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迷惘
作者:枫茗轩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857

埃尔伯虽然贪财,但是天生热爱美食的侏儒也拥有着一颗热爱自然之心。

虽然这批山贼已经丧失了人性,每个人手上都血债累累、死有余辜,但是他们胯下的坐骑是无辜的,它们并不能选择背上的骑手,是心地善良还是恶贯满盈。

而埃尔伯已经和老弗恩搭档了差不多快二十年,深深了解矮人的脾气。“暴怒之炎”这个称号并不是说说玩玩而已。

别看平时老矮人很和气的样子,还时常会醉酒,甚至初次和杰斯特相遇时,都快要冲突起来了还能主动的认错道歉,别看他鲁莽中还有睿智和博学的一面,这一切,都是对着朋友,和一些本性善良的人的表现而已!

矮人们都有着直爽明快的性格,他们不擅于掩饰自己的感情,更会明显的流露出自己的好恶!而老弗恩,更是向来嫉恶如仇,坚定无比的恪守自己内心中的正义!

即使是作为一个以金钱为目的的佣兵团来讲,“狮鹫之翼”也是因为成立以来一贯的惩恶扬善,乐于助人而受到广泛的赞誉和高度的评价。

很多时候他们帮助一些生活贫困的偏远村落清除骚扰居民的魔兽,或者是剿杀一些为祸乡里、杀人越货的巨盗,完成任务之后甚至不但不收取雇佣者的任何报酬,还要用自己的财物粮食去接济穷人。

达克斯潘王国A级佣兵团的评价不是白来的,不但要具有相当强悍的实力,还要拥有一贯的好名声。

这就是艾玛的百夫长安德森以前所在的“荆棘之刺”虽然有千人规模,但是评定等级只有B级的原因了。据说他们不但介入非道义的战争,而且会接纳一些豪强领主镇压境内灾民暴乱的任务,助纣为虐,大肆屠杀这些只是为生活所迫的可怜贫民。

而这种事情,“狮鹫之翼”是绝对不会为了金钱利益而去接受,反而只要见到了就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去阻止的。

而正因为如此,本应该成为达克斯潘王国的骄傲的“狮鹫之翼”,却一直不受到王室和军方的待见。因为他们有好几次都严正的拒绝了军方的雇佣和征召,即使在军方开出了非常高昂的价码之后。

对于自己国境范围内这个采取不合作态度甚至宣扬反战情绪的另类佣兵团,那些军方大佬们恨的牙齿痒痒的,甚至考虑到你们既然不吃软的,干脆我们就来硬的,直接铲除你们好了!

在这个逐渐被实际利益所驱使的国家里,不再需要什么信仰,什么道义,什么骑士精神,什么惩恶扬善的英雄。

他们所需要的,只是大量的、更多的只会唯命是从的战争机器而已。那些所谓的碍事的“英雄”,还不如让他们彻底消失掉!

不过这个想法到目前也只能是想法而已。王国扩张的脚步近年来走入了低谷,一直在延长的国境线现在都没有更充足的兵力去防守,处处的兵力都显得捉襟见肘。

其他国家排斥达克斯潘的势力也渐渐在扩展自己的实力,形成一种暗中的勾结和联合,对着这个最大的对手虎视眈眈,小心防备。

在这个四处告急,焦头烂额的时候,军方也是无瑕去顾及怎么收拾“狮鹫之翼”了,好在他们虽然不合作,但是也不会给军方添乱。

而舆论的影响和“狮鹫之翼”本身强大的实力,也让他们在有所行动之前需要仔细掂量掂量。

而老弗恩,作为“狮鹫之翼”的副团长,排名第二的高位,肯定也是狮鹫之翼精神严格的贯彻者。

所以,他的老搭档埃尔伯很清楚,这次老弗恩是真的动怒了。而让这座火山爆发的结果,就是今天在这里所有的山贼,没有一个能完整的活下来。

是的,你没有听错。不但活不下来,甚至连完整的尸体都无法保存了。

“暴怒之炎”的怒火,只有用敌人残碎不堪的肢体喷溅出来的大量鲜血才能够熄灭!

于是,埃尔伯甚至没有下场,只是好整以暇的站在斜坡的中央,期待着矮人即将上演的杀戮盛宴。

只是......那些马都是无辜的啊,而且那个矮子的身高......如果就这么大杀特杀的话,那些马儿肯定都在围绕着愤怒之炎的雷霆战锤下无一幸免。

这可不是怀有自然之心的埃尔伯乐于见到的事情,于是他掏出一把细小的石子,跟随着老弗恩进攻的节奏,开始了一阵暴风骤雨般的散射。

四十六匹马,四十六个石子,一颗不多,一颗不少。

射手座萨基塔瑞斯星环附带了麻痹效果的石子外加调校适当的力度,一颗颗准确无误的打在马腿上,一瞬间使得它们暂时失去了站立的能力,而上面的山贼们突然失去了马匹的依靠,无一例外的狼狈的滚跌下来,以平等的地位来迎接矮人的怒火之锤。

侏儒操纵着投石器的手指灵活而飞快,几乎看不清楚运行的动作。他一边投射击打着马腿,一边扭头向上方喊到:

“杰斯特!你在干什么呢?快一起下来玩玩啊,活动活动筋骨,也帮帮那个老酒鬼,对方人可是不少!”

在上面的杰斯特听见了,犹豫的望了望晕倒在草地上的薇薇安。

但是他又看到黑压压一片冲向老弗恩的山贼,心中虽然对矮人有着充分的信心,但是确实又担心他的安危,毕竟这么大规模的战斗他可是第一次遇到,山贼们歇斯底里的嚎叫着,扭曲着面孔冲上来的气势也实在是震撼了他的心灵。

他又看了看薇薇安。已经失去知觉的她反而显现出一种不一般的平静。

“等着我!解决这些山贼后,我马上就回来照顾你了......”他在心里默念。

然后,温柔的神色转为坚定,他一把抽出背后的巨剑,一个矫健的纵跃朝着下方战场跳去。

此时下方的战场,老弗恩已经盾锤并举,开始了疯狂的杀戮。在他脚下亮起了炫彩变幻的星环,这说明他居然是一个至少有一项以上的能力达到了顶级的超卓战士。

可惜那些已经被疯狂和无知蒙蔽了双眼的山贼们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如果他们看到了,稍微有点明智的思考的话,恐怕会当场决定落荒而逃。

可是他们已经选择扑了上来,前仆后继的朝着矮人挥下屠刀。

而矮人此刻浑身发出淡淡的红色光芒,手中的战锤和盾牌一齐挥舞着,走着大开大合的刚猛路线,丝毫没有把这些山贼砍过来的雪亮马刀放在眼里,因为,这里根本没有一个敌人够资格伤害到他。

山贼们的刀势密集,但是老弗恩的盾牌更是密不透风,不但挡下了所有向他袭来的攻击,而且还能抽空横着挥击,用盾牌边缘锋利的火焰状突起切断他们的喉管,收割着他们的生命。

而他右手的战锤,就仿佛一头咆哮的巨龙,在空中翻滚着,咆哮着,吐出带着火焰和雷电的龙息。任何人类的肌肤只要被它碰上,就好像被无数龙牙噬咬过一样,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场。

然后那些四处飞散的肢体、碎肉和骨片,纷纷在火系魔法阵和电系魔法阵的配合焦灼下化作焦臭无法辨别的一团。

弗加特恩每挥出一锤,就会带走一个山贼的生命,此刻他就是正义的惩戒者,死神的代言人,无情的收割者......

无论他的战锤击中的是哪里,是头部或者是肩膀,或者是大腿,那个部位的所有组织就都像被挤烂的核桃一样支离破碎,残缺不全的飞出老远,有些甚至在飞行的轨迹中就燃烧殆尽,一点渣滓都没有剩下。

而埃尔伯已经救下了所有的马匹,坐在石头上稍事休息了。

杰斯特提着剑跳了下来,却有些不知所措。勇猛无匹的矮人好像根本就不需要他的帮助,这种实力的巨大差距已经不是几十个人的差距所能弥补的,这个场面更像是一个天神在碾压一群蝼蚁。

而矮人每一次击中山贼的瞬间都带给他极大的冲击。这种惨不忍睹的死亡方式,绝对不是他那天一剑斩断守备官公子左臂的残酷可以相比的。

他那时候只是在盛怒中对他施以惩戒罢了,至始至终也从来没有想到过亲手了结任何一个人的生命,哪怕对方已经是把他的愤怒激发到了无可再高的顶点,哪怕对方已经罪大恶极。

未经世事的杰斯特心中存在着一种善良和仁慈的天性,赶尽杀绝的做法是现在的他根本无法接受的。

所以那天在果园无论他表现的如何残忍、如何凌厉,那也只是故意做出来的假象罢了,实际上他一直对守备官公子那帮人渣手下留情。

除了最后彻底激怒他的杰夫曼,其他的几个甚至连重伤都算不上,仅仅是疼的晕过去罢了。即使他已经清楚的明白,杀了他们可能会使事情更简单,甚至还会杜绝很多后患,但是他还是于心不忍。

可是现在,一条条生命在他眼前飞速的消逝,那些粉身碎骨的强烈视觉刺激,那些连绵不绝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凄厉惨叫,这些都让他感觉到迷茫。

这样......对吗......

虽然这些山贼都是恶贯满盈,刚刚老弗恩还没有出现的那一刻他们还在残虐的屠杀着其他无辜的生命,虽然他们已经罪该万死,但是,用更高的暴力来消灭暴力,这样对吗......

更何况,他们再怎么坏也好,都还是人类;而老弗恩,却是个异族人,是个矮人。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异族人屠杀自己的同胞,而且是用这种血腥残暴到无以复加的手段,就这样袖手旁观......

这样......对吗......

毕竟我自己也是个人类啊......我该怎么办?

帮助老弗恩去杀害这些和自己一样的人类?还是阻止这个陷入杀戮疯狂的矮人,把还在存活的都救下来?

迷茫......深切的迷茫......周围的呐喊声、惨叫声、骨肉碎裂声,这时候都好像突然那么遥远。

那些山贼,现在就剩下二十多个了,他们也完全杀红了眼睛,陷入了癫狂。

他们开始明白对付眼前这个仿佛从地狱深处走来的浴血恶魔,防守、躲避都是没有用处的,他们只能全力进攻,豁出性命的进攻,才有可能得到一线生机。

弗加特恩身上的熔岩怒火战甲已经溅满了山贼们的鲜血,被熔岩巨龙之击挥舞带出来的炎热气息炙烤的发烫,血雾升腾,来不及升腾的那些鲜血,就溢满了盔甲的纹路,顺着滴淌到草地上。

而这把巨龙之击战锤上面,龙嘴的缝隙里嵌满了碎肉和其他一些不知道什么的东西,整个都已经分辨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果然不愧“暴怒之炎”的传说,他的愤怒只能用敌人残碎纷飞的肢体之中泼洒出的大量鲜血才能熄灭。

而现在呢?还不够吗?还需要多少多少的鲜血和生命才能熄灭你的怒火?

“人类、矮人、杀戮、宽恕、残忍、仁慈、残缺、完整......”

杰斯特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嗡嗡直响,都快要炸开了!他本来举起的剑尖也垂落在地上。

而身边的战斗还在进行。无论是矮人也好,还是山贼们,都对他视而不见,仿佛他从来没有站在这里,或者只是一束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