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寂灭
作者:野汉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109

天地间一片苍茫!

高大城墙上不久前被魔晶大炮轰开的几个缺口,就是寒江选定的攻击方向。

在尚未及时安置妥当的轻型魔晶炮的零星爆炸声中,寒龙、寒虎率领的第一、二大队四千战士迅速地接近了护城河。寒江交代他们的任务非常简单,就是以最快的速度不通过护城河,登上城墙!

什么方法呢?统帅没有说,作为天朝的元帅自然也不可以说!但在这整个军团、甚至天朝西都长安存亡的关键时候,寒龙却必须去做!

——用不久前争夺战中双方战死在城边的大量尚未来得及处理的战士遗体来填河!来搭梯!

由于已进入魔晶炮无法轰击的死角,城关之上的守城器具与武器也根本没时间修复与补充,而守城士兵的弓箭又对“玄铁”护甲伤害有限,因此在寒虎大队密集而准确的箭雨掩护之下,不久就出现了一条由尸体迭成的直通城墙缺口的通道。

悲愤交加的战士,践踏着同胞的遗体,发出震彻天地的吼叫,冲上城墙!

“好主意!”城关之上的铁木尔冷眼看着眼前一切,暗自点了点头,“好样的,寒江。该狠的时候下得了狠手,的确不是浪得虚名只徒!”

当然,作为西大陆不败名将的他也知道,一旦寒江不顾将来被天下人唾骂而采取这样的手段,那么已经千疮百孔的城墙是挡不住“黑色闪电”骑枪队的。

“嗯,是我出场的时候了!”

***

看着寒龙与寒虎的大队战士践踏着同样是为国捐躯的同胞的遗体源源不断杀上城关,寒江的心中也实在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但是难受归难受,他并不后悔!

作为全军的统帅,天朝忠诚的将领,重要的是如何使军团不至于覆灭,如何最大程度地维护天朝的尊严与利益,个人的得失在此时是根本无暇顾虑的。

事实上,此时他也已经根本没有时间去顾虑了。

因为就在此时,随着“轰”地一声炮响,铁木儿大将早已整装待发的两万精锐铁骑已如一道钢铁洪流,冲出了玉门关,随后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直接从后侧面凶猛地压向“黑色闪电”骑枪队。

“真是完美的一击!”看着身后飘飞的“银狼”战旗,再看看城关之上惨烈而拥挤的撕杀,寒江暗自叹息,“铁木尔果然是名不虚传!如此一来,除非我们能迅速击溃自后面压来的罗斯铁骑,不然就是死路一条啊!”

拨转马头,无奈与伤感地回望了一眼正在城关喋血的寒龙与寒虎!寒江果断地下达了全军回击,务必击溃罗斯铁骑的命令!

***

轰鸣的马蹄声再次回响天地之间!

两道洪流的对抗激起了冲天的巨浪!

已经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的寒军团将士个个热血沸腾,在他们无敌统帅率领下无畏地向敌阵杀去。

“也许这将是最后一次与元帅并肩作战了!”将士们在心中多少有点伤感地对自己说,“就算是死,也要让罗曼蛮子知道,‘黑色闪电’没人是孬种!”

于是,这伤感反而化成了决死的战意!

无怨无悔地跟随着自己的统帅,“黑色闪电”的六千铁骑恰如一个铁锤一般,狠狠地迎头砸向敌人!

冲击的势头是如此的刚猛,以至于同样气势正盛的罗曼前锋部队竟然被冲得阵脚大乱。

杀红了眼的寒江此时更是如同一只黑色猛虎,在寒霜与寒雪的护卫之下,“碎星真气”流转全身,黑色的枪尖上白光闪动,拥有水系魔法加持的“飘渺神枪”仿佛已经变成了一条蓝色的巨龙,伴随着大批倒地的罗曼战士,肆意驰骋!

***

看着自己的精锐铁骑一时间被杀得血肉横飞,铁木尔心中真是有点后怕:“如果真如自己当时所想的那样,以一万军队堂堂正正地与寒江进行一场公平决斗的话,那此时自己已经败了,败得如此地干脆,没有任何的机会!”

“寒军团的战力果然是厉害!难道我真不如寒江?”

想到这里,这位有魔族血统的大将只觉得心中有股怒火熊熊地燃烧起,“寒江啊寒江,今天老子两万精骑解决不了你六千疲卒的话,这里就是我的埋骨之地!”

决心已下,铁木儿令旗挥动,原本如同一条长蛇一般的罗曼铁骑分出了两个五千人队,开始向“黑色闪电”骑枪队的两翼游动,而他自己则亲率两千亲卫狂吼声中迎着“翻飞的巨龙”直冲而去!

两大军团最精锐的战斗集团正面撞在了一起!

没有什么蛊惑人心的战斗动员,也没有什么激动人心的豪言壮语!

有的只是战马垂死的哀鸣、臂断骨裂时的惨叫!

没有什么漫天翻飞的尘埃,鲜血浇灌的大地早已踏不起任何的飞尘!

也没有壮丽绚烂的画卷,这人间的地狱根本不适合任何的笔墨!

有的只是刀枪相交时四散的火花,挥舞的刀枪之上淋漓的鲜血!

***

而此时,侧翼的“银狼军团”两个五千人队也已经开始凶猛地对“黑色闪电”展开了攻击!

而此时,原本已经被击溃了的罗曼前锋队在自己将军的激励之下也已经重新投入了战斗!

而此时,已经杀上城关的寒龙、寒虎四千忠勇战士在与几倍于己的罗曼精卒血战中也已显得有些力不能支!

战局发展到此时,任何一个寒军团的战士都已经知道,除非奇迹的出现,不然今天就将是他们今生的最后一战了!

但是,这里没有迟疑,没有犹豫!有的依然是钢铁般的意志!死战倒底的决心!

一匹战马倒下了,几匹战马冲上来!

一个战士倒下了,几个战士填上来!

一个小队覆灭了,几个小队冲上前!

可无论寒军团的战士是如何地英勇!军力的差异实在是太大了,随着一个个战士不屈地倒下,慢慢地,原先尚有一点回旋余地的寒军团被迫不断地缩小着自己的防御圈,到了最后,仅存不到三千的战士们已再也无力发动任何的反击了,只能紧紧地围在自己敬爱的统帅的身边布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形防御阵,苦苦地应对着四面潮水般涌上的罗曼铁骑!

“好样的!铁木尔!”战局发展至此,即使是自己的敌人,寒江也不得不有点佩服这位罗曼的猛将了,“这样勇猛而睿智的猛将对天朝将是一个大大的威胁啊!”

“好吧,今天即使我战死在这里,也要亲手来结束你的生命!”为了自己的父母之邦,斗意昂扬的寒江下定了决心!

***

夕阳已沉入地平线,昏黄的天际尚存几缕余晖。

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的鏖战显然也已经接近了尾声!

当然,接近尾声的不仅是这场惨烈的大战,

也许还将包括天朝这位最负盛名的元帅——寒江的生命!

“王文昭、李志蒯、张景天……唉,都是我多年的老兄弟了啊!”几乎已经油灯枯竭的寒江深情地环望着身边的将士,默默地在心里一一叫着他们的名字!

这眼神里既包含着对与自己一起生死与共的战友的无限留恋与感激,也包含着对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壮志难酬的深深遗憾与无奈!

干涸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年轻的元帅似乎想要对这些既是部下又是朋友的兄弟们说些什么,可是,当看到周围所有战士脸上那慷慨赴死、义无返顾的坚毅神情后,他知道,自己已没有必要再说什么了!

***

招招手,寒江把寒雪叫到了眼前,慎重地从胸甲里掏出了两份文件与一封信,神情严肃地对他说:“这是一份你要直接上呈夏华陛下的绝密文件,记载了本次会战未能顺利完成的详细经过,这一份是交给天朝兵部的本次大战中需要特别表彰的英勇将士的名册,这是我给你们怡姐的一封信,你要答应我,无论如何要把它们送到天都!”

然后又转过身子,将手中陪伴着他转战大陆、已经不知挑飞了多少敌人的“飘渺神枪”交给身边的寒霜,同样严肃地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寒霜,你们四兄弟都是我自小带大的,所以我也不跟你说什么空话套话了,你不要发问,只要好好的听着就行!第一,为了天朝的未来,今天我必须杀死眼前的铁木尔,他的存在将是天朝未来巨大的威胁!第二,以我目前的力量,发出‘虚无’神箭之后必定是九死一生,到时你不必分散力量再管我,集中所有的力量保护你弟弟冲出包围,他身上的绝密文件关系到天朝的安危!切记、切记!”

寒霜含着热泪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用坚毅的眼神告诉自己最敬爱的统帅,他一定会完成任务!

交代完这一切后,寒江镇静了一下自己心神,摘下了自己名震天下、兵器谱上排名尤在“飘渺神枪”之上的“虚无长弓”!

“‘虚无’啊‘虚无’,今天就看你的了!”抚摸着“虚无神弓”那黑幽幽、似乎可以吞噬一切光线的弓身,寒江暗暗地想道。

***

寒江的朋友或对手都知道,“寒”最令人胆寒的绝技其实不是他的“飘渺枪”,而是他的“虚无弓”!

在天朝“天都陆军军事学院”院长陆颉所著的《大陆名将谱》上对此的介绍是:第二名,寒江,……弓名“虚无”,弓长一点六米,弓身为双龙摆尾,质地不详。握柄为双龙尾交缠,弓弦为天蚕金丝混龙筋。

招式:“寂灭”之箭。箭形不详,威力不详,但据说天下无物可挡!

弱冠之年时的寒江就曾凭此弓“三箭慑群魔”、“一箭定南疆”!

此时,这神弓就在他的手上!

***

借助自己年幼时就修习的东方道家仙术,寒江迅速地摆脱了此前的一些伤感与遗憾,进入了发出“寂灭”之箭时所需要的“古井不波”的空灵之境!

接着,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元帅双手紧紧地握住神弓,口中发出一声低吼,连续喷出了三口鲜血之后,随着全身骨骼发出了一阵爆响,寒江终于再次贯通了全身的气脉。

这时,奇怪的事发生了!

随着源源不断的“碎星真气”流入,“虚无神弓”突然龙吟大起,那黑幽幽、似乎可以吞噬一切光线的弓身随即发出了耀眼的光华。

闷哼一声,寒江再次吐出三口鲜血,拉开如满月的弓上,一支同样流动着黑色光华的箭出现了!

这就是名震大陆的“寂灭之箭”!

它是寒江真气幻化的箭!

在此际,更是他生命所凝成的箭!

冷冷地盯着前方汹涌杀来的罗曼骑士后面隐约闪现的铁木尔身形,寒江怒吼一声,伴随着大口大口地喷涌而出的鲜血,坚若磐石的双手一松,雷鸣般的龙吟声再次响彻天宇,一道似乎要吞噬一切的黑色闪电朝着前方激射而去!

***

“别怪我,小怡!这本就是战士必然的结局!”

此际的寒江,仿佛全身的一切都已随着这奔雷般的“寂灭”之箭远去了,却唯有这对小怡的思念、牵挂还在!

不敢想起,却不能不想起!

那是切肤的伤痛。如同用一把锋利的小刀,在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割!一刀又一刀!

思念不停止,疼痛便不减轻!

慢慢仰天倒下的天朝统帅,空洞的眼神望着天际的残云,久久,久久……

“寒,你别走,难道你已经忘了你曾经答应我的话吗?我们要一起去听那雪花飘落在屋顶上的声音;一起去感受那花蕾在春风里慢慢绽放时那种美妙的生命力;一起体味那秋风中,从远山上传过来的木叶清香……难道征战与杀戮就真的值得你如此的热衷与难舍吗?”

“小怡,不是我热衷与征战与杀戮!作为一个天朝的军人,保卫我们国家与人民是我应尽的义务。”

“唉,小怡,也许恰如你所说的那样:‘生命一旦开始了,我们便注定成为远游的浪子。那么多的旅程!那么多的人!买到的都是单程车票!有去无回’”

“可是,生命是如此华丽恢弘的城堡。如果没有责任、没有梦想!便只能化为一地尘土!”

“我爱你!怡!”

***

寂灭之箭!

寂灭的不仅仅是人的生命!几乎是这片天地间的一切!

呼啸而去的不是北风,是箭!

漫天飞舞的也不是雪花,是血花!

是罗曼战士的生命之花!

看着这似可毁天灭地的神箭电射而来,说不恐惧那是假的!

看着着仿佛将要摧毁一切的力量奔涌而来,说一点也不迟疑,那也是假的!

但是“银狼军团”同样忠贞的勇士们知道,他们敬爱的统帅就在他们身后。自成为军团长护卫的第一天起,他们就时刻准备着为了这个人的安全献出自己的一切!

没有退缩,没有躲闪,有的只是挺身而上!

没有遗憾,没有畏惧,有的只是奋勇争先!

“世界上也许没有什么武器可以挡得住这‘寂灭’之箭”,许多见过这一箭之威的朋友曾经这样说过!

但是今天,忠勇的罗曼战士否定了这种说法!

他们创造了奇迹!

用自己的信心!自己的忠诚!自己的勇气!自己的生命!

朵朵血花,盛开在落日余晖里,不是娇艳,却别有一种凄凉的美丽!

***

夕阳西下,断肠人,不在天涯!

在这里!

目睹着自己心爱的战士、相伴多年的护卫们就这样一个个被洞穿殒命,铁木儿大将的心中真是悲愤之极。尤其是挡在他身前的最后一位死去的护卫回头看到自己统帅安然无恙是眼神里流露出的欣慰与自豪,更是使他伤心欲绝!

“啊!”凄惨的仰天长嚎声中,铁木尔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撼岳刀”,疯狂地杀向敌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