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天气对于萨克逊人来说不次于一场灾难，连场的雨经常将缺乏泥土覆盖的植被连根冲起，即便是十年生的洋槐树也不例外。从某种不大友善的角度讲，这里似乎成了威尼斯的翻版，阴暗的水沟中漂起了陈年的垃圾，无名的角落中散发出腐烂的味道。

连场的阴雨让这个小小的山城早早的亮起了灯，虽然现在电价一直攀升，但在这种时候任何人都不会吝惜那几个欧元的。

白炽灯，钨丝灯，日光灯，酒吧门口的彩灯，还有莫飞斯球场那噱头味十足的探照灯，这一切的灯火将萨克逊包围在瑞气千条的氛围中，好象是窗外的冷雨同屋子里暖和的炉火之间的对比，凄惨和温馨的对比。

俱乐部的餐厅灯火通明，队员们围坐在我的周围，有说有笑。热气腾腾的中国火锅调动和所有人兴致，每个人似乎都没注意中国二锅头和XO之间的区别。

自从九月联赛开锣到现在，我们的球队五场连胜，杀得众对手抱头鼠窜，当然这里有很大一部分是科瓦连科他们的功劳，毕竟我忙于在外奔走，球队的比赛和训练都压在了他们的肩上。为了向众兄弟和球员们表达我的谢意，我特意吩咐餐厅准备了几席中国特色的菜肴，包括名闻天下的四川辣味锅子，这想当然的引起了兼职队医瑟泽尔的不满，在他看来除非是嫌自己的血压或是血脂太低，要不然是绝对不应该吃这些东西的。虽然我一再表示中国菜不至于让一个人暴血管，但他还是不放心，其实在我看来他是免费尝尝中国大餐的滋味罢了。

加纳开心果库福尔在席间甚是活跃，不时的问我一些令我难以回答的问题。

“张先生，罗马的妞滋味如何？”他笑眯眯的问道，这个问题引起了几乎所有未婚的注意，尤其是那个自命风流的阿根廷小子。

“对啊，我在阿根廷就听说罗马有个恺撒宫，据说那里面的美酒都是用铅锅煮出来的，对啦，那里的女人是不是都不穿衣服？”

我慢条斯理的吞了块海参，刚想回答，哪知道队医瑟泽尔冷冷的说道“：铅锅煮出来的酒虽然味道很甜美，但喝得多了，便会产生铅中毒的症状，一般而言，血压升高便是你所盼望的最佳结果了。如果长期饮用它，你的孩子会象广岛的原子弹婴儿一样可爱！”

艾马尔扫兴的看了他一眼，嘴里嘀咕着“：我只是随便问一问而已，即便是不喝酒，看看美女也是好的嘛！”

“傻瓜，恺撒宫是罗马的豪华酒店，你一个月的薪水也只够到里面的咖啡室坐一会的！”队里薪水最高的芬兰人维克斯特罗姆笑道，“等你踢上意甲的时候再去那潇洒吧！”

“意甲？”31岁的拖里西喃喃道，一口走了杯二锅头，辛辣的味道让他不停的吸气，鼻头都开始出汗了。“意甲我是不指望了……”他扭头看了看我，“张先生，听说中国联赛现在发展的不错，待遇也很好，您说我这样的水平到那里会有位置吗？”

我耸耸肩膀，“这你还不如问杜威和刘臣，他们就是中国联赛里出来的！”

托里西低调的话让大家静了下来，杜威和刘臣对视一眼，没有做声。

托里西看了看他们，脸上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意“：看刘和杜的水平我就知道那里并不缺乏我这样的球员，看来……以后连中国联赛都不会有我的位置了！”说完又抓起一瓶酒。

我一把拉住他那握瓶的手，将酒抢下，小心翼翼的为他倒了半杯，亦为自己满上半杯，“奇里亚尼（托里西的昵称），我的朋友，不要说得这么伤感，难道你对你自己没有信心吗？还记得那些在你手下吃了哑巴亏的大牌明星吗？”

托里西摇摇头，低声说道“：那毕竟是过去了，我今年31岁，再过两年，即使我们球队冲上了甲级行列，那时我也33岁了。那时，球队会引进新人来代替我，即使我还行，但我还是必定要走人的。正因为我年纪大了，所以更要为以后做点打算，毕竟我还有家庭要供养。”

我看了看莫名低落的托里西，伸手在他后背拍了拍，安慰道“：不要这样，谁规定你一定要去低级别联赛去养老，难道诺大一个莫菲斯体育场搁不下你吗？也许你联赛下半程就会到意甲球会踢球了！”

“你在安慰我是吗？”托里西抬起头，脸色有点苍白“说实话，我并不十分在意钱，只要有球踢就好了，所以我一直勤勤恳恳的工作，不敢有半点的懈怠。但我毕竟只是个工兵型的中场，咱们意大利最不缺乏的就是我这样的了……唉！谢谢你的安慰，但我自家事自家清。”

法摩等人互相看了一眼，对于这个老队员的低落显然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而且也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样的事情，才导致他如此的伤感。

我左手边的拉马基凑到我耳边悄声说道“：托里西有个小儿子，患上了白血病，很需要钱，但……听说最近有几支俱乐部找过他了……”他没往下说，但我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顺便说一句，拉马基和托里西已经做了10多年的邻居了。

我抬头大声对那个埋头大吃的美国人说道“：马龙，托里西的赢球奖金是多少？”

“大约每场800欧元吧！他的合同条款里还有出场费每场800欧元……”卡尔·马龙舔了舔油光的嘴唇，这个八面玲珑的家伙显然明白了我的意图，大声说道“：赢球奖金和出场费可以随时支领，还可以积累到赛季末一起支付……到目前为止，他的各项收入包括薪水在内已经积累到19000欧元了，如果他需要的话，随时可以到财务部去取！”

我赞许的看了看这个美国人，也许他比我更合适出任VC财团的总裁，不过现在还不是研究这个问题的时候。

“你为俱乐部效力多长时间了？”我问道。

托里西自豪的说道“：我从少年队一直到现在都是在莫菲斯度过的！”上帝啊，青年队到现在……也就是说他至少为这支俱乐部效力了20年的时间！忠诚是对他最完美的诠释，这样的人，在这个时代已经很难找到啦！

“那你愿意一直留在这里吗？”我又问道。

“当然，除了这里我哪都不想去！”托里西大声的说道，但随即神色暗淡下来，显然残酷的现实击碎了他的自豪感。

“好吧！”我笑着说道“：现在，我宣布，本俱乐部出台一条新的条款，它将以自愿的形式加入到你们的合同中，如果你们为俱乐部效力超过10年者，俱乐部可以支付一笔10万欧元的忠诚奖金！超过20年者，俱乐部将给他颁发50万欧元的终身贡献奖金！这个条款从现在起开始生效！”

队员们，包括法摩他们听完我的话通通都愣住了，眼里透着疑惑，似是怀疑我说话的可信度。倒是卡尔·马龙这个家伙挺机灵，大声说道“：相信我，张先生说话一向是打落牙齿当金使，我保证！”

听到总经理大人的保证，众人乌拉一声欢叫起来，大家都向拉马基和托里西祝贺，要知道，目前为止，在这支俱乐部呆过十年的，就只有他们两个了！

托里西看着我，眼角有点湿润“：谢谢你，张先生……”

我笑着摇摇头，“：不要谢我，这是你们应得的！现在，我再问你一遍，你愿意在这里一直呆到你踢不动为止吗？”

“愿意！我愿意发誓！以血的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