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奇士谈笑计展连环 飞贼乔画迷劫太子(1)
作者:诗词天下无双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040

话说秦广王发怒,兵部诸有司官员急急出朝,就赶入武库去取那昆仑刀。却是离武库正门不甚远处,一条小巷里有棵大柳树,一个鲜眼黑瘦汉子坐在五七丈高处,见这些官儿进去,就大喜,从树上溜将下来,转到后面巷里,就对个书生道:“先生真个好计,那些官儿赶进武库里去了,必是来取昆仑刀的。”这书生笑道:“这计唤做连环计,既是这君臣们都落进去时,时不宜迟,你我且接着行事。”这两个却是萧嘉穗和时迁了,就昨夜先在城外贴了许多帖子,两个又越城进来,就城里又把余下帖子都贴了,却自来武库边等待。当下两个穿街过巷,就行到个大宅子后面,萧嘉穗悄声道:“当今秦广王最宠爱的是潘妃,封她作景庆宫贵妃,她宫中总管却是叫马安的,广受朝内外贿赂,就在此置了这大宅子,娶了万金楼的个清倌人做小妾,隔三差五但不当值时,必到这宅子里来做乐,今日正是时候,我们就进去,且拿住这太监,方可做得下一步。”时迁讶道:“太监那话儿都去了,如何还娶得妻妾?”萧嘉穗笑道:“便是过过干瘾罢了,唐时李辅国、鱼朝恩都是大奸宦,权势薰天,便娶了不知多少房妻妾,这马太监也不过照着样子学罢了。”时迁方自恍然,见四下无人,就跃进墙去,将条索子一头在树上系了,便抛出来,萧嘉穗就攀索进来。两个潜形匿踪,穿花度柳,就奔后房来,到得近处,却听得管弦响亮,从那边一个小小海子上的水亭里传过来,两个躲在个假山后看时,就见水亭里许多人影影绰绰的,大半是女子,又隐隐有调笑的声音。时迁眼尖,看了一时,咬牙道:“这些鸟男女拥簇着个白白胖胖的官儿,那厮却无胡须,自是那马太监了,却卧在个女人怀里,又有女人与他剥水果送他嘴里,这厮鸟好会享福!”萧嘉穗道:“这样子自然是他,只是此时人多,不好下手,且等那厮回房里歇,再拿他。”两个就躲在假山里等,约摸有小半个时辰,那水亭上只是调笑声不断,时迁正老大不耐时,却听得身后石子甬道上远远脚步过来,急藏了身子看时,却见是两个小黄门急急过来,奔水亭上去了,萧嘉穗道:“这小太监必是宫里传消息来与马太监的,正是机会。”果然不一刻,那水亭上乐声便止了,那些使女纷纷拥着那马太监奔后面房里去了。萧嘉穗道:“马太监必然去换衣服入宫,只可在房里拿他,不可错过机会。”两个就潜过去,见那大房子一色水磨青石的三开间,花梨木镂出连廊窗子,两个就大宽转转到后面,时迁去开后面窗子时,却是闩子别着,时迁贴耳听房中无有声息,取出把小小匕首来,其薄如纸,明亮如霜,就缝里伸进去,一点点把闩子挪过去,就开了窗子,跳将进去,落地一点声息也无,然后萧嘉穗也翻进来,时迁依旧把窗子虚掩了,两个见屋里摆着许多古玩,哪里去管?且挪步就到房门边,只听那边屋里却忙乱,就个嗓子尖声尖气的道:“好容易得一日休息,这些梁山泼贼又来闹事,搅得鸡飞狗跳,连俺家也得再入宫里去,却不是恼杀人也!”又一个道:“便是大王不下朝,等着验看昆仑刀,娘娘独自在宫里闷,所以叫奴辈来叫公公入宫去,说笑话与娘娘听。”那尖嗓子道:“便是宫里多少人笑话说不得,只要俺家去!”又一个道:“自是娘娘宠公公,多少想凑趣的到娘娘跟前,娘娘正眼只是不理,只是要公公伺候。”那尖嗓子哼了一声道:“便也罢了!”就听悉悉索索的换衣。时迁就张眼格子里看时,只见两个使女与那胖子换衣,又两个小黄门在旁边趋候,便和萧嘉穗悄声说了,萧嘉穗道:“就出来时动手。”两个就伏在这屋里。

过不一刻,就见两个小黄门在前,中间是那马太监,后面又跟着那两个使女,抱着盒子,就转中间屋里出去,时迁就潜步出来,先到那两个使女后面,就抱住一个,一手捂了口,就刀去脖子上一勒,先杀了,那使女听些声息,转头来看时,时迁手快,又一般捂了口,将刀去这个脖子上也勒死了。那马太监和前面两个小黄门方转过头来,见此情景都呆了,待叫时,时迁早举刀低喝道:“但有叫的,老爷一般杀了!”那几个便不敢叫。萧嘉穗早出来,就截住前面,逼这几个那屋里去。时迁就门上张张,且喜未惊动外面,就将门闩来闩上,又将那两个尸首拖暗地里去,方自进那屋子里。

却见那马公公几个都瘫了,跪在地下求告,萧嘉穗冷笑道:“我们自是梁山人物,有事要借公公用一遭,若公公识趣时,佛眼相待,若是违拗时,只得送了公公性命。”那马太监颤声道:“你要我如何做?”萧嘉穗道:“便是要公公陪我们武库里走一遭,取那把昆仑刀。”那马太监惊道:“这是杀头的罪,我如何敢做?”萧嘉穗冷笑道:“既然公公不愿,只得再与公公两个例样!”就朝时迁努努嘴,时迁就取出绳子来,去个小黄门脖子上一勒,不消片刻舌出腿伸,便勒死了,另个小黄门吓的呆了,时迁偏是不肯容情,一样把来勒死,那马太监见这情景,吓得胆裂,作声不得。萧嘉穗道:“例样公公自见了,若要性命时,且依我们言语行动,我们到时自放公公,指点公公一条活路,并不食言。”那马太监颤声道:‘你们说话当真?”萧嘉穗冷笑道:“萧某自是个真男子,岂有谎言?你但依我们,决保你下半生性命,去个地方享福快乐。”那马太监要性命,只得依顺答应。萧嘉穗和时迁就屋里换了这两个小黄门衣服,且喜身材相近,又早有主意,要用这衣服,是以把绳子来勒死,并不带一点血腥,把尸首都藏好,方紧傍着马太监出去。马太监却得了这两个吩咐,就出去吩咐使女下人,不许入这屋子来,一众下人都畏惧主人家要命,哪里敢不依从?就看马太监又胡乱叫了两个使女后面跟着,自出门上车,却先奔宫中来。

却是到得宫门边,马太监被这两个逼着下了车,先入宫里来,使女都留在车上,把门的御林军虽见这两个面生,但见是时下宫里最得宠的马公公领着,又是太监服色,因此不敢问,这两个早把胡须剃了,因此不露一些马脚。马太监先到勤政殿后,就问值事太监道:“大王尚在殿上么?”那太监见是马公公,忙道:“大王已自下朝,就回潘娘娘宫中去了。公公今日不在家休沐,如何又入宫里来?”马太监苦着脸道:“便是娘娘宣召,因大王久不下朝,要我入宫来与娘娘说话解闷,因不知大王举止,先来这边听个消息。“那太监啧啧赞叹道:“娘娘真个宠爱公公,这宫里几千做事的,哪个及得公公受娘娘看重?便是一刻也离公公不得。”马太监道:“自是娘娘恩宠罢了,大王却如何今日下朝这般晚?”那太监道:“便是梁山贼人乱发贴子,诈说盗了昆仑刀去,大王发怒,叫兵部那些龌龊官儿去取刀来验看,因此坐等得久了。”马太监道:“这些贼人自是该千刀万剐的罪,却是结果如何?”那太监笑嘻嘻的道:“便是取了昆仑刀来,大王亲自验看过了,见是真的,方饶过了兵部那些官儿的罪。却为五城兵马司巡视不力,任贼人贴了这许多无头贴子,便把怒气都发在他们身上,革了兵马司老范和巡夜统制的职,各一百大棍打得臭死,都发下监里去了,说不定又要杀头。”马太监道:“又是两个倒霉鬼,只是听得那昆仑刀是上古蚩尤用过的宝刀,如何梁山贼人又来打这刀的主意?却是那刀可又发回武库了?俺家倒想见识见识。”那太监笑道:“自是又发回武库里了,公公原来也好武?却听说这刀不利我们这宫里执事的,公公须不要见。”马太监道:“原来这般,须不和你多话了,俺家自去伺候娘娘。”转身就走,却是那两个在后面暗催着,时迁明晃晃一把刀笼在袖里,却直顶着马太监的后心,不由得马太监不依,便是这些话,也自是萧嘉穗自车上早逼马公公要问的,都先交代下了。

当下这几个又出宫来,马太监被这两个逼着,又上车奔武库来,却说有要宣旨的事,那兵部诸官员却都聚在这武库里,商议防卫的事,却听得宫里大太监马公公来宣旨,急急大开中门,屁滚尿流的都赶出来,马太监摆摆手,就直到堂上,见众官儿都跟进来跪了,就道:“俺家自来宣大王的口旨,要取昆仑刀入宫里去,与后宫潘娘娘看,你们做事都利索些,快取刀来,莫要俺家心急。”那些官儿听旨意,是潘娘娘缠大王做的事,那个敢怠慢?兵部丁尚书急教取出刀来,却是玉盒里盛了,外面明黄袱子包了,就双手托与马公公,马公公歪歪头,萧嘉穗早向前接了,马太监便待走,却是时迁后面刀顶的疼,早破了皮肉,不敢不依。丁尚书却唤道:“公公且慢!”马太监和这两个脸上都变色,没奈何转身时,却听丁尚书道:“这昆仑刀是国家重器,更系着许多性命,不敢有失,却是公公身边人单薄,若回去时被梁山贼人劫夺,诚恐有失,下官愿领军马,就护送公公入宫,保公公平安。”马太监笑道:“却是你家细心,如何不好?俺自家也怕,难得你为俺家考虑的周全。”丁尚书听话里有嘉奖之意,喜道:“全凭公公维持下官,下官只是要报答公公恩德,就勉尽些心。”就点五百军马前后护卫,自与许多牙将文官恭送了这几个上车,方都上马,一路就直送到宫门前,看这几个入宫去了,赔尽小心,方自回去。

却是马公公和这两个进宫里来,到僻静处,就低低求告道:“好汉,你们这刀已经得了,可就放了俺家,感恩不尽。”萧嘉穗笑道:“刀自得了,只是还要借个人出去,却是大王的殿下在哪里?你且领俺去。”却是秦广王三年前方得一子,乃袁妃所生,聪明伶俐,爱若珍宝。马太监听得,脸色大变,低声道:“这等事如何做得?便是诛连九族、千刀万剐的罪,好汉,你莫再坑陷俺。”萧嘉穗笑道:“刀已是你陪着我们骗了来,如何不也是你罪过?若是现在声张起来时,你先是死的,便是我们被拿了,你逃条性命,我们也把罪都推在你身上,你如何说的过我们?那些官儿几千万人都是证见。须也陪了我们吃一剐。”马太监听了,只是千万声心里叫苦,肠子都悔青了,方知既上了这贼船,再也不下来。萧嘉穗又笑道:“便是依了我们行,便有活路,我们自好好安顿你,教你享福快乐!”马太监事已到此,如何退步,只得道:“便是殿下身边有无数宫人阿姆保护,须不吃你们骗。便是见了殿下,这等重宫大内,又如何出得去?”萧嘉穗道:“这事容易,你领我们就尚膳里取两盒点心再去那边宫里,就说大王念众人教护殿下辛苦,就赐点心,教他们吃,别的事都在我们身上。”马太监无奈,只得就领着这两个去尚膳司厨房里要了两盘细点,都是精巧时新样式,只说潘娘娘要吃,那管尚膳司的太监却是马太监才抬举的人,见是马公公亲来,急忙屁滚尿流的的应承。马太监自随口敷衍了,就和这两个取了细点,反身走到僻静处,时迁身边自有那不按君臣的药物,就取出来点心上都抹了。看得马太监都惊呆了,又被这两个逼着,就只得一径走到乾福宫里,见那殿下正和十来个宫人、两三个阿姆游戏,便行了礼见过殿下,将那假旨传了,那些宫人阿姆都是馋口的,更喜那点心精巧,当下争着来吃,那殿下不知好歹,也闹着吃了两三块。正是不吃时无事,一吃时万事俱休,过一时你望望我,我看看你,眼直直的,都昏晕倒了。萧嘉穗大喜,就急叫时迁取块锦毡,就将这殿下裹了,将绳索在背上捆扎好了,便道:“你自小心负这殿下出去,你家杨雄性命,都在这孩子身上,有此质当,秦广王再不敢害他性命。”时迁大喜,道:“全靠先生谋划。”就晃晃身子,早自翻过墙去不见,马太监看得目瞪口呆,萧嘉穗道:“我们做这事,全亏你帮助,如何不救你性命?要性命的,现在起身就走,我自指点你条生路。”那马太监早自昏沉了,听的这句,就如没顶人抓住稻草,就跪下道:“全凭好汉救俺家性命。”萧嘉穗道:“事不宜迟,眼下便行。”就丢封书信在个阿姆身上,拖起马太监来,依旧叫马太监在前,自己做个小黄门在后,就出了宫门,一溜烟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