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师叹口气，每一次课堂文具的代售，一千二千零头小利的收入。赚了许多年，运用很多的关系，才把儿子送进昂贵的圣光幼儿园。

难道世界就这么不公平，林圆满老师心里闷着一股怒气，扶了扶黑框眼镜，酸涩严厉地说：“上课只能用规定的教材，你不买的话，只能用手算了。”

“嗯！”小竹竹开心地点了点头。用手算，那有什么问题！尽管没有经过正式的鉴定排名，但依据“小可爱”的意见，小竹竹笔纸计算的速度在现今地球人类中，决不会落在十名之外。

“你父母不能再帮你买别款牌子的计算器在课堂上用，你真的有听懂？”林老师提醒小竹竹以后真的都要用手来上算术课，注定有算不完的题目，要小竹竹再三考虑。

“偶不会用计算器。”小竹竹笑着保证，能省钱是最好的，还买什么计算器，再便宜的都不买，贫苦的自觉一旦醒悟，小竹竹的心意是很坚决的。

不会用计算器！？林老师心底冷冷笑，养尊处优的小孩果然什么都不懂。连计算器都还不会用，这个小女娃不知道一时的任性，嫌东西便宜的后果会让以后的数学生活很难过，这让林老师骄傲了。夏柏军虽然因为某些缘故晚一年入学，但林老师可没松懈对儿子的教育，简单的加减法，计算机的按键方式，夏柏军都很熟练。

“图画纸和蜡笔，你也不要？”林老师再问。

簇新的图画纸和七色蜡笔散发着诱人涂鸦的魔力静静躺在小竹竹桌上。

小竹竹表情有一丝犹豫，咬了咬下嘴唇，吐声道：“不要！”“偶用偶的簿簿和笔笔就好。”小跑步回到位子上，把图画纸和蜡笔拿还林老师。过程中小竹竹都不敢再看手上的图画纸和蜡笔一眼，深怕一时不察屈服在涂鸦诱惑之下。

靠这些推销文具的蝇头小利努力赚钱的林老师，看着被退回来的文具，脸上竟是一点表情也没有。

“那开始…上数学课吧！”林老师若有意地说，转身在黑板上写出几道算式。接着说：“老师今天教大家如何用计算器加减乘除。”

立体影像投射了一台大型的计算器，比一个人还大，林老师拿一只光笔，指着按键一个个解释：“小朋友，打开计算器跟着做呦。”尾音拉得长长地。

小朋友打开桌上的水果计算器跟着操纵，只有小竹竹桌上空荡荡的。

小竹竹瞄了眼题目，就开始发呆。

“那大家都懂了吧！我们找一个小朋友上来用计算器练习算题目。”林老师在黑板上写了道79+134=的题目，“谁自愿的？”

小朋友们，我看看你，你看看我，小竹竹托着下巴发呆中。

“我！”一只手高举，声音宏亮有精神，是夏柏军。林老师欣慰地点点头。

夏柏军神气十足拿着红色苹果计算器上台，看着大家，举起苹果计算器。走路环绕全场一下，萤幕上显示零。“上面没有数字。”夏柏军说：“看我咸蛋超人的厉害！”“七十九…”按了两下，又全场展示起来。

“加！”清脆的一下。“一百三十四。”啪啪啪三下，夏柏军停了下来。

计算器上显示134，又再高举展示一圈。然后大声喊：“等于！”按下了等于键。“两百一十三。”大声地有点沙哑破音。

“答对！”林老师很得意地大声宣布，摸摸夏柏军的头。“大家鼓掌。”“喔~~好厉害！”“好棒！”“好聪明！”掌声如潮水涌起，很多小朋友还搞不清楚状况，夏柏军就算完老师的题目。大家对夏柏军开始有点崇拜。

“我是大家的哥哥。”夏柏军在潮水的掌声中志得意满的宣布。

“以后算术有问题，可以来问我。”

“大家以后有问题找夏柏军，他会教大家。”林老师在掌声消退后宣布。

在小朋友拼命鼓掌中，小竹竹依然托着下巴发呆。

“余竹竹！”林老师有点生气。“你上课很不专心。”“不买计算器，上课又不认真，你下来算这一题，不会的话，要打手心。”林老师对于小竹竹有种莫名的情结，一种她说不上来的负面情绪压着胸口。林老师很快写了道题目“439+710=”。

小朋友们都转头望向小竹竹，这几天下来，大家都觉得小竹竹怪异。

每天大家都穿名牌好看的儿童西装或礼服整整齐齐地来上课，小竹竹穿得就像幼儿园就开在她家隔壁一样的随便。像今天，小竹竹一件浅蓝白五成泛旧的连身吊带裤，一双皮皮球凉鞋，走起路来会哔哔叫。

一派世纪末新贫民的风格打扮就来上学。听她讲话，就像听到外星人在广播，没办法知道她在说什么东西。不买文具、不穿礼服、上课发呆的小竹竹，在小朋友的心中是个怪怪的同班同学。

“偶可以不下去吗…？”小竹竹怯怯地说。

林老师的声音大而上扬，“不买计算机，又不会做，还不认真听讲。”“给我下来，老师要打你手心。”眼光直盯着小竹竹，语气已经接近凶残。

“偶…速说…”小竹竹显然被吓到了，顿了一下：“不要企浪费大家时间…偶在这里就可以告诉老苏答案…”

“下来打手心。”林老师一心一意要打小竹竹出气，没听到小竹竹说的。

“一一四九…”小竹竹有点害怕地说出数字。

“什么？”林老师有点回过神来。

“答案速一一四九。”小竹竹真的被林老师的生气模样吓着。

“拿来！”林老师抢过夏柏军的计算器，按了两三下，不置信地抬头，低声微弱地说：“答…对…了。”

林老师用力托着眼镜，眼光锐利地扫过小竹竹四周。一定是有人通风报信！多年的教学经验告诉林老师，刚上两三天的幼儿怎么可能会算这种题目。余竹竹的答案一定是有其他小朋友告诉她。林老师瞪着小竹竹旁边的两个小朋友，惠惠和妮妮。两个小朋友接触到林老师凶狠的眼光，都有点害怕缩了缩身子。

(能用计算机流利算出这一题这小朋友程度也不下于夏柏军。)林老师暗咐，顿时心生一计。

“再来一题。！。”林老师转身写了“839+426=”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回身，猛盯着惠惠和妮妮。再怎么厉害，按计算机也要一点时间，林老师有把握一定可以抓到那个通风报信的小朋友。

惠惠和妮妮被林老师凶狠的目光再度直视，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这两个小朋友的计算器安安静静摆在桌上，没有一点动过手的痕迹。

“一二六五。”小竹竹小声怯懦地回答，林老师的样子真的很吓人。

狐疑地巡视全班一圈，林老师快速按了键得到答案：“没…没错。”是谁？到底是谁？能在林老师转身回来前完成运算，这种按键速度已经远超过教师级的计算水准，直逼教授级水平。

向日葵班里，十九个小朋友中，竟有这等莫测高深的计算好手。

没可能，林老师不相信。学生的资料她都仔细阅读过，在基本智力的测试上并没有特别高分的学生，特别低分的倒有一个，几乎是接近鸭蛋的成绩，就是眼前这个养尊处优的小女孩，余竹竹。

“是你算的吗…？。”林老师走了过去，气势凌人地逼问。

“嗯！”小竹竹点头。

“2384减667等于多少？”林老师边走边展开攻击，是没教过的减法。

“一七一七。”小竹竹鼓着勇气回答。

没有时间验算，林老师紧接着祭出幼儿高等数学——乘法。

“12乘38等于多少？”是两位数的基本攻击。

“速四五六。”小竹竹想都没想。

“456乘456等于多少？”林老师藉势施展幼儿高等数学中平方观念的攻击，这种三位数的题目，除了记得口诀，已经不是一般心算可以到达的境界。

“二零七九三六。”小竹竹顺口回答。

“不要以为你可以随便答答骗我。”林老师停止攻击，一连串的数字记忆已经达到林老师的负荷。再问下去，会忘掉前面的数字，虽然很想再施展除法攻击，但这三题的询问，已经让林老师确认，没有人动计算器。再来只要确认余竹竹乱说，就可以惩罚她，林老师得意笑了。

迅速把方才的题目键入计算器内，林老师呆了，答案都是对的。

“你是不是偷偷带了个人微型电脑在身上？”林老师马上想出合理解释。

“偶没有。”小竹竹用力摇头否认。

“哼！像你这种笨学生，国语都说不好，一定是靠微电脑做假。”不给小竹竹答辩，林老师转身离去。

“小朋友！…”林老师回到讲台。“做人要堂堂正正，没会的就承认不会。”“千万不要做假，余竹竹同学的行为不可取，千万不要学。”林老师顿了一顿：“大家要向夏柏军看齐，知道吗？”

“知道。”大家很整齐地回答。

“偶没有…，偶没有做假…”小竹竹错愕呆站着，喃喃的细语淹没在小朋友的回答声浪中。小竹竹很难过，难过地坐不下来。

我没有做假，小笔记本上歪歪斜斜的笔迹，有着两滴清楚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