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天刚蒙蒙亮，周亮睡醒过来，宿醉后的口中发着苦味，他起身轻轻推开房门，见那笔帖士还尽心尽力的守在门外，只是已经睡死，不由微微一笑。

这时一阵咳嗽声从左边的庭院里传来，似是梁松之声，周亮闻声走去，转过一个小庭院，便见一间屋里亮着灯光，透过趟开的窗户，梁松正皱着眉头，在屋里踱着小步，似是在苦苦思索些什么，却始终不得其解。

周亮从暗地里走到光亮处，这才让梁松看到。梁松赶忙出去将他的老师引进书房，“老师，都这么晚了，您怎么还起来了？”

“这么早了，你还没去睡，我怎么就不能起来呢？”周亮笑道，“子直呀，有何忧虑，可说于为师听否？”

梁松稍加犹豫，便趟开胸怀，“老师，昨天下午，黄老爷子将我召去，告诉我，藏人、蒙古人和维吾尔人已经一同派遣使者过来了，说是，假若我们承认他们独立成国，他们就和我们联合起来，一同反对满清；若是我们拒绝他们的提议，他们便要和满清达成条约，一同来对付我们。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你先告诉我，这黄老爷子是何许人？”

这回梁松再没一点犹豫的介绍道：“老师，我们江右的势力核心是一家族，相传为黄帝的直系后代，这一家族每代有一位族长和七位长老，族内大事均由他们决定，这老爷子便是指这七位长老。”

“黄帝后人？那不是应该复姓公孙么？他们怎的姓起黄来了？”周亮疑惑的问道。

“此中详情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只是对于目前两难境况，不知老师有何赐教？”梁松自幼便不喜考证那些边边角角的东西，总认为那是无关痛痒的的小事，求之无益。

周亮稍加思索，“怕这不是纯粹的藏、维两族欲分裂出去吧！是否还有外人参和其中呢？”

梁松走出去望过四周，见没有可疑之处，便走回书房，关好门窗，小声说道：“藏人后面是来自大陆另一端的英国人，维吾尔人和蒙古人后面则均是沙俄为他们撑腰。据我们估计，那英人和沙俄定在暗下达成了什么条约，以相互支持，否则也不会有此三族一致的行动，一同遣来使者了。”

“英国？”对于沙俄，周亮还是多少知晓一点的，这个就在我国北面的大国向来对我国的北方的土地抱有极大的兴趣，他事前也猜测到有它，却没想到除了它之外，还有个英人也掺和于其中，至于这个大陆另一头到底是那里，他却是没有一点概念的。

其实，说到大陆另一头的英伦，绝大多数的国人都是完全陌生的，就是那些饱读诗书的老学究也不例外。黄族诸人只是在年前黄显老人回来后，从他口里听说了一些，而梁松则只是从黄征仁他们的口中，多少听了一些东西。拿这些东西去唬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还可以，若让他说个清楚明白，却也是不能够的。

黄显老人回国后，就很后悔没有带几张地图和几个地球仪回来，那样的话，许多事只要在地图上一点，也就可以了，真正省了许多事，而现在许多事解释半天，还是说的不清不白。无奈之下，黄显老人只得凭着印象，草画了一张世界，那地图虽然是非常潦草，却是当时中国最详尽的世界地图，被黄族当作绝密文件收藏着，只有族内几个核心成员，如七位长老和黄征仁、黄飞虎等一干得力将领方才有辛见到过，至于他人则是根本不知晓有此地图的存在的。

梁松点点头，“据可靠消息，那些英国人的军队所用的都是先进的火枪火炮，射程远，威力；强大，我们所知道的印度就已经接近全部被他们给征服了，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应该就是我们中国了。”

“你们江右是否不想与他们对抗呢？”

“听老爷子他们的口气，似是早知道会有和英人大战的一日。不过还有个关键人物没有出现，所以他们又不希望马上和他们弄僵关系，正面交战。”

“这般的话｀｀｀｀｀｀｀｀｀｀｀，你们也只有虚与委蛇，拖延时间，同时迅速和江左各股义军取的联系，共同驱清抗外！”周亮硬是压下询问的念头，他虽是对梁松屡次提及的关键人物十分有兴趣多知道一点，可并不希望自己的弟子为难的，相信若不是极端的机密的话，梁松是定会告诉他的。

“老师，据你看来，那些江左的义军有可能和我们联合吗？”梁松双目闪着光芒。

周亮自是明白此句中“联合”一词的真正意思，他细想此前江左经历，那些义军虽也多是汉人，打着的旗号多是“驱除靼虏，推翻满清，光复汉人江山”，可与江右黄族想比在很多方面都是很不相同的两种势力，“若是你们改变一些政策，或许会有一批义军投靠你们。”

“白莲盛世和后明会么？”

“白莲盛世应该是没有多少可能的。”白莲盛世与江右黄族势力集团的血仇是天下皆知的，周亮奔波各地也有一段时间，对此自是知晓，“不过，后明如被满清逼到绝路，则是极有可能会加入你们的阵营的，假如你们愿意接纳的话。可是话说回来，满清局势可不妙呀，自保已成问题，想平定江北实在有着非常的困难呀！”

“老师，你可知晓当今满清军政已由号为猛虎将军的古镇元古将军执掌，前日更是兵不刃血的一座空城吓走白莲盛世十万大军。若再给他半年时间来经营，平定北方各路义军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古镇元老将军执掌满清军政，不仅对江左义军是个极大的威胁，对江右黄族势力也是如此的。这个老将军可是名震天下数十年了，若他再能说服僧临卿，让他带着三十万大军从广西杀回来，则天下形势将为之大变，满清的一场亡国浩劫也可能就此消弭。意识到这点后，梁松也常常为这种可能性苦恼着。

“古镇元？”周亮显是一愕，这个老将军在他入山避世前就已经威震天下了，没想到过了二十年不仅没有死掉，反而老而弥坚，再次的当担起大任来，“若是满清军政由他主持，成败还真是不好预测呀！”

经过一番交流，周亮自是知晓了许多先前所不知道的东西，方才真正的有点把握住天下的大势，相比之下，以前的自认识透天下局势，真显的有些幼稚。

这时的中国不仅有着内乱跌生，外人原虏也插手进来，希图于此乱中分得一杯羹，真正的危险也正是这种外来的危险。这使周亮不得不对天下局势进行更加细致的推敲，在没有完全消化这些新吸收的信息前，他自己是不好为梁松排忧解难的。

梁松也不想老师陷在苦思里，再说目前局势和江右的政策也不是他所能控制的，“老师，今天我和大师兄碰了头，他本来是想今晚和我一起过来的，可考虑到不影响老师休息，我便自作主张请他今天早晨再过来拜望老师，还请老师不要见怪越礼之责。”

“你与子勋一殿为臣，一文一武，自当相互关照，且子勋自幼性情孤僻，不善言辞，当会无意间得罪他人，你还要多为照应才是。”提起这个大弟子，周亮心头暗叹。

周亮这大弟子姓周名子勋，是他于二十八年前途经太行山时，恰遇一窝山贼打劫一队年轻的夫妇，那丈夫似有些勇力，会点功夫，以一敌十，拼的身上挨了数十刀，还能护在娇妻和幼子身边，包的他们周身无事，他一个劲的叫妻子带着六岁的稚儿先行跑走，可那少妇却是泪流满面的说些什么“不能同生，且愿共死，一家人到地下团圆”，等周亮赶将过来将那数十的土匪统统赶走后，那男的身中数十刀，血流的遍地都是，已是不行，抓着妻子的手，什么话都没说出来便也去了。而那少妇也真是节烈，随即伏刀，追随亡夫于地下，却将个只知道滔滔大哭的孩童留给了周亮，周亮便为之取名为子勋。这子勋不知道是因自幼目睹双亲接连惨死，心性生变，方才沉默寡言，还是本就天性如此，不喜说话，总之不到万不得以之时，他是绝不会开口说话的。

“老师放心，大师兄现充任青龙军团的前锋将，掌管三万步兵，很受黄征仁将军的器重，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这时天已渐明，远近不时传来公鸡的打鸣声，梁松忍不住的大了个呵哈。周亮这才记起自己的这个弟子也是一宿未眠，便笑道，“子直还要保重身体呀！你且休息一会，我这也回屋，免的让人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