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物是人非
作者:韩俞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686

一条小船在碧春江里顺水而下。

李可躺在船头,一边听着林海南吹箫,一边暗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围攻他的这两帮人究竟是什么人呢?先前动杀自己的来世恒这些人与后来的这三个女子显然是一路。看他们所用武功颇杂,来世恒是西北金刀门的狂沙刀法,那两个围攻林海南的一个是河南柳家堡的柳叶刀,一个是甘肃大河帮的。而那三个女子武功更是不弱,那个堂主居然会用摄心大法,这是失传多年的心法,据说几十年前武林的一声浩劫,许多高手一夜之间没了踪影,各门各派许多高深的武功还没来得及传给后人,就没了信息。这摄心大法本是前朝大隋年间一位邪派高手所创,大唐贞观年间有一位高手用此功称霸天下,后为红拂女所败,就再也没听说过这种武功。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出现了。

听老朱的口气,这些人应该是玄衣教的人,那玄衣教是个什么组织呢。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可惜眼前没有了智永大师与灵嗔道长,不能向他们随时请教。

李可初步判断:第一,这个组织一定是来自北方。第二,这个组织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然不会藏头缩尾,不以本业面目示人。第三,这个组织要杀自己灭口。综全起来估计,玄衣教可能就是银坑山的始作踊者。

那么少掌柜这帮人呢,听他们的称呼,似乎只是一个商号或者帮会,但是哪家帮会有如此多的高手,单以那个老朱而论,武功之高,当今即使是困在生死谷的中原十大高手与他对敌也不见得有必胜地把握。更不用说寻常的武林人物。这样的人为什么甘心做一个少掌柜的随从?以他们杀人不眨眼的手法和训练有素的身手,也不似是一个普通的商会。他们会不会是也为了银坑山的秘密呢?

这一点是肯定的。

李可翻了一个身,努力把身体调整整到最舒适。适才一场恶斗,简直是去鬼门关走了一遭,若不是李可见机的早,用小船挡了两波强弓硬弩,早已经喂了碧春江的鱼。

可惜的是,老船夫被射死了。现在还钉在船桅上。

想到那个老船夫,李可爬起身来,走过去伸手一摸,那支箭竟然钉进半尺多深,不由得心下骇然,这种机括竟有如此力量,恐怕即使是铁板也要射透,怪不得他才挡了一波就有些力不从心呢。

李可用力拔出那支箭矢。老船夫的鲜血喷了他一身。李可把老船夫平躺着放倒船板上。心中暗想:“老人家,是我害了你,我一定为你报仇,你就安息了吧。”

林海南有些黯然。

船舱里有一个小火炉,还在突突地燃烧着。林海南想起临来时与老船夫说过的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向来天欲醉,能饮一杯无。那话还在耳边,哪知不过半天的时间,老船夫竟然已经撒手西归了。

林海南招呼李可进了船舱,说:“李兄,你身上都湿了,脱下来烤一烤吧。”说着自己钻出船舱到外面为李可把风。

李可脱掉湿湿的衣服,寻到火炉,一边烤衣服一边说,“进来吧,外面天寒,不会有人再来要我们的命了。说实在的,我还真不知道我这么重要,竟然有几帮人来抢我的命。我究竟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么多的江湖人?”

林海南:“那倒不然,我看后来的这帮人倒是没有成心杀你,否则再射一波箭你我就再也没命了。真心实意要你命的却是那三个女子,不然的话,你救她在先,她一句感谢的话不说也就罢了,竟然不由分说挺剑就来取你的人头,居然连一点人性都没有。”

李可笑笑,道:“这也不能怪她,我想这些人应该都是上支下派,如果换了我,照样会杀无赦的。江湖上的每一天,不是杀人,就是被杀。大多数人都这么认为。”

“但你并没有杀掉那玄衣女子,其实,我看你有绝对地把握结果了她性命。”林海南道,似乎对李可没有收拾掉沙落雁心有不满。

李可说:“就算是吧。既然我已经救过她,当然就不能再亲手杀了她。一个女子出来在江湖上闯荡,一定有不少难言之处,本是如花似玉的年龄,不能在父母面前承欢膝前,身负血仇,就是父母早丧。我这人一向心慈手软,面对女孩子,手总是要发软。而且现在敌明我暗,至今我还不知道究竟是谁在追杀我。我想,给她们一些机会,只有让敌人有充分的机会来杀我,我才能找到真正的对手。要知道,没有对手的日子是不好过的。”

李可从生死谷中出来时,得到智永大师及灵嗔道长的指点,对天下的大势多少都有一些了解。他知道,当今天下武林一片混乱,自从各路的高手挺进神农山,各大门派都是元气大伤,硕果仅存的只有生死谷中的那些人物。况且天下武林还都不知道这些前辈高人生死如何,也不知道有什么遗嘱。各大门派之间,各门派之内,为了权势,为了名利,马上就会都争得不可开交。如果这些人再不能从生死谷中出来,天下真的要大乱一场了。

但是无论是智永大师还是灵嗔道长,谁都搞不清银坑山这个大阴谋到底是谁的“杰作”。究竟是谁要把天下武林一网打尽?他潜到这里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引蛇出洞。看来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他也可以与敌人一较短长了。看目前形势,他要面对的最少要有两股势力。他要充分利用这个形势,争取主动,不仅要把原凶揪出来,更要找到破解生死谷的密药,使智永大师等武林前辈能够从谷中脱身而出。这才是他最大的心愿。

李可想着自己的心事,并没有对林海南说。他对这个林海南,总有一种看不透的感觉。按说沐血红萦斩的大名,他应该非常相信他。他又从来没有在江湖中闯荡过,而且现在物是人非,江湖中已经看不清谁是可以完全信任的人。只能是有所保留了。

林海南看李可久不说话,心中略带不快,问:“你是不是还在想着那个妖女?”忽然深得自己话有些唐突,改口问道,“你在江湖已经历练很长时间了吗。看你对行走江湖还是很有门道的。”

“没有,这只是第一次,不过,我已经知道了江湖是个什么样子。”李可感到有些累。

“什么样子?”

“还是刚才那句话:杀人,或者被杀。”

“就这么简单?”林海南问。

“就这么简单。难道还有其他的么?正道也好,邪道也罢,最后的结果不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天下武力第一与不通武功有什么区别?最后都还不是死掉,最后都归于黄土一捧。我们读书人常讲,赤条条来,赤条条去。佛家讲究,本来无一物,何必染尘埃。我想也是这个道理。”

林海南一笑:“照你这样说,天下那不安定多了。你这个人很消极,是不是哪天要出家修行?”

“也许吧,”李可望着天空,雨早已经停了,夜空如洗,寒星闪烁。李可缓缓地说:“人就象是这天空中的星,与宇宙比起来,是何等的缈小。而生命又是何等的短暂。我们要做的事很多,但是许多人不知道珍惜。”

“李兄有点言不由衷,看来李兄并不悲观,胸中还有很大的抱负。”

“什么抱负,我只是一介书生,草民一个,最多是做了炮灰而已,哪敢说什么抱负。”李可自嘲地说。

“李兄完全可以考取一个功名嘛,现在正在开科举考试,小弟看你文采斐然,如果下场的话,不能高中三甲,我林海南的名字倒过来写。”

李可笑笑,道:“虽然科举看似公平,其实与文采高低没有必然的联系。我虽饱读诗书,那也只能是自娱自乐罢了。如果有一个地方能安安静静地看自己想看的书,做自己想做的事,那岂不是人生最魇快乐么。”

林海南听李可如此说,心中默然无语,过了好一会,才说,“不知李兄这次要到哪里去,是不是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要做。我看这几帮人一个个都似乎对李兄非常感兴趣。”

“是么?那是他们的事,我并不关心。”

一句话,把林海南的话拦了回去。

林海南觉得索然无味,说,“李兄穿好了衣服了么?”

李可把尚湿的衣服穿上身,把林海南让进船舱。

林海南走进船舱,见李可还守在小火炉旁取暖。美目一扫,忽然发现火炉旁边还放着一个砂锅,急忙过去打开盖子,一股香气年扑面而来。“好香呀。”林海南惊喜道。

原来是热气腾腾一锅鲜鱼。

林海南想到适才他与老船夫在江上同游,自己吹箫,老人家在船舱里自斟自饮,那是一种什么意境。转眼间人鬼殊途,心里更是难过。

他与李可谈起与老船夫的对话,李可也是短嘘长叹。

林海南把砂锅端下来,摆在桌子上。道:“正好,我早就肚子饿了,本来是老船夫给我做的,没想到他却已经不在了。”

李可适才雨中赶路,又经过一场恶战,肚里没食,早已饿得前心贴了后心。听到有东西可吃,肚子已经咕咕地叫了起来。

林海南找遍了船舱也没有找到一副杯筷,更不用说酒了。只得空手对李可说:“李兄,真是不好意思,只能下手了。李兄委屈一下吧。”

李可一笑,对他来说,这已经是山珍海味了。三年前他在神农山游历,偶然掉进了银坑山的万仗深渊,在地宫深处被困千余天,不见天日,过的是非人的生活,不要说鱼肉,就是连一口菜都找不到,能吃上一口干净的东西已经是不错了。象林海南这样的公子哥,做梦都想不到那种非人的生活,如果说与他说与他听,林海南定然以为是在说故事。

林海南纤纤玉手已经拿起了一尾鱼放入口中,不住称赞,“好,好,碧春江的鱼果然是好。”

李可也就伸出手去拿。

林海南看他眼睛不便,急忙把一盘鱼都推到了李可的面前。

林海南说:“可惜没有酒,本来老船夫是个酒鬼,可能是适才李兄用船做武器抵挡暴雨流星群的时候都倾倒了。我一滴都没有找到。”

李可心中一动,问:“在打斗之前,你这船里有酒么?”

“当然,那都是我从杭州带来的女儿红,足足有一坛子,你我二人就是一天也喝不净。”林海南不知就里,不知道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船都立起来的了,人都站立不住,酒都洒得滴酒不剩,而这锅鱼还安然无恙?”李可惊道。

“这鱼有毒!”林海南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