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故人不在
作者:明镜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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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激烈的争吵,最后还是以卫恒那稳健的话锋抢到了先机,大胜而回。之后,谭真端来了滑腻香甜的鸭血粉丝,这才将陈星等人的嘴巴堵上。

送走了陈星等人,已经是天近子时。一场大雨之后的夜空显得格外的空旷,星光也更加的灿烂……

卫恒依旧坐在书房之中,闭目沉思不语。对陈星等人他可以豪言壮语,因为他是皇上。但是当只剩下他独自一人的时候,他的心里却又不由得开始嘀咕了起来。真的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吗?从小到大,卫恒从没有接触过任何的兵事,如今突然要督导一门防务,未尝不是心底那种想要建立赫赫文治武功的心理作祟。

沉思半晌,他突然间站起身来,沉声喝道:“吴有德!”

“奴才在!”吴有德连忙跑进书房,恭声应道。卫恒想了想,低声说道:“去内务府,将太祖皇帝当年所用的叱雷大枪给朕拿来!”

吴有德一愣,看了一眼卫恒,但是还是恭敬的应了一声,退出了书房。这也难怪,叱雷枪原是卫夺的兵器,自从卫夺战死济州以后,叱雷枪也被送回了大内。不论是张敏亦或是卫宏,都不忍睹物伤神,所以十余年来都将叱雷枪尘封在内务府的兵库之中,甚至连取出来都不愿意。

卫恒当政三年,也从来没有提过此枪,可是如今突然提出来此事,未免让吴有德感到吃惊。不过他担心的不是卫恒睹物伤神,而是担心内务府兵库的那帮子太监,若是这些年偷懒对叱雷枪没有维护,恐怕到时候难逃惩罚。

吴有德退了出去,屋中又剩下了卫恒一个人。伸手将桌案上的奏折拿起来,他心不在焉的翻了两份,又随手扔到了一边。站起身来,他缓缓的在书房中走动,每一步都显得那样的凝重,那样小心……

还好,内务府的太监们并没有对叱雷枪少有懈怠之心,十几年下来,叱雷枪丝毫没有半点的锈迹,枪刃依旧锋毫迫人,千年玄冰铁打造的鸭蛋粗的枪身光亮夺目。撮指成刀,卫恒手指轻轻的弹动枪刃,清脆悦耳的金铁之声令人感到心荡神驰。

手指轻轻的在枪身之上拂动,卫恒的眼光显得十分的柔和。在刹那间,他回想起当年还在皇城之时,卫夺抱着他,让他抓起叱雷枪,父子两人同舞,那个时候的他,是多么的快乐!可是一晃十七年过去了,叱雷枪依旧锋利,可是它昔日的主人却已经不在……

骤然站起身来,卫恒抓起两丈余长的叱雷枪,轻轻一振,枪身发出久违的嗡鸣。仿佛回到了幼年时候,卫恒在狭小的书房中轻舞大枪,叱雷枪在他的手中仿佛又获得了生命一般,枪身震颤中,声响不绝于耳!

耍了一套伏虎枪,卫恒将大枪一收,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转身走回桌案之后,他刚把大枪放下,就在这时,房门轻轻的被推开了!

谭真手捧一碗素面,走进了书房,看到卫恒手持大枪,不由得一愣。但是转眼间,他又露出了笑容,莲步轻移,走到桌前,将素面放在桌案之上。

“真姐,你怎么来了?这么晚还不休息吗?”卫恒笑嘻嘻的将大枪靠在身后的书架之上,转身对谭真轻声说道。

听到卫恒的问话,谭真嘻嘻一笑:“你这个皇上爷还没有休息,这紫禁城里又有谁敢休息?听说你晚上吃的不多,所以我就做了一碗素面给你端来。”

眼中露出无限的情意,卫恒上前一步,将谭真的手抓住,低声的说道:“真姐,你真的是对朕太好了……”

“少来了,你这个小白痴!”谭真突然胆子大了起来,笑着对卫恒说道:“要不是太后娘娘让我好好的照顾你,我才懒得理睬你。嘻嘻,要是把你饿出点什么毛病,太后到时候还不找我们姐妹算帐?”

听到这熟悉而又陌生的称呼,卫恒一愣,但随即笑了起来。他拉着谭真的手,绕过了桌案,自己坐在大椅上,而将谭真拉到他的腿上坐下,笑嘻嘻的说道:“真姐,你如此说太后,小心朕到时候告诉她老人家,让她打你的屁股!”

说着,他将谭真那柔软的腰肢搂抱,把头轻轻的埋在了谭真的胸前。谭真虽然不漂亮,或者说有些丑陋。但是那曼妙的身姿却是在众女之中属于翘楚。丰软,柔滑,带着一种健康的活力。在卫恒的几个妻子之中,能够和谭真相比的,也只有莫言一人。

而且卫恒对谭真,是一种发自余内心的尊敬。对他来说,相貌丑陋与否不重要,他要得是一个能够与他配合治理天下的妻子。相比较而言,飘雪显得有些小家子气,颜柔儿有些过于柔和,而莫言,在外事之上手段和他相得益彰,却又颇爱浮华之事。谭真虽然不美,但是性情刚直,赏罚之间分明无比,短短一个月中,将后宫治理的井井有条。更重要的事,谭真生于农家,对于浮华之事颇不喜爱,这对于卫恒推行后宫节俭,更有帮助。

如果在卫恒心中排列坐次,那么谭真和莫言两人当并列首位。

将头放在谭真那柔软丰满,而又富有弹性的怀中,鼻端回绕着谭真那淡淡的体香,卫恒那紧张的神经慢慢的放松了下来。谭真的呼吸有些急促,脸颊绯红。她努力的恢复了平静,轻轻的一拍卫恒的脑袋,低声说道:“皇上,你这个样子如果被外人看见,不知道又要得了什么样的名声了!”

将头抬起来,卫恒笑嘻嘻的说道:“奶奶的,谁要敢说朕的家事,朕就把他的舌头拔下来!”

谭真噗嗤一声笑了,“皇上,说脏话可是不太好,有辱皇家的体面呀,嘻嘻……”

眼睛一瞪,卫恒故作生气的说道:“朕就是要说,嘿嘿,当年在风城把陈基那个老家伙不也骂得几乎吐血?朕本来就是顽劣皇上嘛!”

说完,他自己也不由得呵呵的笑了起来。两人笑了一会儿,谭真目光向卫恒身后的叱雷枪看了一眼,低声问道:“皇上,你怎么把这太祖的兵器拿出来了?”

闻听谭真的问话,卫恒不由得长叹一声,他将谭真放开,探手将叱雷枪拿起,目光显得悠远的低声说道:“当年父皇用这叱雷枪打下了升龙的一片基业,恐怕没有想到有一日这叱雷枪要对付的,就是他的儿子。安西的八位皇兄即将兵临升龙城下,想起来,还是朕的德性有亏,无法令他们信服。朕愧对太祖和孝文先皇呀!”

谭真沉默了……

卫恒亲政一个月来,很少和她谈论政体上的事情。所谓后宫不参政,这是当年卫夺立下的规矩。虽然张敏辅政多年,但那也是无奈的事情,而今卫恒较之卫宏,不知道要强悍了多少倍,自然谭真等人也少有议论政体的时候!

看着卫恒脸色的忧虑之色,谭真感到一阵莫明的心疼。她轻轻的抱住卫恒的手臂,低声的问道:“皇上,可是担心和安西的交战?”

卫恒抿着嘴,点了点头,“真姐,你也知道这些年来,乐党把持朝政,使得朝中的能吏,猛将大都归于乐党门下。朕并不是想要算这笔帐,而是眼见大战降临,朕这手中竟没有一名可以相信的将领,朕感到有些心寒呀!”说着,他再次将谭真搂着坐在他的腿上,沉声说道:“升龙九门,到了现在竟然尚有一门守将未定。朕已经亲自上阵,可是这手中的人选依旧是不够。德清门距离紫禁城最近,也是我皇家最后的一道防线,若是德清门一破,我皇城就要直面安西兵马。朕想了很久,但是就是想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

谭真沉默的点了点头,虽然对这些日子以来的政体不清楚,但是她知道卫恒的难处。想了想,她突然间展颜一笑,低声说道:“皇上,臣妾倒是有一个人选!”

“哦,什么人?”卫恒一愣,抬起头看着坐在怀中的谭真,疑惑的问道。

“皇上觉得臣妾如何?”谭真笑嘻嘻的说道。

卫恒眉头一皱,“真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我朝自古没有女将领兵之事,你……”

“嘻嘻,皇上,你忘记了当日你不也任命了毓清妹子为监军吗?”

“这不一样?禁军统帅乃是岳父大人,毓清虽然随军,却不过是副将罢了。这与德清门守将的性质不同。大战将临,一门守将,就相当于一方的统帅,你从来没有领过兵,怎么能……再说,如果你有个什么好歹,朕如何向岳父大人和太后交代?”卫恒连连的摇头,沉声说道。

“皇上,若是皇城一破,臣妾也就没有打算再活下去。若说武学,臣妾虽比不得皇上你,但是自认也是个中的高手。再说,臣妾自幼跟随家父,也略知兵法一二,如今既然皇上无将,不妨让臣妾担当。若是再加上柔儿妹子和飘雪妹子,臣妾必保德清门无忧!”谭真神色显得十分的正中,沉声说道。

卫恒看着谭真,过了很久,他缓缓的点了点头,“真姐既然说了此话,朕知道劝也无用。也好,明日朕就告知陈星,将德清门交给真姐你。大内侍卫,以及宫中的所有人等,都归你来调遣。朕将秋水灵觉赐予真姐,全当尚方宝剑,如有不听调遣者,不论其身份地位,真姐均可先斩后奏!”

“多谢皇上!”谭真兴奋的笑道。

看着谭真脸上的笑容,卫恒也不由得呵呵的笑了起来。

“不过,朕还是担心一件事情?”笑了一会儿,卫恒突然间又开口说道:“昨日接到了谭青的战报,江南杨陀近来攻击十分奇怪。原来他对江南的攻击只是集中在钟祥,复阳,津山一线,可是近两个月来,他突然改变了策略,竟然将战线拉开,在十几个地方同时攻击。谭青和宣凌宇说对方如此一来,反而造成了攻击力量的分散,他们怀疑杨陀是不是有什么花招……”

“皇上,你这一说,臣妾倒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谭真静静的听着,突然间打断了卫恒的话,低声的说道,“十日前,臣妾接到了内监府的报告,说江南兵力调动异常。杨陀将驻扎在临江一线的兵力抽调出一半,向兰婆江靠拢。”

“慢着!”卫恒的脸色突然间一变,将谭真的身体推开,他在桌案之上的奏折堆中翻个不停,好半天从杂乱的奏折中取出一份陈旧的奏折,打开来看去,眼中的疑惑之色越发的浓重,他抬起头看着谭真,沉声说道:“真姐,真的是奇怪了!临江是杨陀西南防线的重地,临江以被,就是整个江南大军的粮仓虎丘。杨陀将临江的人马调出,很明显是放送了对西南的防御。虽然母后这两年和昆达单于打得逼真,但是以杨陀谨慎的性格,应该不会如此轻易的放松对临江的防务呀?”

谭真咬着下唇,沉吟半晌,眼睛突然一亮,低声说道:“皇上,你看是不是……”

卫恒一摆手,阻止了谭真继续说下去。他的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低声的说道:“真姐,未有确切消息之前,我们不可以妄自猜测!你立刻命令内监府人马加紧调查,看看是否是驻马关出现了什么问题。另外,通知密忍李兰子她们也参与调查此时,朕要在安西之事结束之前有确切的消息!”

“臣妾明白!”

“另外,修书给太后,请她整合风城人马,并也调查此事。如果事情真如你我所想,那么就请母后自行决定。”卫恒神色间有些兴奋了。

“遵旨!”谭真躬身领命,转身就要离去。

“真姐!”卫恒突然间把谭真叫住,然后从桌上拿起一张折纸,密密书写。书写完毕之后,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翠绿玉印,在折纸上一盖。站起身来,他将立于桌旁的叱雷枪抓起,连同封好的折纸递给了谭真,沉声说道:“真姐,另外让莫青子立刻将此枪和密旨送往钟祥。让他告诉青哥,江南一事,朕就拜托他了!”

“皇上,这枪……”谭真呆愣愣的接过叱雷枪和密旨,看着卫恒,失声说道。

卫恒嘿嘿的一笑,“真姐,太祖善用叱雷,并传授朕风雷三式,可是朕从小流落云雾山,根本就不会用枪。青哥善于用枪,只是手中却没有趁手的兵器。此枪与其放在兵库之中生锈,不若交由他来使用。”

“臣妾代兄长多谢皇上!”谭真激动的躬身一拜,转身大步离去。

看着谭真离去的背影,卫恒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升龙战事,成也钟祥,败也钟祥,朕也是没有办法呀!”

说完,他转身坐回桌案之后,将案上的奏折再次拿起。

……

接下来的数日,卫恒每日登临上清门,督导城防休整。每日里和城头的军士一起顶着烈日作息,丝毫没有半点的倦怠之意。

昔日的绰号,早就已经被人们遗忘,自从卫恒亲政以来的月余时间里,升龙城焕然一新,一派生机盎然之色。加之当日朝堂将效忠书销毁,博得了满朝文武的感激,昔日里懒散的官员们,也抱着感恩之心,跟随着卫恒忙碌起来……

炎黄历二一五三年八月十日,第一批禁军安然返回了升龙城。数万人马驻扎皇城校场,令升龙城的百姓精神为之一振。卫恒虽然担心谭方与莫言的安危,但是身为一国之君,他不能将这种想法表露脸上。于是在校场行大典欢迎禁军人马,一直到深夜方才结束。

拖着疲惫的身体,卫恒在金辇之中昏昏欲睡。十余日来他夜晚提心吊胆,无法安睡,白天处理朝政,并督导城防。虽有强大的真气护身,但是依旧有些感到疲惫……

回到了皇城,卫恒径直向乾宁宫走去。走进乾宁宫的书房之中,他刚才坐下,监礼司太监总管吴有德轻手轻脚的走进书房,低声的说道:“皇上!”

卫恒眉头一皱,带着一丝怒意抬起头来,看着吴有德,沉声问道:“什么事情!”

从来没看到卫恒有这般的脸色,吴有德不由得身体一颤。

卫恒话一出口,立刻意识到了自己有些迁怒了。吴有德不是一个没有眼色的人,这个时候还来打搅,必然是有事情。想到这里,卫恒的脸上强露出一丝笑容,和声说道:“吴有德,你不用害怕,朕不是对你发脾气。有什么事情,说吧!”

脸上露出了激动神色,吴有德恭敬的说道:“都是奴才不好,看万岁爷这么累,还来打搅。只是当初万岁爷有交代,若是京城首富方子夜求见,不论什么时候都要通报,所以……”

“哦,方子夜来了?”卫恒闻听不由得一愣。方远在夺宫之日后仅出现过一次,那一次他举荐了颜威,并将宫中官员的效忠书交给了卫恒。此后,他依旧隐于市井,大内之中只是隐约知道方子夜是卫恒的人,但是究竟是什么身份,却没有人知道。

对于方远,卫恒始终抱着一种少有的尊敬之心。除了方远和他的关系之外,大内新定,百废待兴,可是宫中却没有多少大内库银,正是方远偷偷的将他名下的一千万金币交给了卫恒,使得卫恒在收买人心之时不至于捉襟见肘。所以,一听方远求见,卫恒连忙打起精神,对吴有德沉声说道:“赶快请他进来,朕就在这书房中等他。吩咐御膳房准备酒菜。还有一会儿到储秀宫的文华殿,告诉三位娘娘和灵心公主,就说让她们前来。”

“是!”吴有德心中一振,从卫恒这简短的安排之中,他已经听出了方远和卫恒之间那种不同寻常的关系。就连军机处的三位大臣,不过是吃个饭,可是却从来没有惊动过三位娘娘和杨灵心。而这个方远一来,却排出了如此大的场面,令人不可思议。

不过多年宫闱生涯让吴有德知道,越是这样的事情,越不能多问,甚至不能对宫中的人说一句。心里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好好的和方远结交,但是脸上依旧平静如常,恭敬的退出了书房。

不一会儿,方远在吴有德恭敬的引导下,走进了书房。他前脚刚一进门,吴有德连忙将房门关上。

看到方远,卫恒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真挚的笑容,“方大叔,好久不见,朕正说等空下来去您那里讨杯好酒,呵呵!”

不过方远却没有露出笑容,他的脸色凝重阴沉,看着卫恒,好半天,他咬了咬牙开口说道:“皇上,禁军已经回来了?”

卫恒点了点头,“只是回来了一部分,谭先生和莫言,以及大部分人马尚未到达!朕爷正在担心此事……”

方远静静的听着卫恒说话,也不开口。卫恒说完,才发现方远还站在桌前,不由得一笑,“大叔,朕不是说过,在这书房之中,你我之间不是君臣,你是朕的大叔,朕是您的侄儿,不要拘礼,请坐呀!”说着,他目光突然扫过了方远右手上黄绸包裹的物件,不由得一愣。

无声的走上前,方远依旧没有开口。他将手中那黄绸包裹的事物放在桌案之上,目光炯炯的看着卫恒一句话也不说。

卫恒呆呆的看着方远,心中顿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强自笑道:“大叔,这是什么东西?您今天这是怎么了?”

“皇上,你打开一看就知道了!”方远如同嘴里咬着枯木一般,艰涩的说道。

卫恒犹疑的再次看了方远一眼,伸出手将黄绸打开,不由得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