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波亡命
作者:公孙千羽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8508

第八章天波亡命

龙门碎碑手尧索驰奔之际,听到身后有人追赶上来,回头一看,原来是邙山毒枭虞庸和忽拉两人,连忙高声问道:“那个小女贼解决了没有?”

邙山毒枭喘呼呼的回道:“点子呢,给追丢了,大家都没命。”

尧索听虞庸顾左右而言他,心知这眼高于顶的‘乾坤三旋’,定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冲出岳兰的萧网,否则怎么会这样没有好气!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差点栽在她的‘玉女投梭’呢,遂也不点破,伸手指向前方,答道:“点子刚刚转过山脚,真没想到这厮轻功如此了得,而且似乎越跑越快呢?”

邙山毒枭‘哼’了声,叫道:“不必多言,有我们三入在,他就是插翅也难飞走!咱们紧一步!”

杨士麟没命的狂奔,回头一看,不见敌踪,心头自然欢喜,很感谢这两条腿儿,他也体会到这是拜九茎芝之赐也!

其实两下距离也不怎么远,只是为山坡挡住而已,他心中纳闷不已,偌大一个终南山,怎么只有这几个人而已?难道那批牛头马脸的好手,还聚在绿玉谷,等九茎芝出土吗?

半空中忽然扬起一声梵唱:“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音韵细柔悠扬,袅袅不绝,荡漾在山谷之间、声音里不着一丝烟火气,显出唱诵者心中清澄无虑,一尘不染。

杨士麟正是惊弓之鸟,心头一震,连忙四下寻找眺望!

只见一缕灰色身形像仙鹤一样,由远处山峰上展翅下来,一泻千丈,捷如殒石流星!

这灰影在黛色的山岩上,不论借力处是树梢,是乱石,脚头点踏之间,似行在乎坦大路间,又平稳又迅速!

这手‘千里传音’气功和‘碧落风扬’轻功,分明是个厉害无比的高手!

杨士麟睹之心寒,绝望的想道:“如果又是一个大魔头上门,我命休矣,不必跑了!”

须臾之间,灰色人影已落到前面树梢,身形比寒蝉还轻,临风不动地凝立在枯枝上!。

来人是个布衣芒鞋的妙龄尼姑,垂眉肃立,宝相庄严,绝似身坐莲台!

杨土麟一眼认得这妙龄尼姑乃是在洛阳五风楼见过一面的妙尼,还听岳兰说过,她的年龄比自己祖母还大?乃是江湖中佛门正派中的好手:难道德高望重的姚尼也会窥视自己?她想吃肉呢,还是喝血?

这时,龙开碎碑手的喊杀声,已清晰可闻:三条人影飞奔接近!

杨土麟横剑而立,前有姚尼,后有追兵,将之如何!

同样是死路一条,但姚尼的眉目之间,有一种圣洁的美丽,是他不愿跟她为敌,不敢跟她抗衡的,那是跟‘神’一样的崇高,一样的伟大,人可以跟‘仙佛’争吗?

杨士麟宁愿跟魔鬼交手,遂毅然决然,回头转身,静等金国走狗们迫上来!

姚尼芜尔微笑,心动身随,也不见她如何作势,法体像落叶,因风而起,轻飘飘地飞起十数丈,挡在杨士麟和龙门碎碑手之间:尧索宛如看到世界末日来临,任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竞如稚年幼童般,期期艾艾说道:“老神仙……”

这使得他身后两人,及杨士麟在内,大吃一惊,若非亲见,岂肯相信?

“你敢是托庇在黑铁头尊者冀下,忘了永不开杀戒,永不入江湖之誓?”

龙门碎碑手强作笑颜,打拱稽首言道:“岂敢,只是……”

生长在寨外大草原上的忽拉,铜铃眼翻,忖道:“这个没有毛的雌儿,是什么货色?当今之世,武功以铁国师第一,我们小王爷第二,我吗第三,那有别人说话余地?”

手中虎头杖。砰’地一声,直捣姚尼中胸,还哇啦哇啦吼叫了一阵,示意龙门碎碑手和邙山毒枭动手!

黑铁头一路的武功,以力大无穷见称,这一杖‘猛虎出山’真有挑山担狱之劲,那知姚尼轻斥一声:“狂徒敢尔!放肆!”

手中禅珠不疾不缓—转,稍微碰了虎头杖一下,即以佛门内家卸力功夫,把忽拉神力消弭于无形,这还是出家人心地慈祥,不然,以她这等内家好手,使出‘隔窗灭烛’工夫,早把忽拉五脏六腑震碎!

忽拉以为自己中邪,排山倒海的一棒,竟如泥沉大海,了无消息,他对自己的武功名列‘天下第三’,万分自信,当下横移一步,虎头杖扫击使出‘横扫千军’,坚韧阴柔兼而有之,邙山毒枭见事已如此,也顾不得对方是什么人,劲贯双臂!闪电般扫出连环三掌!加入战团!

龙门碎碑手服气一壮,忘了十年前自己跪地求饶的情形,心一横生出侥幸之念,如能借此时要,合三人之力把这臭婊子除掉,岂非一劳永逸,亦加入战团!

杨士麟见状,以他的心理,万元让姚尼替他挡灾的道理,也不想想自己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便毫不考虑的想去帮助这武功深不可测的姚尼!长剑一领,剑浪陡生,飞跃而前!

姚尼袈裟袍袖一扬,一股柔如春风的力量拂向杨士麟,一边言道:“好孩子,你让开点!”

杨士麟吃这道柔风一阻,胸前似为一阵无形的气墙往后推,不由自主的斜退两丈!

才平平稳稳的落地,奇怪的是一点痛苦也没有,令他惊奇得俊目发呆,愕在一旁!

龙门碎碑手三人暴喝四起,手底下功夫使到十分,每招每式雷霆万钧,威力莫测:无奈对手乃当今武林中的奇人!

在杖影拳风中穿梭来去,有时如磐石屹立,纹风不动,任是震山裂岳的蛮力也撼不动她!

有时如轻絮飘飞,身随掌风而动,比一根羽毛还轻。

四个人影,走马灯似地奔驰排荡,工夫一长,龙门碎碑手三人宛如置身在迷阵中被困住,渐觉心浮口噪,尤其是邙山毒枭,他以‘乾坤三旋’纵横一世,如今却连姚尼袍角也沾不到,岂不心寒胆落!

姚尼始终不愿出手伤人,只是一味闪挪扯东拉西,这时突然如山岳屹立,叹声:“去罢!去罢!”

却仍不出手,他等三人好不容易看清敌人好端端站着,不约而同倾出全力猛搏,结结实实打中姚尼身上!

杨士麟惊叫一声,不明白姚尼在干什么,只听“碰”地一声,人影纷飞,三个北方高手,却那里打得倒姚尼身上:在离身数丈之间,即被护身罡气反弹之力,抛飞一丈多远,或滚或翻,狼狈不堪,跌成一堆!

而姚尼屹立不动,只是袈裟上起伏不已,像是麦浪!

“去罢!”姚尼平静的再道:“贫尼一甲子来,未开杀戒,今天亦不想破例,你们去吧!不然,贫尼只好废除你等一身武功,作个平常人,安度一世!”

这几声平静道来的:“去罢!”,含有无穷慑人的力量,震人心弦,他等三人互视;眼,真个垂头丧气的去了!

他们可是真怕再也不上路,便失去了武功!那比杀了他还要可怖!

杨士麟连忙趋前施礼,打算申谢其退敌之德!

姚尼合什,示意他不必言谢!只间他道:“小檀樾,是否食下九茎芝?”

杨士麟像个偷嘴吃的孩子!被长辈发现,那般害羞尴尬地承认了!

姚尼宣唱一声‘阿尔陀佛’,叹息数声道:“缘由天定,也是我那徒儿没福,不瞒小擅樾,老尼徒儿‘百花仙子’根骨奇秀,就是筋骨弱了些,此番不远千里而来,就是要采得九茎芝,为她培基固元!可巧昨日上山。途遇故人天山派掌门——符国夫人,化一昼一夜为她降伏‘心魔’,来迟了一步,宝物已经有主。”

杨士麟除了为‘百花仙子’抱歉一番之外,还能作什么?却又想道:“这百花仙子,是否即西门豹所说的跟慕齐星之间……”

姚尼严肃地道:“万望小檀樾善体上天好生之德,养萎宅仁,老尼看小擅樾脸有戾气,今天定开过杀戒!”

杨士麟大吃一惊,暗叫道:“好厉害,她怎么知道我在谷底杀过人?”心下一阵惶恐,脸上自然显露出来,便细叙事情始末姚尼看了他一眼,目光如电,又道:“小檀樾乃性情中人,当知老尼心意,此外,尚有下言忠告,你虽得到九茎芝,但福祸未知,大凡初服此物,红光透顶,奇香不散,一昼夜时辰后,芝精沁入骨脾,其状又如常人,以后,每逢朔望,芝精依时发作,昏昏沉沉宛如病入膏盲,除非以本身真火将它火化,或内家好手,聚火为你开关;你最后终会因真力不胜芝精,而昏迷不醒人事,甚或有生命危险,可惜,老尼无法为檀樾效力,真是惭愧,你知是为了什么?”

九茎芝如此厉害,杨士麟可还不知道惊惶之极,胡乱猜测,想道:“定是为了我今天杀了人,写在脸上,她被知道了,才不肯帮助我?”

姚尼神情一肃,再道:“皆因你是‘六盘老樵’一派的传人,擅樾方才要助阵,那剑式是‘河图十三式’,对也不对!”

杨士麟此时对姚尼的武功,固然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就是这份眼识,也不得不叫人佩服,所谓行家眼利如剪!

她竟在对敌之中,溜了一跟,就识得自己的门户了,当下点头并道:“后辈并非‘六盘老樵’的嫡传门人!”

原来他们杨家,自国初以来,非常显达,出仕时为庙堂柱石,告老后是富甲一方的土绅,乐善好施,为民称道!

有一年,年旱成灾,黎民遍地,杨士麟之高祖大事布施赈济,‘六盘老据’那时犹是稚童,曾蒙其惠,二十年后,特以成名剑招‘河图十三式’志谢,作为士官人家防盗健身之用,后来‘六盘老憔’年老归隐,在江湖中并没传下门人,于是留在忭梁杨家的‘河图十三式’,就成了鲁殿灵光,为他是一派武技的一系了!

姚尼庄穆的道:“江湖中虽没人知晓,但‘六盘老樵’确有嫡传门人,而且还与老尼师门有点宿怨,代代纠缠不已,每二十年竞技一次,当今掌门是不倒翁未儒,十七年前老恨还见过一面,近年听说移居西方,你可前往拜见!他见你根骨秀拔,又得奇缘,定会正式列为门墙,说不定三年后在青城山上与我徒儿对阵的就是你!”

杨士麟听罢,眼睛都咪了,他作梦也没想到‘六盘老樵’真有正统传人,而且有名有姓,如此说来,只要蒙其收录,不难头角峥嵘,出类拔萃,连忙向姚尼道谢指示迷津之德,并且请教他们现在仙居何处!

“小檀樾休得客气,你亦曾因不忍于心,为老尼解过危,可惜老尼亦不祥知朱儒老檀樾结庐之处,可能在西夏,也可能在新疆!”

杨士麟略感失望,但一想有志者事竞成,说怎样也要找到这位本门至尊,又听姚尼提起‘阴风夺魂刀’出言无状之事,马上记起岳兰来,顿时五内如焚,急忙将铁头尊者,和冷若冰,岳战三人因争夺自己这个‘菜人’的事,和盘托出!

“有位鄙友为救鄙人,为金国随从人等困在前面山后虽说金人志在夺宝,不会对鄙友不利,但豺狼之心,不可不防,不知大师肯否为鄙人前往解危?”

姚尼见这少年焦急之情,溢于词表问道:“这位贵友,是否就是在五风楼里食鱼的那位姑娘?”

杨士麟红着脸承认,心下错愕不迭,忖道:“她怎的便知?”

姚尼心下面不免有些感慨,为爱徒‘百花仙子’叫屈,偏不幸钟情那个铁石心肠的慕齐星:一面又暗生一惊,这三个老魔头竟都来了,遂道:“那位姑娘,老尼自然要前去看看,她也为我出力过的,不失赤子之心,小檀樾则快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老尼方才虽惊退尧索等人,但若铁头尊者等三老—来,也难稳操胜券维护不能周全了!”

杨士麟持意一同前去,无奈姚尼闭目摇首,知道若非事态严重,对自己最是不利,这老尼定不会这样,只得快快作罢!

姚尼双手合什,掉头就走!只见他步履宛如常人,但在眨眼之间,已去数丈之遥!

杨士麟呆呆站着,目送他的背影,心里在打糊涂主意:“我何不蹑手蹑脚跟着去?”

他心念甫动,前面的姚尼、虽然没有回头却比听到,看到还灵,传道:“小檀樾不要执迷不悟,若是有缘,定会相见!”

杨士麟无奈。只得默祝上天庇佑岳姑娘,万般无奈叹息着,飞奔下山!

千多名江湖豪客、武林健者,上山争宝,初了干粮兵刃之外。其他随身衣物银两,都寄存在山下长安客栈中,杨士麟也不例外!

他装干粮的包袱早在断崖上分手了,但没有银两,不好走,所以下山第一件事是战战兢兢赶回客栈去!

客栈里冷冷清清的。一同投宿的好汉,皆还没有回来!

杨士麟匆匆赶回房间,取过衣物,吩咐坐在椅子土吨的店小二清帐!

“慕齐星和西门豹两人,虽是萍水相逢、但交情并非泛泛,以至肝胆相照,一见如故,似不便不告而辞!”又忖道:“但这次祸事全是自己贪吃了九茎芝惹出来的,眼见要成为天下群雄追逐的猎物我怎能拖累他两呢?”

于是,他向店小二借来文房四宝,写了张字条留下,说明自己有事先行一步!

写罢,焕然抬头看见门外隐若的青山,在朔风中屹立不变,万古常青!怔怔的想到:“真是‘膘’然见南山”!

想想现在有多少人在山上逐鹿,而我就是那只可怜的‘鹿’,不觉掷笔一叹!

不久——这个青年。打马上道,西行求见本门至尊……

在这一年将近之时;扑扑风尘,作惶惶亡命之客,往西北奔向宋、夏交界的边关固州去了!

一路晓行夜宿,幸保无事,使得杨士麟暗自纳闷不已,倒像没有事故,反而不好似的!令他惊恐之心,松懈许多,便不那么紧张兮兮!

这日,暮鼓时分,炊烟袅袅,一轮红日,冉冉落向天际,照着固州城外宋、夏对垒的古战场,力地白雪皑皑,睡在地下的千万枯骨当不知寒吧!

杨士麟入得城来,胡乱投宿,被引到一间薰黑黑的客房,当他放下行李时,忽听得邻房传来嘻嘻哈哈的声浪,是一对男女的浪笑声!

边城的客栈,没有内地那样考究,隔室的木板因陋就简,只那么一点点薄,还有破洞,滟滟漏光,声音隔室可闻!

任他是非礼勿听之徒,也不得不听,杨土麟只好望壁兴叹,忖道:“这样下去,我今夜不必睡了!”

这时,邻室声音又起,男的道:“师妹,这些日子咱们们真惨!一个劲儿东奔西跑,会少难多!今夜非大战三百回合不可!”

女的娇笑着,‘拍’,想是打了那男的一下嗔中带媚的道:“别说得那么窝心,师父知道了,又要吃醋!”

“这成了什么话?难道师徒之间有暖昧不成?”杨士麟惊付着想:那个男的又说话了,有些衣服活动的蟋嗦声!

“又不是在我们天山,师父再也没功夫来吃这个醋,这些日子,她心烦得很,眼巴巴跑到终南山,满以为九茎芝垂手可得。不幸碰到那入老貌娇的臭尼姑!师妹幸好你不在场,那时我真的胆颤心跳!你不知道,师父十年前曾犯在臭尼姑手下立誓永世不入中原,一个不好,就得脑袋搬家!”

杨士麟听到‘九茎芝’‘臭尼姑’等字眼,心下明白这两个活宝乃是什么路数,连忙竖起耳朵,一字不漏地听下去!

女的细声细气的问道:“我才不信,凭你们两个还奈何那老尼姑不得吗?”

“我也是这样想,偏偏师父厚着脸皮叫声:老姐姐;你是干净人,一甲子来从没见过血腥,又不祭什么旗,阿弥陀佛,何苦找我开刀?你听听气人不气人!有失咱们天山派的面子!要是我当家绝对说不出来!”

“我知道臭尼姑这老狐狸耳根最软,她真的就此高拾贵手?”

“也没这么便宜!”男的发出汕笑的声音,开心的道:师父见臭尼姑沉吟不已,又道:“我确曾立过重誓永不入中原,只因‘心魔’难却……你想想师父这句‘心魔’难却,四字,用得多好,多有学问,高明着哪!”

“我知道了,臭尼姑一听师父谈起佛法,马上着了魔,—一定这样说:“你有什么心魔,说来给我听听?”师兄,对不对?”

他师兄也乐得呵呵低笑,似乎掏了他师妹那个发痒的地方,害得她师妹‘咯咯!’娇笑着逃避!最后赞叹着道:“偏你是鬼灵精,怎么猜着的?那臭尼姑正是这样说,师父就说啦:‘老姐姐,举世之下也只有你能为我降伏‘心魔’,你知道近十来年,武功很有进境,尤其练成佛家‘大乘伏虎心法’自以为天下无敌,嗔念不除,善心难明!所以才破戒重入中土的!’”

女的笑得打跌,上气不接下气!说道:“师父真有一手,把‘湿婆经’里的‘尸陀心法’,硬说成是‘大乘伏虎心法’,还加上佛家两字!这样一来,臭尼姑该没法招架了吧!应该算成同类同宗了!”

他师兄道:“可不是吗?臭尼姑甘心情愿地垂眉盘膝,准备为师父降伏心魔!嘿嘿!这臭尼姑也真利害,一打坐不打紧,身形意冉冉而起,悬空五尺,比师父还高一尺,我一边为师父护法,一边胆战心惊!”

又听那女的有些故意发嘻撒娇,臭她师兄的意思道:“没用的东西,一向干活儿时,横冲直撞,还当你真有万夫不挡之勇,现在可没多大功夫,就吓破了两次胆!”

她师兄假作生气,手脚齐上,接着似乎有些突袭的大动作,凶狠的骂道:“小狐狸,你敢作怪,转变磨角来骂我,等会吃过饭,看我能饶了你!”

大概是呵痒、掏摸、拧捏……捉弄得那女的娇喘不已。!十分舒坦!许久之后,才道:“饶了我罢,别闹了,接下去呢!”

男的看看手上温柔得够刺激了,才停手道:“还有什么接着呢,两人就斗法一昼夜,臭尼姑乖乖地只挨打不还手,心里还自以为在给师父降伏心魔呢?”

杨士麟听到这里,心头火直冒,他原听姚尼说过曾为故人天山派掌门符国夫人降伏心魔,还以为是桩庄严肃穆的事,那知是个骗局,不禁为天下好人叫屈!

邻室娇娃又闹腔了,拖长了声调似不服气的嗔道:“我就不信,姚尼不还手,师父还斗不过她?”

“谁说斗不过?臭尼姑已狼狈不堪,黄豆般大的汗珠居然出现在这浸淫上乘心法一甲子上的内家好手额上,再加师父的‘黑雀砂’源源而出喷在她那光头上,真成了佛头著粪!奇模怪样!”

“那么师父怎么会败兴而返呢?”

“因为弄不死她呀:师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始终无法致她于死命,她已经修成了金刚不坏身,从中午到傍晚,从傍晚到深夜,以至次日中午,子时将到!那就是九茎芝要出土的时刻,师父开始焦急了,无奈正斗到酣处,欲罢不能,谁先抽手不干,谁就遭殃!”

如是协议两人同时,一点一滴,一分一寸把真力削减,待到事毕,子时已过,你说倒楣不倒楣,这九茎芝算没缘了:““我想如果我也在场,合咱们师徒三人之力,也许能克奏肤功!”

“这也难说,那时她不一定那般呆瓜,只挨打不还手了:要是他还一下手,你准受得了么?更倒据的是,九茎芝枪不到,还有个‘菜人’可以捉,可是这‘菜人’又逃之天天,会是谁呢,认得他的人不多!人海茫茫,这就难办了!”

杨士麟陡然一惊,他们说着说着竟扯到自己身上,就更留意,也兴起好奇之心,忖道:“我何不从墙壁缝隙中窥看一眼这一对天山派的宝货,是何长相?”

才走了两步,忽然认为不要,不知他们现在的状态是见得人见不得人!遂停住脚步,正在踌躇之间,忽听邻室娇娃言道:“怎么就是没份,我们匆匆西返,不就是蹑症‘菜人’来的吗?”

杨士麟吓得心口‘嘭嘭’跳,忖道:“我还想侦察人家呢!原来他们一路蹑着我来的!这可怎生是好!”

幸好男的很快给他解答了这个难题道:“坏就坏在咱们不知‘菜人’是谁!本来那天数百人迂回寻路,待来到断魂崖的深渊,已经将近傍晚了!”

发现飞天鼠、飞天狐已经断气多时,一个身中金剑,这是他们自家的暗器,已经够离奇了,另一个似为内家罡力所伤!

有人说量‘寒泉冰’冷若冰一路的家数,有人说是‘陆地神仙’裘雄所为,众说纷云,莫衷一是!”

杨士麟放下心头大石,独自暗知,错到那里去了?正点子我就在你们隔壁,猜测冷若冰的人到底有点眼力!

我那一招‘三元合一’,本来就有一半是冷若冰的‘小戈壁飞云绝沙掌’的真力手法!

猜‘陆地神仙’的人,可害了我,有天他找上我来,怪我冒他的名借刀杀人,这罪可真担当不起呢?

“师父是怎么说的呢?”

“绝不是冷若冰,因为后来大伙由密径爬上悬崖,冷若冰正跟黑铁头尊者,和万马庄庄主岳战较上劲,已打得激烈!也不可能是那假神仙,他根本没在场,他杀人一向是敲碎天灵盖的!”

“那么又是谁呢?”

“师父说:除了铁头尊者三人之外,再也没人知道,可是他们为了独得‘菜人’说肯说明……”

“我知道了!”女的自作聪明的判断道:“师父飞鸽传书,招我来此地,说是正蹑着‘菜人’,实是蹑着三个老魔头,而这三个老魔,又各分一路,追摄着‘菜人’!”师妹真是冰雪聪明,一猜就中,可是也没这么热闹,不是三个魔头,而是两个,铁头尊者,率人往东追去!往西的只有岳战和冷若冰两人!杨士麟听了,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独邀天宠的就是自己,这件事已因三魔头各坏鬼胎异志,没有向天下人宣布!以及行动还不会太不方便!

忧的是冷若冰和岳战竟跟自己西来!一旦被他们截住……小命不保!

他们为什么不一个向南,一个向北呢?

这时已是掌灯时分,旅店里的店小二在甬道里摇着手铃当走过,拉开嗓门叫道:“各位客官,用饭啦!”

邻室的男声兴奋的对女怩笑道:“咱们快快进餐,然后嘛——给你!”

他师妹捉挟的问道:“然后怎么了!我倒不明白,你说给我听听看——”

那师兄哈哈畅声大笑,含意深刻的道:“我争!师妹!我的好师妹,难道你不急!相聚一次可是难呀!明儿师父一到,我又得去陪她了,那多乏味!”

“呸!”他师妹撒娇的道:“别灌我米汤了,谁知道你在师父面前又怎么说我?”

“啧啧!在师父面前我那敢提到你!你竞也吃起师父的醋来了,仔细着,她若知道了,会剥你的皮!而我吗也得连带着遭殃!”

杨士麟听不下去了,一对狗男女,师徒同科……乱得像禽兽!

心想还是先到饭厅去等着,好看这对活宝的庐山真面目,遂先解下长剑,以免碍眼招摇,轻声出房带上门——饭厅堂高壁宽,但陈旧不堪,再加上冬日天黑,灯火不甚明亮,非常阴暗,有点像是进入墓穴的味道!

岁暮天寒,旅客不多,大半已经落座就序,靠壁角将到阴暗的角落,坐着一个五短身材,面目黝黑的黑衣青年。

他眉目分明,英气勃勃,两眼半张半闭,似欲遮盖那两道慑人的神光,嘴角微掀,似乎随时准备冷笑出来!

当杨士麟步入饭厅时,这少年偶然掀开眼皮,顿时两道冷冰冰的电光射向身上来!

使得他顿时生了三分凉意,忖道:“好亮的眼睛,想不到固州竟是卧虎藏龙之地,这少年分明是个内功已臻化境好手!”

当下装出毫不在意,另寻个阴暗角落坐下,等候天山派的一对活宝出现!不久,一对二十四、五岁模样的男女‘嘻嘻!哈哈!’从内间走出!

男的素白一张俊脸,略呈惨白,那是色欲过甚的特征,眼色阴沉不驯,凌厉四射,身穿一袭白锦狐长袍,腰间的鲜红英雄带上,挂着一柄古意盎然的宝剑,猿臂环勾在女伴的蜂腰上:女的高头大马,体态丰盈,一双水汪汪的眼珠儿,春意荡然,勾人心魂,生似娇弱无力地倚靠在师兄肩上!搔首弄姿,手指绕弄着一条绣花巾帕!

他两肆无忌惮,在大庭广众前勾肩搭背,并不畏人,食客们都为之侧目,他们却似没有知觉,不以为意,我行我素!

杨士麟有点作呕,忖道:“不知他们师父‘符国夫人’又是何种德行,大概是个半老徐娘吧!店小二端上菜看,却还可口,清婉牛肉杠子馍,热乎乎,香喷喷的!”

这时,旅店门口,突闻马啼声‘得得!’然,显见又有赶饭的迟到的客人来临了!

“好冷!”

新来的客人迈步走进门里,鼻孔喷出两道冷气说过。

众人抬头一看,来人背插大刀,脸孔上有块长条疤痛!步履稳定,显然是江湖中人!

杨士麟瞥了一眼,暗自吃惊忖道:“苦也!怎的是他这王八蛋——‘阴风夺魂刀’关玄!”

关玄目光傲然四射,只一眼就认出杨士麟,两道眼光死瞪着他,显出又惊又喜欢的样子,引得在座诸人,都把眼光射向杨士麟!

角落上的黑衣少年,也张开眼皮,两道慑人神光,宛如利刃,重盯了杨士麟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