真是……我一想起来就想笑!──哈哈哈……」

坐在电脑前,我继续我那些准备在回国前完成的工作,耳边是维深和枫的高声谈笑──我忍!

真想骂粗话……这两个家夥是在开「三八批斗大会」吗?还是在开「靛寒世童年趣事言讨会」?我说他们就怎麽那麽能掰?都从昨晚回来睡前讲到现在了,怎麽还没讲完?

还是说我就真的有那麽多陈年旧帐给他们翻?……

算了,男子汉大丈夫,难不成还禁不起他们说吗?──所以,我努力的发扬中国人吃苦耐劳的优良品质──我忍!

「跟你讲啊,世世(我什麽时候变成世世了?!)他啊,小时候就长得特可爱的一个小孩,但就是不会笑,那些老师都拿他没办法──偷偷跟你讲了吧,教我们班的那群老师还拿过他来打赌,就赌他会不会笑……哈哈……结果──全输给了那个教思想政治的老太婆!」

「不会吧?寒他是不是没笑?」

「就是没笑啊……呵呵……」

孰可忍……孰不可忍……我忍无可忍了!!──「你们两个!没人教过你们在说别人八挂的时候要离那个人最少一百米远吗?!」我转身朝那两个占用他人客厅来讲主人是非的家夥大吼──我现在真的很後悔,当时为什麽要让枫知道我是谁……而同时,我眼下是极度渴望维深那位亲爱的母亲大人能快点找个人来宰了他,免得他让我脑部发热。

「哎呀……寒,你不是那麽小气吧?你不会吧?你这麽善良冷静的一个人,怎麽会跟我们计较呢?」维深一脸戏谑的看著我,还向我举了举他手中的那只杯子──该死!我是倒足了十辈子的霉,才会认识这麽个人!

「寒世,你怎麽能说那些是八挂?那是事实──怎麽说也是你珍贵的童年回忆嘛。」枫因为背对著我坐的,所以整个人都转过身来,斜倚在沙发上对我笑。

闭了闭眼,我觉得──如果我真的跟这两个人认真的话,我大概会活不到今年的春节。所以,我深吸口气,准备把这两个已经完全把思维放在了「回忆小寒美好童年」的家夥扯回到我一直在烦恼的现实去。

我望向枫。「枫……你这次来巴黎有人是事先知道的吗?」我问他。

可能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吧,所以枫也很配合的收起方才那些老大不正经的语气,认真的想了想,然後对我摇摇头。

「没有,但是……前段时间……大概是一个多月前开始吧,我就发现有人在跟踪我,不知道会不会跟这件事有关系。」

跟踪?……那就是说枫被定为目标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但那个跟踪枫的人不会是「丹罗尔」本人,一个月前的话,照昨晚李斯说的,那时丹罗尔已经跟他在一起了……那会是「丹罗尔」找人去跟踪的?还是说她有同谋呢?

「那你这次到巴黎那个跟踪你的人会不会知道?」我问。

「应该不会,因为我当时用的不是同一张脸,而且……到这里之後我没发现有谁跟踪我。」枫耸耸肩道。

但没人跟踪不代表没人知道不是吗?……真是令人头疼……

「那,枫,你这次怎麽会承办起同学会来?不像你为人嘛。」反正都问不出什麽了,不如就让本来就乱成一团的脑子放松一下,聊聊家常吧──怎麽说,我跟他都是十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嘛。

「承办同学会?我什麽时候承办的同学会?」没想到,枫居然愣愣的反问我──不会吧?难不成我记错了那封邀请函的署名?

忙在桌面上那一团乱七八糟的资料手稿中把那封信翻出来,我展了展那张纹样特殊的纸,念:「‘靛寒世先生,本人诚意的邀请您参加Z江市第X小学XX届三班同学聚会,时间:2003,1,23。早上8:30。地点:学校大门。介时将邀请各位到另一地方作一短暂的旅行。望您到时可以到场出席──任羽枫。’没错啊,这上面明明白白的写著你的名字──不是你寄的?」那……这件事就太古怪了……

枫一脸的惊讶,过了大约三秒,才有些呆愣的皱眉看著我。「这不是最新型的玩笑吧?世……我从来就没寄过这种东西啊……我在你出国之後一个学期也到了美国,这麽些年都没回去过,正准备今年回去看看的,怎麽可能会给你寄种东西──再者,我也不知道你住哪啊……」

那……如果这不是枫的请柬的话……那会是谁?……

但无论是谁,我的直觉都告诉我──这绝对有危险。那我还要不要去呢?……

等等,如果,有人想借枫的名义去邀请我和以前的那些同学去参加这个同学会,那他要怎麽做?──首先,不能让真的枫出现,而揭穿他的计划。那要怎麽做呢?一是杀了枫,二,就是把枫禁锢在某一个地方,让他不能出现……

难道……那个「丹罗尔」才是真正承办同学会的人?──那她是谁?……她的目的是什麽?不会只是单纯的开玩笑吧?

除非她有精神病态吧……但也总不至於是花了这麽大的功夫去做这麽件事不是吗?但如果……用她的真名会请不动我们呢?……也不至於吧?平平都是同学,怎麽可能枫请就去而她请就不去呢?……而且用她自己的名字不是方便很多吗?……干嘛要绕著麽个大圈?还要冒这麽大的险?

要不是她是个极度自大或者说自恋的人,那她就是一个让我们知道真实身份後绝对不会去见她的人。

这样的人……记忆中……好像只有一个……

那个冬天,那个红了双眼的可悲女孩……女孩?!──我怎麽会把昨晚那个有蝴蝶纹身的美女忘了呢?!──难怪我会觉得眼熟,她锁骨上的那只黑色的蝴蝶,跟那张邀请函上的蝶纹是一模一样的!

那她留下的那只信封──

连忙站起身冲到房间翻出那袋被我顺手拿回家的信封,我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会发生一件我不能不去参加的麻烦……

黑色的蝶纹,神秘的邀请者,

美丽的女子……

还有那旧日的虚影……连在一起,

最後会出现的,

会是什麽……

……

第十六章根源

「你不相信人类?……那你自己不也是人类吗?」

「所以,我不相信自己。」

「如果你连自己都不相信,你还可以相信什麽?」

「……我……已经不准备去相信了……」

…………

迅速的把那只信封拿出大厅,我坐在维深旁边把它拆开。

「寒,怎麽了?这个是?」维深不解的看著那只信封,但我现在没空跟他解释──只要知道里面放的是什麽,就能知道她知不知道我是谁──如果,里面放的是关於那些奸商们的犯罪书面数据,那麽,她只是把我当作一个普通的警察的内线──她应该从一开始就算到这件事会暴露,所以,她的本心又或者,这是她跟李斯交换的条件──李斯帮她把枫关起来,而他帮李斯把那群人一次击跨──只是她从没想到我会跟ICPO的警官相熟而把枫救出来。但如果里面放的是整一件事的所有来龙去脉书证或记录……那……她计算的人就不只是枫,而是连我,也被她算计在内了。她是在跟我玩一个游戏……一个追逐游戏,这样的她,只有一个目的,让我和枫对她一直追查下去。

用近乎粗暴的动作把信封撕开──我甚至连慢慢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的耐性都消失了。

果然,里面放著一叠数据文件,和好几张磁盘──稍稍的翻了翻那些文件,心已是安了一半──只是那些老狐狸多年来的非法买卖进帐记录和详表──但磁盘呢?

拉过放在方形茶几上的手提电脑,用最快速度打开,把磁盘放进去。

「寒,你到底怎麽了?」维深在一边喊,但我现在还是没时间管他,只是迅速的一张一张的查看那些磁盘的大略内容──五分锺後,我最终还是舒了口气……

她还不知道……幸好……

「喂,寒,这些不是?……」大概是看我没空搭理他吧,维深跟枫很自觉的拿起那些纸张细看,所以,在我松一口气而把紧绷的神经放缓下来时,正好看到他们两人皱著眉看著我。

「如你所见。」我微笑。「正是那些老狐狸们的所有罪证──有了这些,他们就是请再好的律师也打不赢这场官司了。」

「你是怎麽拿到的?」枫边移过电脑看里面的记录边问。

「你记得刘栋吗?」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看著他问──我想,「她」是来找我们还债的……差点就忘了,当时十二岁的她,仅年就二十八了……

被我问得一愣,枫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他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坐直了身子,半眯著眼的看向我──他想从我的表情中找出我问这个问题时的情绪。

又过了一会,他才点点头。「为什麽问起他?」

我苦笑出声──「因为,这个信封,是他姐姐给我的。」

「什麽?!」

…………

十六年前,当时我十岁,那时我父母刚离婚一年,而我,还处於一种对自身的责被和厌恶中,对一切都无兴趣,并对「人」失去了所有的信心──我厌恶人类。

那是在我来到巴黎之前的两个多月的一天。

永远不会忘掉人体失去生命後的那份冰冷──那是我一生中第一次看到尸体──而对象是,我的一个小学同学──一个叫刘栋的男孩。

他是个转学生,是三年级才转来的,而且是个极为内向的人,平时如果没人问他什麽,他是绝不会说话的,而说起话来,也是有些结巴。他长的不瘦,但也绝对不是一个大胖子,但不知从何时起,他就有了一个花名:肥猪。这个词是极度不礼貌的词语,但每天、每天,刘栋都会被人这样叫,或者大声的嘲笑,甚至连老师,有时候都会开玩笑的这样说他。

也不记得具体的是哪天,刘栋被班上一个女生取笑,最後他反驳了一句「就算是猪也比你这样的人要好得多。」结果,他那天被那女孩和她的朋友用粉笔扔以及在他的白色棉衣上写字──可能是已经踏过了这条界线有或者是当某种情绪和行为一旦有了最初的发生和破坏,就会一发不可收拾的继续下去,从那天以後,刘栋每天来上学的时候,他的桌面上不是布满粉笔灰,就是垃圾。

他并不是没试过向家长或者老师说,但他的家长除了骂他没用之外就是去找校长,而校长则是大骂了班主任一通──最终,班主任惩罚了全班学生。

小孩是一种最容易记仇及有仇必报的生物,也因此,刘栋开始被欺负得更惨,而他也不敢再跟家里说──除了他的姐姐。

在记忆中,那是个梳了一条长长马尾的清秀女孩,白里透红的肤色,温婉的声音,说话极柔而有条理的一个小姐姐──她比我大两岁。她是第一个让我知道何谓美女的人。

因为那是我是班长──一个极麻烦的职位,什麽都要管,而又什麽都不能管。永远被夹於老师和同学之中──我想,我会被选出来当班长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我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但会在适度上让他们知道过份的结果是悲惨的──做到了给了同学一定程度上的自由,而对老师也有了交代。

所以,当时可能是唯一一个不会叫刘栋做肥猪并有机会接触他姐姐最多的人。

而第二个与他们接触最多的,就是枫。

他算是个很让老师头疼的孩子,喜欢闯祸,但又有极好的成绩和长相,深得师长爱戴及同学喜欢的明星人物。

他很主动的接近刘栋──但我知道那不是因为他真的想跟他做朋友或者纯粹善意的什麽,而是因为他好奇这样一个与自己完全相反的男孩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这个是根本原因,但让他这麽做的直接原因却是──同情……

对,同情──那是枫一直以为他对刘栋的唯一感情──最少,在当时,他是这样想的,所以,他并不觉得他对他有愧。

而在那些同学欺负他的时候,枫也永远在扮演一个保护者的角色──但那也仅止於刘栋被弄得到达极限的时候。

枫认为那已足够,但他没有醒觉──其实他自己也在享受看刘栋被欺负的感觉──因为他不能亲自出手。

而我……则是个旁观者──就算我有救他的能力……

当时的我,只是个最无感情的旁观者……

最後,在冬季的某一天,刘栋从六层高的教学楼顶跳了下来──他选择了自杀。

而在他的告别礼那天,他的姐姐──那个本来温婉的清秀女子,变得怨毒而可怖──那双充血的双眼,如同冤魂索命般的语调……

「这是你们欠我的……欠我弟弟的……」

那时,我并不觉得我有欠过他们什麽,因为我认为,人要生存,靠的是他自己本人,而不是去乞求他人让他生存下去……

因为我就是靠自己而没有放弃──当时,我的确是那麽想的。

但当我认识了维深、洛斯等等的人和经过了这麽多年的生活後,我发现了我的错──人类,是不能独自生存的动物。

当时,我对刘栋的要求太过於严酷……

但错过的,已没有补回的办法……

这是所有的根源──我知道,那女孩是在准备向所有伤害过她和她弟弟的人报复。

但是,她到底……会怎麽做呢?

杀了所有人吗?……

还是……

那幼时的错,却在人成年时被索还,

这公平吗?

又或者,这是罪有应得?……

……

第十七章复仇者(上)

「为什麽不去相信呢?」

「值得吗?人类……这种生物的可怕程度,还能让他们拥有被信任的价值吗?」

「当然,如果你连自己的同类都不敢去相信,那你的人生一定很可悲。」

「相信这个词……很伤人。」

「但这也是让所有人类连在一起的联系──你永远不可能长久的把自己孤立──除非,你死了。」

「你知道死亡是双面刃吗?」

「什麽?」

「它带给你永恒的安宁,但却让你失去生命──没有了自己。」

…………

1月15日,我提前回到了我的祖国──中国。

我很喜欢这个国家,喜欢她的历史、她的文化──包括那些包含在内的一切可笑的思想或定律──我爱这个国家。

她给我的感觉就是一座翡翠的高山上的一座宏伟的古刹。严肃、古朴,但又不失华丽。金、紫、红是建筑的色调,在高山上,既没有破坏原本的景致,有突显了自己──对,我形容的正是峨眉山上的金顶和庙宇建筑群。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它比长城更能代表中国,但是,长城是世界七大奇迹之一──名气总会在该有用的时候被适当的运用。

我是在广州下飞机的,经过长途的飞行,眼下,我唯一的感觉就是──累。

但站在我旁边的那只猪先生似乎完全没有那个感觉──「寒,这里是说粤语的对不对?粤语!……我来之前恶补了几句,不知道行不行,你要不要再听听?」维深.奥本.莱芬斯特兴高采烈的样子让我联想起去春游的小学生──该死!他怎麽就跟来了呢?为什麽?!

真是欲哭不无泪……

我皱眉揉了揉眉心处的鼻梁──正想提醒维深一下让他别太兴奋,却发现他已经跑到机场内的小商店里去秀他那几句走调得可以的粤语……

天啊!我看到他在跟一个买水果的小女生说了什麽,然後指著我笑──连忙向前走,我要否认我认识这个人,绝对。

用尽可能快的速度,我走出了机场大楼,在门口吹著虽然没有巴黎冷,但也算不上暖的风在那等某只跟猪可以联想在一起的动物出现。

「寒,你干嘛走这麽快啊……很急吗?你不是说你妈妈在家等你吗?她有来接啊?」一出现就是一堆让人烦得要死的问题──我看他可以改名为「问题维深猪」了……

「维深……我真想不明白你到底是怎麽让你们院长让你过来搞什麽──教研……教研交流的?你不会……连你们那个胖到有点那个的院长都下手了吧?……」这句可不是完全在开玩笑,我可是百分百的相信维深在饥不择食的情况下会这麽做的……

但维大少却不这麽想──狠狠的瞪著我,维深现在的表情就像一只看到了红布的公牛一样凶悍。

「靛……寒……世…………我现在郑重的警告你……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要再把什麽奇怪的联想套在我跟那只胖得跟只大象没啥差别的混蛋身上的话……我发誓──我以後天天到你家去找你!」──好恐怖的恐吓──不骗你,我的脸登时就绿了一半。

所为谨言慎行、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怎麽就忘了这位维大少是「女子与小人的终结者型集合体」呢?……上帝,我错了……求求你,把维深扔回法国吧,我以後都会上教堂做礼拜的,并向佛祖保证,绝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说过就算了──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让维深别跟在我身边添乱就好……

难道,这也是种奢望吗?……

叹口气,我算是再一次认命的提著行李上了一部停在门前车道上等客的出租车,没有继续和那位一脸──杀必死表情的维深教授纠缠下去。

……

在後面的行程中,我们在离最近机场的地铁站下了车,过程中维深难得很乖(原谅我用这个字眼,但也实在是不知道还有什麽词能更好的形容维深这难得的安静了)的没有用一堆有的没的问题来烦我,於是一路顺利且算是安静的在坑口站下了地铁。

「寒……我问你……」

就在过天桥准备到在坑口站对面的芳村客运站转车的途中,安静了很久的维深却突然开口,而表情的认真程度是与他在给学生上课的时候一样的冰冷。

我转身站定,然後看向他。

「你真的要去管那件乱七八糟的事吗?其实你不去出席那个同学会不也可以吗?要不然,去报警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何苦要把自己搅进去?你不是最烦这种事吗?干嘛还要去?」无表情的看著维深,接著是苦笑的叹气──他总算是将从那晚跟枫谈过之後就积压起来的怨气发泄出来了。

──十天前,1月5日的那个早上……

「什麽?!」枫惊诧的低呼,一双黑色的瞳孔仿佛被希腊神话中的蛇发女妖定出了一般的只愣愣的看著我。

「她给我这些,但她并不知道我就是她所认识的‘靛寒世’。」我对枫点头。「可是,她知道你就是‘任羽枫’。这封同学会的邀请函,应该就是她用你的名字发出的……而目的……你应该还记得吧?她那年十二,而今年,就是第十六年,她二十八岁。」她要向我们最讨她弟弟的债……

「我一直以为……那不过是她想让我们觉得内疚才那样说……而且……她怎麽会找到我?又为什麽要用我的名字呢?她……又为什麽不杀了我?」枫皱著眉看我,表情是痛苦的,曾经,我在另一个人的脸上,也看过这样的表情……疑问的表情……

但那人要问的那个人,是我……

「她是在还你的情,因为你曾经保护过刘栋──虽然你也有害过他,但你也救过他,所以,她还你这个情──不取你性命,只让你去蹲蹲大牢而已。」我微笑,然後放松的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我开始佩服自己在说这事情时的冷静──像是事不关己……「要找你,不算太过困难,你忘了她父亲是在美国领事馆工作吗?你当时移民的时候,她大概就知道了,她注意到你到底到了哪里,然後……我想,她也跟著去了美国,而这些年,她应该都一直跟著你吧……要不然以你的技巧和功力,不可能会不知道有个人突然的开始注意你……就像那个在一个多月前被你发现的跟踪者一样……那时……大概是因为她要去找李斯……所以才不能再亲自去查你的行踪,因此才会找人代她去跟著你……而当你到了巴黎以後,你就又一次在她的掌握范围之内……之後,从一开始你想去偷东西,她安排的一切,包括了杀人等等……那都不过是她的复仇计划开始的前奏……」我算是明白了李斯那句「那……结局大概还不只这样吧……但我没法看下去了……下次见吧,各位。」的意思……这一切……也不过是开始啊……

「这些只是你的推测啊,世,她可能做得到吗?……你说的那些事……」枫听完後没愣多久,就又问我──表情带了某种期待──期待我否定我刚才说的话吗?……呵呵……我就算再矛盾也不至於这样吧?……

我微笑著点头,顺势在茶几上拿了杯茶喝。「会,你忘了吗?她是当年有名的神童──IQ190,就是因为这样,刘栋才会被那些妒心中的家夥欺负吧?……」说到底……刘栋会死跟他有一个过份出名而聪明的姐姐也脱不了干系……她……也知道吧?……毕竟连我都能想到的东西,那个高智商的大美女应该不会想不到的……

「那她发这些邀请函……」我可以感受到枫的声音有点抖。

所以,我接了他的话──「没错,她是想把以前我们班的一群人都聚在一起,好让她能一次性的向我们复仇。」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告诉所有人,让他们不要去?」枫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样──但这是不可能的。

於是我轻笑。「你还记得全以前那些人的名字和长相吗?你知道他们住在哪吗?就算你查到了,你有证据这麽说吗?别人还记得吗?他们会相信你吗?──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了解局内人的心情和感受的……枫……更不用说那是一群你已经十几年不见,现在等於陌路人的所谓同学了,你对他们好,他们还不一定承你的情。」这是一个理由,而另一个理由是──我想救她……我想救那个在我记忆中温柔而美丽的可怜女孩……

我一直就是个自私的人,也不相信所谓的「公平」而且要算公平,他们的确是得受到一点惩罚才行……

「那我们现在要怎麽办?」枫皱眉看著一脸悠闲的我──他在这件事上明显的无法保持应有的冷静。

喝口茶,我耸耸肩,而後看著他露出微笑──「不是‘我们’,枫,是‘我’该怎麽办。」

「什麽?!」──这次,是维深和枫一起吼出来……

呵呵……用得著这麽大惊小怪吗?……

我只是想将计就计的去会会那个女孩而已啊……

这样,

应该没问题吧?……

……

第十八章复仇者(中)

「你是个有趣的人。」

「是吗?我该谢谢你的赞美吗?」

「嗯……那倒不用……但你真的想谢我的话……」

「什麽?」

「做我的女朋友吧!看你长的挺漂亮的,我就勉为其难吧。」

「……」

「怎麽?高兴过头了?」

「你是白痴吗?……」

「嗯?」

「你连男人女人都分不清的话,那就请你最好不要去追求什麽人,否则──你一定会一辈子单身。」

「啊?!──你是男的?!!」

…………

「寒,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就以那你说的那女孩的情况,她肯定巨有很强的攻击力,你自己不是常说做人不能太过於相信自己吗?难道你是说一套做一套?」维深的语气变得强硬起来──我说……他平时怎麽就不用这种文法来跟我说话呢?这样我就不用老为了他那娘娘腔到极点的文法而感到胃部轻微痉挛了……

转身向前走,我以他能听到的声量说著他的母语──「就像你无论如何都有想救的人一样,我也有我想挽回的人……维深,我只是不想她错得太深──而且她错,是因为以前一群无知的天真魔鬼们种下的错误──也许她是原因,但那并不是她的错……」

说完,我没有看维深的反应,只径直的朝天桥的另一端走去。

在五秒後,一只手重重的拍在了我的肩上,让我不得不停下来──

「寒,无论你想怎麽样,我都会陪你的。」然後,我看到的是维深那张恶作剧式的笑脸──只是这次,他是认真的。

「啊……反正我也认了……谁让我被这麽陀金鱼大便给粘上了呢?……唉……」我似有似无的叹息,然後故意不理他的继续向前方移动,接著,不意外的听到一声绝对丢脸的大叫──

──「寒!!你也太恶心了吧!!居然把人家这麽个大帅哥形容成金鱼的米田共?!!」──啊……我是不是该称赞他的中文造诣一下呢?居然连米田共都会用了……

「寒!!你怎麽不等我──等等──」

…………

母亲并不住在广州,因为她老人家说广州空气太差也太大,她也不太愿意住深圳,原因跟当时她不愿意去广州的理由相同──说是出个门就得付一两百块的车钱,打死她都不去。

结果,她十分明智的选了极靠近广州的F山市来住。

可能十年前这里是不太像样,当十年後的现在看F山市,这里绝对是个居住的好地方──到广州去坐公车才30分锺就到坑口,听说到了04还是05年,还会有地铁从广州直通到这里来。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我想重点是现在在我面前正在进行的情况──

「哦!你原来是英德混血儿啊……难怪长得那麽帅啦,阿世他也是,上几次回来都没带上你,你真人比照片要帅多啦。」

「是吗?阿姨你也是啊,保养得好好,一点都看不出是56岁的人了,不说我还以为你最多是30出头……跟寒走在一起有没有被误认过是情侣啊?阿姨。」

「呵呵呵……你这孩子嘴真甜,比我家那成天就冷著张脸的小子好多了,不称赞我就算了,居然还给我取了个‘千年女妖’的花名,你说这孩子……」

「阿姨,你别伤心啊,小寒他也给我取花名呢,老叫人家猪先生──他这人就是嘴坏!」

「没错……」

──我想知道……这是文革十年批斗大会的幻影重现吗?我怎麽觉得我现在好想被人在脖子上挂了个木牌然後狠狠的批判?……

天啊……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麽?现在要受这样的惩罚?……

无言的看著眼前一个明明都年过半百却还保养得跟三十几岁的妇女同胞没什麽不同的女人和一个明明该帮我的但现在明显的转向了的男人,我再一次感到了人生的残酷和无力……

与其认真的听这两台马力肯定在五千以上的广播器的谈话内容,我决定还是先补眠一下比较正经──再说他们两位的夺命烦音正好可以充当催眠曲。

於是,在不知不觉间,我那几根早已因长途的飞行和之前长时间的赶稿而万分脆弱的神经开始慢慢的进入了无意识状态……

…………

「世,真的不用我去?我可以化妆成别的样子陪你混进去的。」枫对我说,而我,正在收拾行李,准备搭两个半小时後的飞机回国。

停下手上的动作,我站起身,把双手压在他肩上。「首先,你就是化妆也要天天上妆天天下妆,那样很容易穿邦,第二,你要离开这里,我怕她要是有什麽眼线知道了,那就白搭了,第三,你真的不用担心,我不是弱不禁风的贾宝玉,而且身边还跟了个比终结者还有用的人形电脑。」虽然我是非常希望他老兄可以别跟来──这句是我在心里附加的。

「但……真要发生什麽事怎麽办?她可以为了这件事而另外又杀了两个无辜的人……」枫还是不放心──我的天,难道我是一个如此不堪信任的人吗?

我在心里惨号,顺便附带说明一句──那两个人可都是为了能不让你死而死的……枫──不过还是不告诉他比较好,免得他那份正义感再度冒出,给我添乱。

「你放心吧,我能了解她的想法,要是她真的就只要杀了我们就好的话,那一开始就不用这麽麻烦。她是想先折磨一通我们这群人,让我们也感受一次她弟弟曾经承受过的痛苦,才了结我们的生命,要不然……就是那些人死了,也不会知道他们曾经做过的,到底是一件多麽过份的事……」

在我说完後的一分锺,我们都没说话,只是看著地毯,最後,枫抬起头,对我露出那个熟悉的邪肆笑容──「可能我无法相信我以前认识的那个靛寒世,但我相信你,医生……」

……

「喂,寒,醒醒,要睡到房间去睡,别睡在沙发上」──原来刚刚是在作梦……

真是,怎麽会梦到回国前枫跟我说的那堆东西……嗯……不行,头很昏,这该死的维深猪!──明知道我有低血压,一睡下要没睡好就发作,他居然还用力的摇醒我……

这家夥是故意的是吗?

狠狠的瞪向维深,我微笑──「维深…………你不想活了?…………」

「是我叫小维叫醒你的,难道我也不想活了吗?」突然,身旁传来了一把女声──那是我老妈。「真是的,你这孩子,都多大岁数了还耍赖,快去房间里睡,睡沙发会腰疼的,快去。」

啊啊……我该说什麽呢?──妈,你儿子我睡沙发第二天可能会腰疼,但现在醒了我会头疼啊!……

扶著我那开始发热胀痛的头部,我看向维深──果然是一脸标准的幸灾乐祸表情──该死!

最後,我还是只有苦命的拖著已然变得沈重的身体移动到母亲准备好的睡房去──现在想想……我亲爱的妈妈……你不是故意的把我弄醒就为了看我这副想气有气不出来的痛苦表情吧?……

可疑问,最终还是个疑问,这个问题,我是不会问出口的,而明天,我可能也早就忘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因为明天,我要开始在「她」之前做防备工作了……

梦中,我会看见什麽?

会看见你吗?

我可怜的折翼天使……

……

第十九章复仇者(下)

「你这娘娘腔的臭小子!」一双蓝绿色的眼睛狠狠的盯著正被自己抓紧抓住衣领的黑眸男孩──他讨厌他那一脸的无表情。

「干嘛?想打架?」虽然比对方要矮小得多,但东方血统的男孩依旧冷著一张俊美的小脸冷冰冰的出声,完全无视於高大的西方男孩对自己的威胁。「而且……是你自己以为我是女的,不是我说的,那是你白痴──人头猪脑。」

「你说什麽?!」高大的西方男孩明显是被激怒了,举起左手握拳就向黑发男孩的右脸招呼过去──

「哇!──」但结果却是被那看起来矮小瘦弱的小男生摔在了地上痛呼出声。

拍拍手,回头看了一眼那坐在地上愣愣的看著自己的男孩,那个把人摔在地上的人微微一笑──「嗯……我没告诉你吗?我从三岁就开始学太极拳,四岁就学空手道──我干爹是开武馆的──听说过吧?中国功夫。」

说完,朝那表情越益呆愣的淡褐金发的男孩又是一笑,潇洒的飘然而去。

只留下那个再一次受到沈重打击的男孩──「呵呵……」隔了好几分锺,他开始坐在原地傻笑,「太有趣了……呵呵……外表和内在反差这麽大的人……真是太好玩了……呵呵……绝不能让他就这样下去……要这样下去的话他会变得很无趣的……嗯……那该怎麽做呢?……跟著他?……」

最後,那傻笑了好一阵的孩子在心里立下了对自己的誓言──不能就这麽让这个他有生以来见过最有趣的人离开自己的生活……

…………

时间倒回十天前──1月6日。

「我也要跟你回去。」维深的一句话让我完全呆愣──虽然早就知道最後会变成这样,但当他说出口的时候还是会让人有种沈重的失望感……

「你有时间吗?18号你不是要做公开演讲吗?要是20号回去的话还来得及,但我现在15号要走,你怎麽跟?」稍稍离开键盘和桌子,我微转过身对维深苦笑。

「我已经把时间转到14号,机票也定了,你有理由不让枫去,没有理由不让我去。」死盯著我,维深表现出他难得一见的执著。

「但你也没有去的理由,维深。」我微笑──我知道维深已经在怀疑我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麽──作为对方的心理治疗师,让我们对大家的思考方式和过去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而以维深专业及智力的程度,肯定知道我绝对不会跟枫一样,会对救那群「亲爱的旧同学」感兴趣,而依我对人感兴趣的程度,他也应该是已经隐隐约约的猜到我的真正目的了吧?……

只是,他在等我给他一个确定的答案──但如果他不问,我是不会说的。

「谁说我没有去的理由?」维深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并露出了一个顽童在恶作剧成功时会有的笑容,然後,从身後拿出一张纸──还是说,我该称它为一张书面文件呢?「这是我到中国作交流考研的申请表──要不然你以为院长怎麽会这麽顺当的就放我换演讲时间。」

就在我为这摆在面前的事实感到天道不公人生多难的时候,维深却更深的给我在伤口上再插上一刀──「而且……这次的交流地……我选了Z江市哦……」

无言的狠瞪著那张文件──我在呆愣三秒後明智的跨前一步并夺过那张纸──撕开。

「撕吧撕吧,反正那是复印件……呵呵……」恶魔的微语啊……我似乎能听到来自地底的低沈呼声了……

就在我伤冬悲秋的时候,大门却发出了震天的敲打声──哪个白痴这样敲门?他小时候妈妈没有教过他什麽是「以礼待人」吗?

但在我和维深有所反应之前,现在这间房子另一位住客已十分自动并自觉的把门打开──

「嗨!Hance!」原来那个人是韦恩──他笑容可掬的走进来,「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他被维深传染了吗?我可不相信他会忘了昨晚我们才刚刚见过面的这个事实。

「还不错吧,有事吗?韦恩警官?」我对他露出最完美的温和微笑。

「呃……那个……」果然不愧为当年校院排行榜最恐怖事物前十位排名的三甲获得者,我那自认为应该毫无杀伤力的笑容让韦恩脸色一青,但我只希望他快点说明来意,好让我能把手头上的工作做完……否则……

就在我以为他就要这麽沈默下去的时候,韦恩接著他刚刚的话说下去。「是这样,首先,你昨天给我们的那些资料实在是太有用了,那些家夥的罪证可真是一点不少,这样最少他们都得在大牢里呆上个十年左右了。」

然後呢?──我看著他,但眼神中带著的是等待的意味──我才不信韦恩这家夥会为了这种事而上门道谢,话说我上回救了他那条小命他老兄都只一个谢字就算了,这次这种事他会亲自找上门来?──还是说他们想要颁发一张良好荣誉市民奖给我?

被我看著,韦恩又是一顿,跟我进行了为时约三秒的眼神交流後才自觉的把话说下去──「接著呢,是重点,从那几个人的证词来看,指使这件事的还另有其人。」

「丹罗尔是吗?还是说,他们说的是李斯?」我把滑到了下鼻梁处的眼镜向上推推,顺边接了韦恩的话──真搞不懂警察,难道他们说话都得神秘稀稀的吗?还是他以为自己是在演福尔摩斯?

「你怎麽知道的?」韦恩十分吃惊的看著我,但在看到我那明摆了不会告诉他的表情便知趣的说下去。「他们倒是没说李斯……只说了丹罗尔……但李斯这个名字……也很耳熟……」

「别想啦,先把你来找我的主要目的说了吧。」我可不会蠢到在现在告诉这位ICPO的警官的,免得他让事情一波为平一波又起。

说完,我把身体转回我的电脑面前,并轻轻的移了移鼠标──因为太久没动,显视屏已经转去护屏程序了。

「是这样,Hance,你该知道那个丹罗尔是谁吧?」韦恩的话让我身体一僵,但马上我又恢复原样的把身体靠在椅背上。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我反问一句。

「我本来是想来让你实践你那个帮我做一件事的诺言的……」韦恩没有给答案,而是说了句基本有点风牛马不相及的东西,而他说话的语气带了些感慨。

「我答应你的,说吧,什麽事?」我这个人做事就是不喜欢欠别人东西──我边打著些无甚意义的浮夸形容词边对韦恩说。

「我要知道所有有关於丹罗尔的事。」

舒口气,我认命的把稿件存盘,然後顺手把电脑关掉。

转身,隔了半块镜片看著韦恩──这该死的眼镜又向下滑了。

「知道之後你要怎麽做?」我推了推镜框。

「把他抓起来。」韦恩果然是「正义的使者」,说这句话时的豪气和坚定简直让我想为他鼓掌──但我知道他的真正理由。

其实不用想也知道,那堆被抓的个个都是有名有钱有关系的人,这次一次就被人这样给整倒了,但无论怎麽说,这些都是名流,政府是不允许就这样把他们抓到牢房里的──双方都给大家卖个人情。

那些老大们去蹲个两三个月,然後用什麽表现良好啊,治病之类的理由就出来了,而政府面子上过去了,也算是把这批大老们的气焰给压了压,但无论如何,这些都得是在有转寰余地的时候──也就是在那些资料出现之前。

就著眼前这铁证如山,要还想要让那些老大们有脱身的机会,唯一的,就是让他们变成从犯──而主犯,当然就是那个「丹罗尔」。

我昨天也是算准了最後会变成这样才把那些东西交给韦恩的──希望他知道後不会扁我吧……

因为,在面对「她」的时候,我需要他的帮助──否则,我会没有十成的把握。

既然目的达成,我也老实的跟人交易好了。

於是,我再次对韦恩微笑──「我告诉你关於‘丹罗尔’的一切我知道的事可以,但有一个交换条件,如何?我保证,你得到的会比抓到‘丹罗尔’更多。」

…………

1月16日,清晨6:30。

迷蒙间,我看见了一团白光在眼前慢慢的扩大,然後渐渐的,变得灰白,接著,我那仍处於空白的脑海,被一把大得可怕的声音弄得一阵剧痛──

「寒!!!!──」

天……维深…………你想杀了我吗?…………

我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阿姨说等会要去和你的陈叔喝茶!让你早点起来准备一下!!」

让我睡……维深!!──我在心里呐喊,无奈那不清的神智和低血压让我无法出声真的吼他……天杀的……我要昏过去了!!你还吼?!

「阿姨说等会你那个叫上官清的朋友也会去!!让你起床!!──」

有人帮我打电话报警吗?……我要告他噪音杀人……

等等──刚刚他说什麽清?……

是小清?!

瞬间,原本还一片混乱的脑海清醒过来了,但那阵阵宿醉般的剧痛还在若隐若现的抽搐著我的大脑神经。

但总算是醒了──抓过放在一边的手表──6:30……

我该怎麽做呢?……按我老妈的习惯,她约人喝茶绝对会在8点……而现在……6点半……

我基本上是用一种十分怨毒的表情看著维深,但谁知道这白痴却只会笑。

「你要解释一下这麽早把我弄醒的原因吗?」──你要不给我说清楚,我一定痛扁你一顿然後直接把你扔回巴黎!!

「寒,你别急嘛,是阿姨说要现在叫醒你的,她说他要你穿得整齐正式一点,因为……」

「因为什麽?」我这次问他已是几近低吼了──到底为了什麽要把我的低血压彻底的引发?!

「因为等一下你那位陈叔的侄女、女儿还有她的几个朋友也会一起去喝茶啊……呵呵呵……」说到最後,维深很没义气的笑了出来。

──我的上帝!

「原来这就是传统式的相亲啊……寒,你好幸福,居然能一次就看到这麽多个美女,你要好好选哦。」维深现在完全的就是在幸灾乐祸。

重重的揉了揉痛感加重的太阳穴,我才想起来刚刚最初我想问的问题。

「你刚刚说上官清也会去是吗?」我微抬头看向维深。

他点头。

「你就是要找他是吗?」

「不,是林素,但他也是其中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还有小雅……但不知道她会不会加入……毕竟她现在怀著孩子……」

「别想啦,人家要不要玩是人家决定的,你想也没用。」说完,他站起身,对我伸出手。「起来吧,让你早起些整理一下思路,免得等会说的乱七八糟的就惨啦。」

……

复仇者向我们挥出她手中的利剑,

而我能做的,

只有制造一个对她无害的陷阱──

我的目的,

是救她,

而不是毁灭她……

……

第二十章瞬间的再会(上)

在一瞬间,

我看见你流泪──那是绝望的圣水。

你想要赎罪,

但那却不是你的罪……

上帝最大的不公,

就在於,

他没有能让真正该感到羞愧的人感到羞愧。

我想吻去你心中的那滴泪……

但你会给我这个机会吗?

我的折翼天使……

…………

1987,10,19。

这年的风很冷,在这个因该只有清凉的月份里,居然会让人感到彻骨的冷意。

身体很冰,手很冰,脸很冰。

我不愿意留在那个「家」里,什麽是家?……

而「家人」的定义又是什麽?

我不知道答案,也不想知道答案,人类……太可怕了……

他们不知道他们到底破坏了什麽,他们看到的,只有自己──无论以多麽伟大的借口来掩盖这个真实……

整个人在发冷,而当我在课室的门口看到那个下身裤子被抢走放在高处的男孩时,我发现──原来,有人比我更冷……

……

老师已经习以为常的没再说什麽,因为已经说得太多,但最後还是骂了全班的学生一顿──而刘栋则从头到尾都在哭。

我在看,一直都在看,因为我不知道除了看,我还能做什麽。

很无聊的上著课,却在第三节下课的时候被林素用一脸「你做坏事了」的古怪神情叫到了教师办公室──心里打著腹稿,顺便猜测著到底会为什麽事而把我找到办公室去。

不会是为了刘栋吧?……他们今天太过分了吗?……不会吧?老师应该早习惯了才对,而且……刚才她不也义正词严的骂了……哦……应该说批评了我们一通了吗?还会有什麽事?

又惊动到校领导了?──难不成刘栋又去告状了?……真蠢……一定会被欺负得更惨的……

就这麽想著,却撞上了什麽,抬头,原来是级组长。微笑的向他说声对不起,然後以最完美的礼仪轻敲了敲门,然後说「报告」──真蠢,这副样子,我嘲笑自己。

这种生活的灰黑和沈闷真让人无力……但有无法反抗……

「啊,这事,你具体可以跟小世谈谈,他是我们班班长。」听到老师的声音,我抬头──而映入眼内的,是一片让我眼前一亮的,温和的白──

「你好,我叫刘玫,是刘栋的姐姐。」

天使……

这是那一瞬间,我脑海中唯一剩下的字句。

…………

「要死了……」我从齿缝里挤出这麽几个字,我的头真的快到了要裂开的临界点──该死。

我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想要诅咒这世界上的一切。

狠狠的揉著那发出剧痛的太阳穴,我用另一只手托了托下滑的眼镜──其实我一般都会戴隐形镜片,但今天头部发疼的状态让我不忍心再去折腾我那可怜的眼睛。

听到我的凄惨低语,坐在出租车前坐的维深转过头来看了看我,然後在我以目光杀死他之前把头转了回去。

「寒,不是我说你,怎麽你的低血压一直好不了你知道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他问。

什麽愿因?!你就是其中一个原因!──我在脑里大吼,但碍於母亲和现在是在出租车上,我还是只有用最好的教养把我最深重的怨恨给他狠狠的压下去。

「还有什麽原因,这孩子的作息时间这麽乱,也老不注意身子,会好才怪呢。」真是无言了……彻底的……

我说妈!你就不能帮你儿子我一次吗?最少,也不要在这个让你儿子我现在头疼欲裂的家夥面前这样倒我台啊!

可惜……谁让这个是我妈……

我唯一能做的,就剩下「沈默是金」了……

……

在市中某家挺出名的酒楼下了车,不幸的我居然还要付车钱?!这是什麽世界?!

真麻烦……

就在我死皱著眉把手用力的压在额前等那个有点中年秃头倾向的司机找钱的时候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用某种会令人背脊发毛的方式──而我知道的人里,会用这种无聊的方式来跟人打招呼的,只有一个人──上官清──一个跟我是从小玩到大,甚至连我最初去巴黎一年他还跟我住在一块的家夥。

「清……你干嘛……」我说得是有气无力──但这的确是我现在能发出的最大声量了(要不然就要直接跳到跟噪音同级的量去)。

「小寒!!!──」啊啊啊──!!!这家夥是故意的!!绝对!!他是故意的!!!

被清在耳边的近距离的吼叫,我的脑部在一瞬间呈现出一片的空白──还有,就是纠缠著我全身神经的刺痛……

差点就这麽直直的昏倒下去──但这样也有好处吧?最少不用去参加那场变相的相亲大会……

「清,几个星期不见又变帅了嘛。」可惜,我的承受力比自己想象的要好……还是能稳稳的站在原地,还很清楚的看到我那位亲爱的妈妈向清打招呼的样子。

「阿姨,你变得更年轻啦,真是,要我妈有阿姨您一半漂亮就好了,我一定带著他到处去炫耀。」清扯著我就转过头去对我老妈展开一连串的甜言蜜语──是不是每个女人都那麽喜欢赞美的话呢?我不禁想。「哦,这位一定就是电话里的那位莱芬斯特先生吧?」然後,他看向维深。

虽然维深的身高比我矮了一些,但也有181cm,对只有169cm高的清而言,绝对是个要让他抬头才能看清的人。

「叫我维深就好,清先生,我们见过的啊,你忘了吗?那个老是被寒打的外国人──你不是老笑我怎麽被打还要死死的跟著那个打自己的人吗?」又要翻旧帐了吗?……希望他不要,要不然我就要在头痛得要死的时候同时承受「变相无聊相亲会」和「小寒旧事言讨会」的双重重压了。

「哦!原来是你!难怪我说怎麽会那麽眼熟呢?维深先生就是寒他平时老说的那个猪先生吧?我还以为真有人的名字会用意思是猪的词咧。」

「不是啦!是小寒那死家夥硬塞给我的花名,真是,我好好的名字他不叫,就老叫我维深猪……真不晓得他除了嘴巴坏之外还会什麽。」

「这个嘛……他这个人本来就是嘴贱嘛……」

这是怎麽回事?……我是在作恶梦吗?……如果是的话……上帝!我求你!让我醒过来吧!!

「你这孩子,还愣这干什麽,快上去啊,清仔和小维他们都快到电梯口啦。」

最後,还是我的母亲大人把已然愣掉的我给扯上了那家酒店门前的台阶──随便来个人吧!!救救我……

可惜……没人会听见我的哀号……

……

第二十一章瞬间的再会(中)

记忆中的你,

对我微笑,

看在我眼里,

却是无言的伤痛。

现在的你,

对我微笑,

但我看到的,

却是怨恨……

当天使的羽翼被凡尘残忍的摘下,

还有重新长出的可能吗?

…………

那家酒楼的饭厅是在四楼,而这样,不可避免的,我们一行四人坐上了电梯──虽然,我很想自己去爬楼梯也不太想跟那两个丢脸的家夥坐在同一个电梯里……

怎麽他们就不想想呢?维深是个外国人,而且长的也算是达到了好莱乌明星表准的程度,而清虽然长得不高,但也算得上是个帅哥,而不幸的这台电梯的梯长是位小姐,而更不幸的是,他们正大声的讨论著的对象,是整部电梯里暂时最高而又称得上最显眼的我(你看过一个183cm的男人留了一头过腰的头发,但看起来却不奇怪的吗?)。

该感叹吗?……那位梯长小姐似乎一直在看我啊……

好不容易总算是挨到了电梯梯门打开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对自己选择朋友的准则提出了怀疑──该怎麽说呢?……反正就一句──我算是倒霉了吧我……

我重重的叹了口气,依旧用手用力的压著越发疼痛的太阳穴,我跟在母亲和前面两位越聊越开心的损友──他们还没发现吗?

妈妈这次的相亲会可是连他们的份都准备了……我微微的勾了勾唇角的神经,看了眼在不远处的那一桌样貌不俗的美女们……呵呵……看你们两个等会要怎麽推掉我那为亲亲老妈的「好意」……

这样虽然有点恶质,但我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们──就他们刚刚让我丢的脸和弄得我的脑子越来越疼,就是让他们去相十次亲也补偿不了!

借推眼镜的动作,我闭了闭眼,再张看的时候,我小心的看向那桌我母亲精心安排的美女们──抬首,然後吃惊,最後化为疑惑──是她吗?……

我的天使……

…………

时间倒回十天前,1月6日。

「你怎麽让我得到更多?」对我提出的条件,韦恩开始动摇──毕竟,我一直都是个诚实的商人。

於是我继续。「放过丹罗尔,我让你把那些珍贵的珠宝找回来,还会帮你把那两件杀人案破了──你们不是找不到那些人杀那两人的证据吗?……而且……我也会给你一个借口放过那群可爱的老头们……唯一的一点,不要追问丹罗尔,到底是谁,如何?」

似乎被我所说的内容吓到,韦恩稍稍的愣了两秒,然後冷著一张脸看著我。

「你怎麽知道那三件珠宝遗失了?」说完,一双眼睛瞪向了维深。

一旁的维深接收到他那有点吓人的目光当然是用力的摇头以表示自己的清白。

但韦恩却似乎不大相信的样子。

「不是维深偷看你们的档案。」看到这一幕,我轻笑出声。「是我猜的,要不是这样,你们也不会想要卖人情给那些老鬼──我说得对不对,韦恩。因为找不到一开始申请形动时提出的那三件珍品,所以,才想要放他们一马──这也是一个原因吧,学长。」

呆愣的看著我数秒,韦恩的表情变成了某种苦恼、佩服与不知该喜该怒的无奈神色,又过了一阵,他才露出一个苦笑,对我摇了摇头──「有时候……念心理而又聪明的家夥还真令人讨厌啊……」

就这样,整个房间又静了好几秒,韦恩才再出声。

「那你是不准备告诉我丹罗尔是谁了?Hance。我应该有知道的权力吧?如果要我放过他。」

「那是我以前的一个同学,而关於这件事,我希望能得到ICPO的帮助,如果,你想得到我所提出的那些条件的话。」我只是纯粹的在叙述一开始就想好的台词,但一边的枫却用一种不可思异的神情看著我。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韦恩加入到这场提前上演但越演越烈的戏剧中。

「你想我干什麽?」跟我对峙了数秒,韦恩最後还是放弃的叹口气,放轻了语气。

「帮忙设一个局,我要阻止一个人做蠢事。」

……

说服韦恩不是件极困难的事,但说服枫,却很麻烦──尤其是在他听了我那个不可谓不危险的计划後。

「世,让我什麽都不做我真的会不安,你这样做真的好吗?为什麽不直接把玫抓起来呢?你明明可以做到的,为什麽要弄得这麽复杂呢?要发生了什麽意外怎麽办?」

合上手上的书,我抬头看向站在我旁边的他。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的紧张有些反常──他是不想面对刘玫吗?

为什麽?他们曾经过有什麽关系?……

如果只是愧疚感的话,应该不会这麽紧张的只想把那人给抓起来吧?──他现在表现出来的,是一种恐惧的情绪……让他好好的在这休息的决定果然是对的……

「放心吧,没事的,你就安心的养伤吧。」我对他微笑,接著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便走向房间。「睡吧,别想太多了。」

我没有问他到底他在怕什麽,因为现在他的情绪还处於某程度的兴奋之中,现在问他不会得到太理性的答案,而第二个原因──则是因为,我很累……

累得已不想再去想什麽,

或者知道什麽……

……

该面对的,还是要去面对。

因为,

这就是……

现实……

……

第二十二章瞬间的再会(下)

天使被扯断的白羽,

出现在我的面前。

但这里却是深黑的……

地狱……

…………

被出现在视线中的景象所惊呆,我甚至连手都没有放下的就这麽站在那看著那个坐在我们的目的桌子左上角的女孩──会是她麽?

我问自己,而在脑海中重现的是那个冷秋在学校的办公室里看到那个小小的穿著白衣的女孩的情景。

对我伸出手,微笑。

「你好,我叫刘玫,是刘栋的姐姐。」

那一刻,我也跟现在一样,只是愣在了那里,完全无法作出任何反应。

似乎是在愣了好几秒後,才用有些不稳的声音来跟她握手──那是我一生中第一次对一个女孩脸红……

但那都已是回忆,现在在我面前的她,已没有了那时那个让我迷醉的纯美微笑,而相反的,现在在她脸上的,是一张让人心痛的冷陌表情。

「阿世,你站在那干嘛?快过来跟你陈叔打招呼啊!」母亲的声音让我回神,顿时醒觉到,现在我是在一个什麽场合。

於是只好假咳两声,然後走过去坐在维深和清之间他们为我留下的空位置上。

「陈叔,好久不见。」我礼貌的对那个正坐在我对面的长辈打招呼,然後不意外的看到了维深那个「品评」的表情──当然,最後我还是不意外的看到他极小摇头的动作──如果连陈叔这家夥都看得上的话我看他也算是没救了……

「呵呵……阿世也长大了呢,今年都几岁了?我们也真的很久不见啦……」老人家那似叹息似普通的回语,那内里所含的意味却让我背脊发凉──真对不起,陈叔,虽然我也喜欢美女,但明显您的女儿不太对我的胃口,尤其是她对维深那脸追星族看到明星时才会有的表情,让我实在连半点装装样子的兴趣都没有了。

连忙一阵假咳的把笑意和尴尬压下去,我发现自己现在连笑容都有些僵硬了,但在小心的偷望向那个长得跟玫很像的女孩时,却意外的看到她露出一个冷笑──我想要立刻确认,这个,到底是不是真的就是玫……

如果是……她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这是个预谋吗?是她设定的计划的一部分?……但……如果不是她的话……

我是否应该感到失望?……不,如果不是她的话……我一定会感到失望的……

那……我到底该期待什麽?……

轻轻的摇摇头,我无声的轻笑──想这些有的没的也不会有任何助益的,我应该去让「现实」来决定我将要想的结果才是──人这种动物,就是这麽奇怪,总是在下意识里去自讨苦吃……

「请问……」我不知道刚刚我发呆了多久,但看起来陈叔和我妈倒是聊得挺起劲的,而维深则难得的只是温和的回答那些女孩(同来的共有四个女生……我实在不得不佩服我母亲这招多项选择的相亲策略了。)提出的问题,而没有发挥他的大嘴公实力。

但清倒是跟坐在他旁边的那个女孩聊得十分愉快──看来我是又发呆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了……

「请问……你是?……」我望著那个长得十分有刘玫的影子的女孩,问。

「嗯?」她似乎为自己有人搭话而感到吃惊。「你是在问我吗?……」

我点头。

然後她用一种近乎冷漠的声音回答我的问题──「跟你有关系吗?」

我一愣。

「我可不是来参加这种无聊的变相相亲会的。」

呵……她的用词倒是蛮毒的。

「我只是来陪母亲喝茶的,你觉得这是在相亲吗?」我不以为意的对她微笑。

「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这场无聊的聚会的主角是你,你不像这麽笨,先生──哦,对了,我也是连你是谁都还不知道呢……我是不跟陌生人说话的。」说完,便拿出一本书看起来,没有再看我。

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那位「陈叔的女儿」(原谅我忘了她具体叫什麽名字)却突然开口──

「小玫,你怎麽可以这样说……陪陪我嘛……」後面的一句,她用更小的声量说──但我会读唇语。「刘玫,你怎麽可以这样,再说人家男生也长的不差嘛。」

刘玫?!──真的是她?……

那……她会出现在这里,是有预谋的?……不,不会,如果是计划的一部分的话,她不会用这样的态度对我……还是说她是故意的?为了降低我对她的敌意?不会,以她的自信程度,她不会把我放在眼里的。那……

就是说……

她真的没认出我?……

看来,那位「陈叔的女儿」也没记住我的名字啊……

……

第二十三章天堂之水(上)

「所以,耶和华的怒气向他的百姓发作,

憎恶他的产业,

将他们交在外邦人的手里;

恨他们的人就辖制他们。

他们的仇敌也在欺压他们,

他们就伏在敌人手下。

他屡次搭救他们,

他们却设谋背逆,

因自己的罪孽降为卑下。

然而,他听见他们哀告的时候,

就眷顾他们的急难,

为他们记念他的约,

照他丰盛的慈爱後悔。

他也使他们在帆掳掠他们的人面前蒙怜悯。」

──《圣经》.诗篇四卷。

可惜……人,永远当不了神……

天堂的水,

不过是人类美好的幻想物中的一种──

──因为,

他们都想得到救赎……

…………

在一边难得的演练著完美的贵族形象应有礼节的维深开始注意到我明显的反常行为──当然也包括了我那对「人类」所表现出的过分兴趣。

「你怎麽了?她是谁?」他小声的问我。

但我还没有准备好要去告诉他什麽──一是因为这里不是个讨论这些的好地方,二是因为我还没能完全的放松下来这个近在只尺的女孩。

我仍在思考她为何会出现在这场长辈们对儿女的後半生所担心下形成的无聊聚会中的原因──她认不出我吗?……不会吧?

此刻,我的脑壳在狠狠的发疼,像是有什麽在里面敲打著,而目的,是让我发疼至死──这该死的比宿醉更糟的感觉,我诅咒。

但几乎与诅咒同时的,我正在思考「她」是否真的不认得我的问题──或者说认不认得我和维深会更为切确──如果她就是「刘玫」,那麽,在法国设计枫的时候,她一定见过我和维深,那她应该已经认出我了……还是说,这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个纯粹的该死的巧合?

也因此,那在她心中还存在的那最後一点的不自然感和被「认知」、「揭穿」的感觉才会让她对我表现得如此的不友善?……

但陈叔不会永远的不告诉她我是谁……而她……也不见得就一定不会问……

就算我是个很善长去猜别人思考模式和想法的人,但我也无法预测「所有」不是吗?

意外──这永远是你生活中最好的调味剂。

但它似乎也同时揭示著没有永远的秘密与隐藏的事实……

真好的一个词,不是吗?

我开始发现,原来把时间耗在这种无聊的思考上都比跟那些看起来漂亮的美人们聊自己的职业收入等等无聊而现实的问题要来得有趣多了。

但当你母亲正用一种杀人的目光投射你的时候,你会适时的想起──孝顺这个词……天,我发现我似乎一直在对一些词语作出一些分析,甚至忘了去注意那个我应该注意的冷美人──我应该在这时尽可能多的去观察她的,毕竟,她是一个高智而难缠的……「病人」……

她不是我的敌人,我只能这样确定,而百分百的,她也不是我的情人,所以……剩下的,只能说她是我渴望能治愈她心灵伤痛的一个……

「病人」。

一个专有的名词,不是吗?……

我笑了。

然後,听到那个坐在清旁边的那个女孩发出的惊呼──因为坐在她旁边那个一直没怎麽说过话的穿著蓝色高领服的女孩把她的一张脸都弄的通红。

我该佩服我自己──因为我竟然在这种脑部乱成一团的情况下仍抽出我那些剩余不多的精神来观察这些「旁人」。

我礼貌的对那女孩又是一笑──虽然,这无疑只是让她的脸更红一些──但我母亲似乎对我这一行动感到了十分的满意──谢天谢地!

只要这为千年妖女能认为我有在这场「茶会」上有出过力,那麽,等会回家後我就可以减少一件令我感到心口烦闷感增加的事了。

在得不到我回答的情况下,维深再一次的对我发出疑问,而这次,是用眼睛死盯著我看(虽然我很想对那动作形容为瞪)──你没事吧?怎麽好像一直在发呆?

我闭了闭眼,真受不了他那双像世上最美丽的湖水般色泽的眼睛──我在心里默念,我从没告诉过维深,我在一开始没有太过排斥他跟在自己身边的原因其实不是因为他的「百折不挠」和「不依不饶」而是因为他有一双我喜欢的眼睛──真烦,今天我那脑子的混乱实在让我不满。

最後,我轻轻的摇摇头,而维深则在得到回应後满意的继续他贵族少爷的扮演秀。

看向刘玫所在的方向,我只是纯粹的看著她,什麽都没想,甚至连想办法去提前接近她或者把她纠缠住而最後让她没办法去做那些可能会让她惹火上身的麻烦的想法都没有,就只是看著……

脑海里,呈现出一幅画──那幅被天使毁灭的城市的画作……

被这样的天使毁灭……

那也能算是一种享受吗?……

──这大概就是我在这场无聊的早茶结束前唯一的想法。

…………

「清,你现在住哪里?」在送走了陈叔和他的小姐们之後,我和维深、清,当然,还有我亲爱的母亲大人一起站在酒店前的马路边等著计程车,而我则借这小小的时间问清这个问题──我需要一个地方来向他解释我的计划──而当然的,这种危险的东西绝不能让我那一直以来都只以为她儿子只是个乖巧而无大志的小说作家的母亲知道。

「在华侨,干嘛?你要帮我付款?」清露出一个恶作剧的笑容。「原来你也知道我穷啊,大作家。」

「别开玩笑了,我不信你赚的钱会比我这个穷写字的要少,大侦探。」我反击,我可不会相信一个在欧美一带都相当有明的私家侦探会有多缺钱。

「我需要对你作一个委托。」我用法文说,以防让母亲听到,但表情,却像是在说笑。

从我转换的语言中得知我的慎重,清也相当配合的用相同的语言留下了他的房号。「814。」

然後,一辆计程车停在了我们面前──而下面的日程,则是十分能满足我亲爱的母亲大人的虚荣心的「逛街」。

当然,像字面上的意思,能让我亲爱的妈妈的虚荣心得到最大的满足的阵容,当然就是我、维深还有清一块陪她──一个人,逛街。

呵呵……真不愧是「我」的「母亲」──我必须强调这几个字眼,因为它们是如此的昭示了遗传基因的可怕……

我们都很会利用周围一切能利用的东西,而且,总是能为这些「利用」找到很好的借口。

摇摇头,我算是半苦笑的坐上了那辆在阳光下闪著某种橙色光泽的车子──最後一个。

呵……我在心里嘲笑。

这个世界……

到底有多少事,

是真正的存在在阳光下?

……

我想最多的,是隐藏在阳光下的残忍吧?

……

第二十四章天堂之水(中)

「耶和华──我们的神啊,求你拯救我们,

从外邦中招聚我们,

我们好称赞你的圣名,

以赞美你为夸胜。」

──《圣经》.诗篇卷四。

……

当一个神对你降下了惩罚,

而你唯一可以求救的对象又是他时,

那麽,

我想,

一开始激怒他的行为就是错的──

──如果,你想平静的生存下去的话……

…………

事实上……我十分佩服女性在「购物」与「逛街」这两项非生产行为上超出正常的强大天赋──虽然我也是挺喜欢东逛西逛然後买点什麽,但我相信,我那点小小的随意的动作与我母亲所展示在我们面前的,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小巫(虽然我也挺怀疑这个词的准确性会不会偏多了一些,应该用小苍蝇来形容会更好些)见大巫……

四个小时的商场之旅让我的体力和脑力降到了最低程度──如果现在要我思考什麽的话还不如直接一刀杀了我来得要比较直接。

「下面再去逛一下百花吧,我先前看上了一双鞋子还没买。」但我那位亲爱的母亲大人明显的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体力极限,而十分兴高采烈的向我们提议著下一项活动。

看一眼旁边的维深,他大少爷倒还是春光满面──这也不奇怪,在巴黎的时候他也是个有名的逛街狂魔……看来这次是找到同好了……

反观清……也一样,没办法,谁让人家是长年进行体力活动的私家侦探呢?……

但我想,最最重要的问题……会不会是因为他们把买的东西都往我手上挂?……

算了……

谁让我要做孝子?……

一天内不知道第几次的深深叹气,我开始陷入某程度上的自我厌恶中。然後醒起自己似乎还没有跟维深说我们刚刚喝茶时见到的那位就是刘玫。

「维深。」

听到我叫他,维深转过头来看著我。

「我刚刚……看到刘玫了。」

「什麽?!」维深大吼。「你怎麽不早说?!在哪?!她看到你了?她认出你啦?她是不是故意来找你的?!」

「你……急什麽?……我都不急……」真是……这家夥有病吗?我头疼得半死,被他这麽一吼更是疼得利害,再说,因为我们用的是法文,虽然不会有几个人会听,但这样看起来我们就像是奇怪的外国人跟归国侨胞一样愚蠢(虽然说这是事实没错)。

「你?!你当然不急!你就是她拿了把枪对准你的眉心你都不急!──别给我扯了!快告诉我,你刚刚在哪见到的那女人?你怎麽这麽确定她是?你上次看见她的时候她不是戴著面具吗?你怎麽认得她?」

我绝对相信,如果这里不是公众场合的话,维深一定已经扯著我的领子用力的只求把我摇昏,但该感到庆贺的(还是说我该感到不幸?居然在商场里跟一个明显非国人的帅哥在那大吵大闹。),我是在商场里告诉他……

「要我现在说也行,但有个条件。」要再不让他那尖叫停止的话,很快,我的脑子就要向我题出罢工以示抗议了。

「什麽?」

「不准再吼……」

维深点头。

舒口气,我小声的,极慢的开口。

「刚刚喝茶的时候,不是有个穿一身黑色的女孩吗?那个就是刘玫,陈叔的女儿是这麽叫她的,而她长得跟她小时候一样的漂亮──我一开始就认出来了。」

「什麽?!靛!寒!世!!你白痴吗你?!你见到她就早说啊!!」天……我就知道不该信这只猪……我的头……头啊……

「我知道,你先别吼行不行?……」我白了维深一眼。「她没认出我来,而且……她应该不是有计划的出现在我们面前的。」

说著,我看了眼前面正在陪我老妈试鞋的清和我母亲。「她也不能说没有认出我,但我可以告诉你,她还不知道我就是她要找的那个‘靛寒世’,但她认出我跟你就是救了‘枫’的那两个多管闲事的白痴,而我发现了一个更有趣的东西──刘玫还是个生手,她应该是第一次去设定这种害人的计划,而在本质上而言,她还是会害怕和感到罪恶感,以她刚才对我的态度来看,她还不能说是一个有病态的杀人者,不过……」

「不过什麽?」维深似乎有点不耐烦我说话的声音和速度──还是说,他不满的是我那副悠闲而事不关己的态度?

呵呵……不过无论如何,除去那让我脑部产生反射性剧痛的吼叫外,维深那抓狂而紧张的样子就像一只被斗红了眼的公牛一样可爱──所以我也没办法去阻止自己整他。

「不过……」我故意拉长音的卖关子。

「到底是什麽?!」又一次的吼出声,我发现自己还真是自讨苦吃──我的头!……

「不过也有可能她已经被自己逼得有分裂症了……要不……我看最少也有一点强迫症,以我所认识的‘刘玫’的个性而言,要逼自己去做这些在她本身的理念里就是‘罪恶’的东西,相信应该会让她自己本身也感到十分的难受……」

这让我想起了──「神」……可怜的神……在被背叛的同时,他感到了愤怒,因此而向人类降罪,但在看到了人类被惩罚的惨状後,又会感到心疼而原谅和拯救他们……

不过……或许这……就是神的目的呢?……

我不是神,所以,我不能猜想得到「神」的思考方式,我没有那种精神,也没有那种需要──因为我是个连「神」的存在都不相信的「人」。

我会下地狱的……

如果神存在的话……

但地狱,是否就真的如此不堪呢?……不一定吧?……

如果可以选择,

我会想要在地狱的深渊里,

看著世间的百态,

然後,

祝福那些罪人们,

可以找到那可以洗清罪孽的天堂之水,

然後……

得到「幸福」……

……

第二十五章天堂之水(下)

「那些坐在黑暗中、死荫里的人被困苦和铁链捆锁,

是因为他们违背神的话语,

藐视至高者的旨意。

所以,他用劳苦治服他们的心;

他们扑倒,无人扶助。

於是,他们在苦难中哀求耶和华;

他从他们的祸患中拯救他们。」

──《圣经》.诗篇五卷。

……

原来……

神也跟地上的众王一样用同样的方法使他的人民服从。

那……

他该是神……

还是人?

…………

「然後呢?」维深看著我,等待我的答案。

「你说呢?」我让他自己想,要不然全都是我说的话也未免太无聊了。

维深皱眉认真的开始思考──但我不知道他想的会是什麽,因为在维深的理念中,从一开始就把刘玫定位在了「敌对」这一状态上。

而人一但有了潜意识的「对抗」观念,那麽再怎麽努力,对那人的看法也只能达到某一程度的客观──不完整,但也不能说他完全无法做到。

毕竟,他是「莱芬斯特教授」不是吗?

「阿世,你刚刚在跟小维说什麽?小维怎麽叫得那麽恐怖?你不是在欺负人家吧?」这边还没说完,我亲爱的母亲大人已经心满意足的又提了一只袋子递到我面前──「妈……你看我还能拿吗?……」我基本上是在发出最後的悲鸣了……

我抬起那双挂满了大袋小袋的手给她老人家看。

「年轻人嘛,难道你想让人家清仔和小维帮你拿?人家是客人!你这小子,是不是妈妈把你养这麽大连帮妈拿点东西都在那说七道八的?」

老人家是不可违抗的……我在心底再一次叹气,然後认命的用左手那根唯一剩下没有挂著什麽的尾指勾住母亲那最新拿来的袋子……

唉……母亲……

…………

晚上9:30,华侨酒店814号房。

我终於从母亲的魔掌下走脱了!──真想向全世界大喊几声万岁!

终於在30分锺前以「男人的聚会」为由把我那位亲爱的母亲大人给打发回家,我终於从那个提包包地狱里解脱。

毫不客气的占领了清的床位,我躺在上面闭目养神,而维深则在旁边为清解释著从开年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当然,也包括了我想要委托他去做的「事」。

而趁这段空闲,我理所当然的是努力补眠。

但可笑的是,明明脑部已呈一片朦胧,但意识却反方向的清醒──不断的出现著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

我现在是睡著了吗?……

不,我还听得见清和维深说话的声音……这感觉还真是该死的怪……

刘……玫……

她在紧张吗?……可一个紧张的人是无法完成一个完美的计划的……更不用说,那个游戏还是一个杀人游戏……

真可怕……恨这种东西果然是世上最可怕的感情……

它能将天使化作最可怕的恶魔……

可怜,我想,我可以感受到刘玫的感觉。

那种深陷於矛盾的,却无法让自己停止的疯狂……矛盾的疯狂吗?……我曾经遇到过这样的人,而他最後的结局──不,应该说,他最後选择的结局……

老师……

想起了去年中的那件关於「窗帘」所引发的事件,那可怜的人的脸在脑海中浮现,并不自觉的开始与刘玫的面容重叠……

他们的精神状态是相似的……他们的思考方式也是一样。

都是相信「正确」,强迫的,虽然也怀疑它的「真实」,但仍然无发抑制的继续那些攻击性的行为……

那……如果真的一样呢?……

如果真的一样的话……

那刘玫的最终下场,是不是会跟老师一样?

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我猛然的睁开了双眼,然後发现自己的背部微微的发凉……

那是我最不愿意看见的结局──如果可以,我会尽一切能力来阻止这个结局……

但……

可能吗?

命运,在向前进。

而我正在一旁推动那巨大的轮盘……

未来……

是否已被注定?

我所设下的局,又是否能拯救那已深陷炼狱的灵魂?

一切可知的,

未可知的,

都将在不久的将来,

在我们的面前呈现……

……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