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我们自由地飞走了
作者:*狻猊*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6364

这一年的气候,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和睦,地球的旋转,也达到了最平稳、最均匀。预说,未来也不会这么好。

这一年里,环境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佳境,生命互相依存的饱和度,显示到了最好的数字,主人公与次角色的般配,也从未这样和谐过。江山入画,人情如诗,光阴如歌。有一些球外生灵路过地球,它们被地球上的光彩世界震惊了,啧啧赞慕。它们多少发一些我们可以听懂的描述,它们说:“你们多幸福!有青青的大海,蓝蓝的高山,红红的森林草地,五颜六色的飞禽走兽,生动活泼的人物……你们的家乡真美好!”

既如此,生命似乎再也不会提出疑问,再也没有了惆怅迷惑,也无须竭尽努力地挣扎与追求、奋斗和成功了。到这时,仿佛生命的含义已经说透,故事的内容已经丰满,谁也不用再多议论了。

可惜,置身于这个境界里,并没有使你认为完美才是最无上可求的终端,而是默默地喻示着,人类的末日已经开始到来。

那个在《梦幻终点》中身为主角的人,贝安瑟,还没有被人们全部忘记。正是他,以那样的行为,把一尺小型人从岩石中间揭发了出来,这种由人类再进化一亿年才能成型的人种,打破逻辑地提前降临在今世,从而以至于,它们降临之后发生的事情,打破了常规,令你不能以逻辑规律性的语言来阐述。那么也就明白了,在这一年里,人类本不应该这样完美的,也本不应该末日开始到来。

末日之后不是绝望,一尺小型人正在“消灭”现有的人类,消灭之后人类的生命并没有结束,而是继续了,跨越一亿年的进化,直接进入到一亿年之后的那个境界中去了,到那里去继续生活。那是个怎样的境界?又如何生活?我们无从得知。除了从丛华灯大师制造的镜面仪器中证实了那个境界确实存在之外,我们也别无话说了。

人们因此而对生命的消灭消失不感到可怕和绝望,并且逐渐适应了一种坦率自然的心理,以应待那种无法形容的时刻的到来,体验那种不可预见的消失滋味——那可不是舒服的,要遭受最剧烈的疼痛,要发出最残酷的惨叫啊!人们没有防止那种剧疼的办法,所以只有平静地接受。惨叫声此起彼伏,惨叫声无处不在,惨叫声构成了大自然生命史上最混赖销魂的噪音。还有什么比这噪音更混赖、更销魂吗?——

平地上走来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身高一丈,膀阔腰圆。他的名字叫茅椰,在这样美好的环境里,他的脸上却是焦急忧虑的,因为他丢失了自己的妻子,又一直找寻不到。他本来是一个古原始人,有幸出生在文明发达的今世,自幼刻苦锻炼武功,从而具有一副精壮强健的好体格。凭这好体格,他可以在豆娜的指引下驾驶一架飞机无声地飞上天空,又可以驾驶一艘宇宙飞船在星际之间飞来飞去。可是,当他失去了豆娜之后,在这个倍感陌生的人群里,他能驾驶什么?他迷途无返,只徒有两脚来步行了。

豆娜是他的妻子。她原先是宇宙那边的外星人,却来降生在地球上,长成一个地球人。她也该有本身的父母,也该有自己的人类吧?她的整个人类都在保佑和鼓励她,让她在从小到大的日子里,从来不生病、不受伤、不要有生命危险,即使遭遇不测,也一定能逢凶化吉。她自己也觉得不同与别人,比如心里想事情,论道理是万万不可能实现的,可是只要去做起来,也就顺理成章地完成了,不用管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从来都是无忧无虑地生活着,直到这一天丛华灯去世了,一阵心痛使她猛地醒悟到了什么,所以默默地走出了房门,去了一个地方,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宝贝儿。用手握着宝贝儿走回来,回到放着电脑的那个房间里。回来了,却发现茅椰不在了,怎么等也等不回,就只好走出来到处寻找。就是这样,他们一对形影不离的恩爱小夫妻,失散了。

失散了多为难?寻找不到多着急?这两个人多可怜?

“无知莫思量,有为凭感觉”。人群流动的方向大致是统一的,如果你顺应人意的话,一定能看出身旁的人流。虽然他俩失散了,互不相见,但是人群还是照应的,把他们卷入人流。人流涌涌,不约而同,进入了一座特大的城市。

根据当时当地的口语,人们把这座城市叫做“候车大朝代”。

“候车大朝代”是一座链接大城市,连绵不断的故国区。它的名称之由来,是人们对于等候车辆的迫切心愿,是人类的历史必然,它因人势而建成。它的人势就是——在此等候你的车辆,可以开始你的旅程。

我们不需要举例飞翔的鸟群,奔涉的野兽,和集体迁徙的小虫豸,它们展开旅程时不用乘火车、开飞机和坐轮船。只有我们人类,在展开旅游、奔波、征程的时候,需要使用一些行具。当初最早最早有一个人,骑在圆形的木头上,让木头滚动起来,就比走路快了一点点,车辆,就是这样诞生了。从那以后,车辆的发展史与人类的进化史平行并步。当初最早最早的那一个人,等待圆形的木头滚过来,“等候车辆”这个意义便与车辆同时生成。从那以后,人类花了生命中大量的时间,用在等候车辆这件事情上。直到后来,人们建造了候车驿站、候车长亭、候车室、候车站,再到后来,人们创造的车辆可以升天、入地、下海,甚至预言未来要把这个地球载上一辆车,驶向另外的星河……从而相辅相成,人们建造了候车村、候车街、候车广场、候车大厦、候车地区、候车大都大国区……直到这座候车大朝代。整个大朝代都在候车,大朝代故国区的人口不在一万万人之下,一万万人汇聚于此,都在等候车辆!“千年修得同船渡”,人类经过了千千万万年的修炼,才修得了今天的缘分,匆匆忙忙相聚在这候车大朝代里,要在这里等候他们需要的某一辆客车,载上去,驶往天涯、海角、异路、远方、未来空间、另一个车站、历史的旧地、新的朝代、另一枚星球……“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要到哪里去?要去做什么?”

雪亮亮的灯光把夜空照得如同白昼,在光柔的天空里,随风而浮游的白云飘来飘去,被灯光照射得七彩缤纷,变成了白雪云、红雪云、花雪云、暗雪云……它们飘过来,又飘回去,再飘回来,来来回回,一亿遍再一亿遍。漂泊的声音随风震动,流动的气息化做雨水淋淋而下,淋湿了人们的衣裳……雪亮亮的灯光把人们的面孔照得如同白昼,在美貌的面孔上,随感情而浮起的欢喜与恼怒飘来飘去,一亿遍再一亿遍,欢笑的声音响彻了寰宇,哭泣的眼泪如同洪水一样浇灌了大地,滋润了干燥的地球……雪亮亮的灯光把地球照得如同白昼,如同透明的玻璃球,灯光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在“候车大朝代”里候车的人们,呈献出……

在“候车大朝代”里候车的人们,呈献出各种各样的姿态,站立、平坐、斜卧、搀扶、偎依、躺倒、牵手……由一脉躯干,再加上脑袋和四肢而构成的人身体,可以呈献出无数个姿态,也决不会重复。人们呈献出各种各样的表情,虽然都是由七窍组成的面孔,但是可以呈献出永不重复的无数个表情,焦急的、盼望的、耐心的、悠闲的……需有无数个情态词语来描述。看这候车的人们,千种万样,万般亿种,你目如感慨,人类若有十亿亿个人,也决不会有重复的第二个,永远不会。十亿亿个生命各自独立着,独立着自己的身世、经历和故事,而今都来了,都来这里等候他们各自的一辆车。他们看啊、说啊、笑啊、哭啊、等待啊……还有他们的行李物品,大包、小兜、挎篮、邮件、寄存、托运、垃圾……他们吃饭啊、睡觉啊、盥洗、治疗、换衣服、争执和谦让……百亿亿个动作,千亿亿的场景。当你越来越分辨不清的时候,眼力下降身心疲惫的时候,可否忽然看出来,这千亿亿、无数数,其实就是一个?其实人类就只是一个人,一张面孔,一副身体,一种灵魂?只说一句话,只做一件事?——

在“候车大朝代”这座城市里,茅椰寻找豆娜,豆娜寻找茅椰,谈何容易?他们本不应该失散呀,可是在这非时非代的花花世界里,他们总是感到难以融入其中,总是陌生地寸步难行,常常地迷失了方向。茅椰大声呼唤,豆娜也是大声呼唤,呼唤声彼此听到了,才互相答应着走到一起来。终于重逢了,重新在一起!重逢的滋味多难受?又是一次辛苦沧桑,又是一次潸潸泪水和无语凝噎。他们手牵着手,再也不分开。

豆娜伸出右手,茅椰伸出左手,两只手握在一起。在他们的手心里,攥着一枚刚刚找来的宝贝。这样,他们既抓紧了手不会在人流中冲散,又握住了宝贝,不至于丢失。然后两个人手拉着手肩并着肩,徒步穿越了整个大城市,走到郊外来。一直走到一座耸起的山坡上,山坡上宁静优美,鸟鸣花开。

人的性情一定潜移默化,当极度的悲哀过去之后,喜悦便会来临。茅椰和豆娜从麻繁复杂的人群中走出来,好似履历了一遍生命的悲欢离合一样,在山坡上变得高兴起来,高兴地你追我逐,跑来又跳去,开心地笑着,笑了一阵又一阵。

然后,他们在山坡上坐下来,手握手,肩挨肩,静静地望着四面的景象。此时日已正午,太阳正在当头,那种相亲相爱的甜蜜感,好象再讲了近代武侠小说中的主人公,靖哥哥和蓉儿妹妹,好象是每一对深情伴侣的诗与画。在他们的视野中,空气在浮动,果壳在暴响,远远的地方又有惨叫声传来,许多刚才还在的东西,转眼之间就不见了,许多可见不可见的小型人物,时而密密麻麻,时而稀稀疏疏,许多透明半透明的几何形状,闪动的光线块面若隐若现,那正是一种他们似懂非懂的新生物。

“再过八十年,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是不是?”

“一定是吧,到那时候,山也变了,水也变了,人也变了,一切都变了,都变成了透明的东西。”

“地球也变吗?变成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球,也看不见吗?”

“嗯,看不见。”

“地球还会是圆的吗?”

“不知道啦。”

他们简单地闲谈着——

看看太阳已经偏西了,豆娜幽默地把那个宝贝托在手心上,让茅椰猜猜是什么。茅椰怎么会猜得着呢?他从来也没听她说过还有一个宝贝呀。这是她刚才去了出生的地点取来的,时间过去近一百年了,这宝贝儿还是好端端地躺在那儿,等她来拾取。茅椰并不多问,只是好奇地看着。

豆娜用手指捏着小宝贝,它是个闪闪的小方块儿,可以拆开,一拆为耳,二拆为四,四拆为八,二八一十六、三十二、六十四、一百二十八……按照二二倍增的几何法则一层一层地拆开来,这方块就越拆越大。同时,茅椰惊奇的眼睛也越睁越大,他终于看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忍不住惊喜地大叫起来:

“房子!是一座小房子!多么漂亮的小房子!”

不错,是一座小房子,是由那个小方块拆开折叠而成的小房子。因为越拆越大,越叠越妙,它在一刻时间里由一个小小的方块变成了一座漂亮的小房子。在镶嵌着美丽花纹的墙壁上,有一扇玲珑如玉的小房门。

“对!这是咱们的家。”豆娜甜甜地笑了,招呼茅椰一起来开门。用大拇指按一下,门开了,踩着软软的门垫儿走进去,里面好温馨!花香扑鼻,还有洁白的帐子,彩色的壁饰哩!里面有走廊、客厅、卧房、娱乐间、游泳池……凡是居家生活能想到的,这里应有尽有。茅椰大拇指一按,又一扇门开了,哇!外面好大好亮的一个大花园!亭台与水榭……这让他恍惚地想起了贝安瑟那豪华的“西噪梦士堡”,只是这里比那堡里更精妙。茅椰高兴得合不拢嘴,再用大拇指一按,墙上开出了一间小耳房,里面有一个小摇篮,摆着花花的玩具,咦?这小摇篮和小玩具是做什么用的呢?他问豆娜,豆娜含笑而不答,却反过来问他:

“你的肚子饿了吧?”

不错,肚子是饿了,经她这一问,更饿的咕噜噜地响起来。豆娜手一推,开了一个小橱门,哎哟!里面是一顿热喷喷的午餐……原来豆娜手中的小宝贝,是个浓缩的生活区,你想要什么,只管用大拇指到处按,它们会源源不断地供应出来,要多少,就供应多少。你不需要了,只管再去按着它,它们就会全部缩回去,依然是一个小方块。

相当年不知为什么,豆娜被外域星人送入地球来降生,它们事先与她有个约定:如果你在地球上生活不下去,就到你降生的地点走一趟。豆娜怎么会记得降生地?但是丛华灯去世的时候她的心一动,想到了一个地方,走去,找一找,找回来这么一个小方块。小方块一到手中,豆娜立即明白了它的用处,好好地握住了,随身不放手。

看看时光已经不早了,她要用这宝贝来做一件事了。她要做什么事?

她让茅椰端出好大一个洗脸盆,在里面倒满了清洁的水,再取出一枚香皂来,投入到水中,然后俯下身,用双手使劲地揉香皂,使劲地揉啊揉……彩色的气泡泡从盆里泛起来。

香皂的泡沫泛起来,一层接一层,大泡和小泡,破碎了,再泛起来,小泡儿变成了大泡儿,越来越大。豆娜使劲不停地揉下去,盆里的泡沫越泛越多,越泛越大,被阳光映得色彩斑斓。茅椰赶忙靠近来,也俯下身,帮助豆娜一起揉。咳!这是一位大力士啊!不久之后,盆里的气泡像山包一样凸起来,把脸盆和人都包在了里面。继续揉下去,这气泡的质量越来越精密,体积也越来越巨大。

人人都知道,气球、泡沫都是可以腾空的,在空中飘飞。如果其中包含了东西,飞得就会慢一些。如今,这个巨大的气泡正是因为包含了一个大脸盆和茅椰豆娜两个人,所以才不容易飞起来——很不容易起飞。不过别着急,慢慢来,这里有人忙碌着。茅椰有足够的力量,豆娜有足够的细心,他们很和睦,很友爱,正在认真努力地把盆里的清水和香皂揉啊揉,直到把它们都揉尽。

太阳落下了地平线,星星开始眨起来,雪亮的灯光一盏盏地点亮了,夜晚就要开始了。当夜晚就要开始的时候,盆里的清水和香皂终于全部揉尽了,这个巨大的气泡终于完型了,她开始从地面上升起。哎哟!它的里面装载了两个人!上升的力量和下坠的力量同时作用着,使它的形状像个长椭圆、倒葫芦,更像个吊灯泡。它升离了地面,向高空升去,被灯光从四面八方照亮了,显得五光十色,七彩缤纷,在光滑的气泡表面上,映着了花花世界的纹影,在上面滴溜溜乱转。人们都知道,这就是不言而喻的彩色香皂泡。

乘上彩色的香皂泡飞上天空,是人类梦中的幻想,是一个谜语,它从来不奢望真的被人看见。可是在今夜,它真的被人看见了。在候车大朝代的区域里,大约有一万万个人,这一万万个人都看见了这颗慢慢升空的大彩泡。彩泡里有一个大脸盆,脸盆上画着大鲤鱼、牡丹花和仙童子,宽大的盆沿上坐着一对少男少女,他们是恋人,正在摇着、扇着、催着大彩泡,让它升上去。

“他们是谁呀?”人们笑着问——

今夜星光灿烂,今夜风调雨顺。茅椰和豆娜就是乘上了这样一艘最轻盈的车辆,慢慢地驶离了候车大朝代。两个人喜不自禁,茅椰跳起了原始舞,豆娜唱起了外星歌,歌声舞步使彩色气泡颤动了,在颤动中更懂觉悟了两个人的心意,因而更加轻盈和缓慢地向高空升去,越升越高。

远离了人群,进入了高空,就逐渐变得冷静了、暗淡了。这时候,才知道这样的飞行有多么危险。彩色气泡,在所有容器当中属于最易破碎的一种,让它来载着你们飞离地球?成功的比率有多低?别说为了摆脱地球的束缚要付出多少努力,就是大气层里一颗小小的尘埃、细菌、颗粒,也足够把气泡擦破,夜里出现的蛾子,惊飞的小鸟,也会一头把气泡撞个粉碎。如果高空中有油腻,也会把气泡粘住,让它走不掉。即使气泡脱离了地球飞出大气层,还会因急剧膨胀而破裂……莫谈了!这两个人不知天高地厚。他们能否飞出去,全部仰赖祈祷和幸运了,豆娜说:“我们不会有危险。”茅椰也说:“我们一定好好地把握。”

人人都说地球没有最外壁,那是因为人的触觉太粗糙。其实,地球是有一层最外壁的,就敷在大气层的最外层。它对于任何飞出地球的物体都不构成妨碍,但是对于薄薄的香皂泡……你也太不把俺放在眼里了吧!怎么说,俺也是一层外壳呀!

地球的最外壁是一层薄薄的壳儿,成为香皂泡最难突破的最后一关。能不能突破呢?现在,气泡已经碰到了这层壳,在它的内侧轻轻地滑动,发动轻轻的碰击。

这时候,豆娜紧紧地抓住了茅椰的手,闭上眼睛不敢看一看。茅椰也是闭上了眼睛,紧握住豆娜的手。在他们的四只手中,紧紧地握住了那个神奇的小方块儿。两个人屏住了呼吸,十分紧张地倾听着气泡与外壳的碰击声,每一下轻柔的碰击都惊心动魄!因为呵——因为只要被轻轻的碰破的话,他们不是被甩向无望深渊的太空里,就是跌落到地球坚硬的地面上——那样的话,就是他们连想都不敢想了……

“我们不会有危险”和“我们一定好好地把握”两句话,是他们最大的和唯一的成功支柱。此时此刻,他们说不出话,无法祈祷和用力,只凭如此白白地等待了……多好的一个夜晚,多么艰苦的等待。

其实呢,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远远地,根本地,没有发生他们所害怕的突变。圆圆滚滚的大气泡轻轻而又慢慢地滑动着,滑出了地球的最外壁,脱离了大气层,离地球而去。也根本没有发生什么膨胀破裂,它仍然是好好的。在没有了上升和下坠的作用力之后,它变成了圆圆正正的一个球体,又大又圆。

茅椰和豆娜睁开了眼睛,舒出了一口气。回首观望他们已经离开了的地球,那可是一个比他们的气泡大出无数倍的大圆球啊,有海洋,有陆地,有浮云,隐隐约约,还能看到移动,还能听到声音。这可是在深夜,是三更半夜的漆黑时刻,除了斑斑点点的杂光之外,他们不会再看见和听到太多的东西了,因为太阳已经转到了地球的另一面,这一面的人类已经入睡了。

这颗巨大的彩色香皂泡,就载着他们在太空里自由自在地飘飞着——

他们为什么离开?因为他们十分地确认,此处已经十分生活不下去。八十年的隔膜尚不能化解,一亿年的跨越怎敢畅想?原始人!原始人能够独自开辟所需要的生存空间,而难以苟合于已定型的人类社会。外星的女孩也当然,她是客人,应该享受主人的优宠啊,但她处身于人类的社会,总是感到了委屈与难过。总之,他们是不适应这个朝代了。

他们在太空里能否找到了适宜的生活?他们是不是去了外星人的老家?他们还能活多久?是否那个折叠的宝贝有取之不尽的能源及无限的用途,以支持他们永存不衰?……

“谁能为人家想一想!两个鲜活旺盛的年轻人,一个月之间遨游太空八十年,归来之后认识他们的人只剩下贝安瑟和丛华灯两个老翁。这两个老翁都死了之后,他们还与谁相识?况且,他们本身就不清楚在地球上是主人还是客人,所以,不快快地飞走了又待怎地?”——这是作者的话。

对了,作者是怎么知道他们飞走的?

当两个老翁死了之后,认识茅椰豆娜的人还有一个,那就是作者了,并且曾以朋友相称呼。那么对于这个朋友,他俩怎么对待呢?两个人共同执笔写了一封简短的信,用来向作者告别。他们捧着这封信,做了最后一次深切的怀念后,投在了太空邮箱里,它会很快到达作者手中的。

看看我们的作者吧,他在干什么?他东一头又西一脚,来这儿又去那儿……他这个人一天到晚的瞎忙活。这一次,他又闯进了茅豆二人放电脑的房间里。进来之后,发现电脑依然存在,两个人却不见了。正在十分纳闷的时候,有位小朋友跑了进来,手举一封信,对他喊道:

“作者同志,你的信!”

小朋友给了信便出去了,作者把信拆开,看见上面写着:

亲爱的朋友,作者:

您好!

我们自由地飞走了。

茅椰豆娜

这是什么意思?作者十分看不懂。哦——“把看不懂的文字输进去……”作者想起豆娜的话,这儿不正是有一台他们用熟的电脑吗?看电脑怎么诠释!

作者把手伸向电脑。啊!这台破电脑!难道还有比这更破的破电脑吗?怎么使用?作者又叹又笑,学着茅豆二人的样子,找一把螺丝刀,撬开一条缝隙,把信塞进缝里去,再用小锤把缝隙敲上,然后,对着电脑一顿拳打脚踢——它果然启动了。

过了一会儿,屏幕亮了,上面出现了在太空之中自由飘飞的一个巨大的彩色香皂泡,茅椰和豆娜并肩坐在一个洗脸盆里,呵,他们的手里有一个闪闪发光的小方块!两个人面对着作者,脸上献出友好的笑容,茅椰憨憨的,豆娜甜甜的。他们看见了作者那充满了惊讶与疑惑的神色,便举起手来向他挥动,一齐亲切地喊起来:

“再见了,亲爱的作者朋友,我们自由地飞走了……”

图象渐渐地消失了,屏幕又变黑了。

“你们走了,那就说再见之好吧,我是不会飞走的。”作者自语道。茅椰和豆娜飞走了,那是他们的事。“即使我,突然来一场剧烈的疼痛,然后变成一个新型的人类,那也是顺其自然的,因为,我就是生活在这样一个年代。”

走出房间来,今日天气好,风晴日丽。

“他们自由地飞走了,所有《梦幻终点》的故事,到此也就全部结束了。”作者欣慰地说。回头向电脑招招手,它很乐意做一个象征物,“咚”的一声,电脑很听话,迅速地变成了一个圆圆的大句号,停在了这一句的做末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