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劫奸贼群雄大反狱 战城门烈女逝香魂(1)
作者:诗词天下无双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890

话说李气愤愤的向外走,石秀忙挺身拦在头里,低声道:“李家哥哥莫要莽撞,要救戴家哥哥,眼下却是机会了,要杀这滥污禽兽,却不在这一时半刻。”李逵听他如此说,方自强忍住了,嚷道:“真真教人忍不得,若不是为救戴宗哥哥时,决不留他半刻在世上!”石秀听他一腔子直说出来,心里叫苦,急出门一张时,近处幸无别的客人,那伙计和这边的使女怕这两个性子不好,又不叫来使唤,所以都乐得去别处偷些自在。石秀张得无人,方放下心来,回阁子来时见那方灵娥骇得花容失色,却显是已瞧科了,心下略一沉吟,已有计较,便低声道:“方家小姐,有道是俏不厮瞒,你是极聪明知觉的人,我们今也不来瞒你,只我兄弟两个,便是阳世里梁山好汉。为今来阴世里无端嫉妒陷害我们,所以十数个兄弟同上隐龙山造反,与秦广王官家重做了对头,现聚了上万军马。只我便是拼命三郎石秀,他是黑旋风李逵,奉宋公明哥哥将令,特来救一个戴宗哥哥,为一点爱抱不平,所以出头救了小姐。今与小姐说知,并无一点隐瞒,若是小姐要出首时,小人只怨自己错生得一双眼睛,认错了人,并不敢坏小姐性命。”那方灵娥听他这般坦白,三分惊,七分喜,听他后面几句时,却又气恨,流泪道:“恩公如此说,教奴家置身何地?罢!罢!便是死了,教恩公放心!”却一头便撞向桌角去,石秀大惊,幸得身子近前,忙一把拦腰抱住,叫道:“小姐何以如此?小人是个愚蠢的人,不识小姐如此烈性,实是该死无地,小姐原谅则个,则个!”方灵娥心中气苦,又流下泪来,只是身子这般给个男子抱住,却也觉羞,道:“你且放开了我!”石秀忽然解得,脸早红了,忙脱手退开,呐呐的再说不出话来,方灵娥更是觉羞,一时都不来说话。

却是李逵心下不耐,道:“石家哥哥,你如何把嘴来做了闷葫芦?那西门禽兽若走了时,只怕没寻他处!”石秀一语惊醒,心里道:“救戴宗哥哥,是何等大事?我如何为一个女子把心迷了?须不是好汉子做的事。”正待开言时,方灵娥早起来,盈盈拜倒,低声道:“两个好汉既是来救兄弟,必是与那西门大人有甚干系,若用得着奴家时,却不敢推付。”石秀一惊,心里道:“这女孩子如此聪明!更难得这般意气,却不把我男子都比下去了?”便道:“难得小姐仗义,俺若再说甚么巧言时,反见得虚诈,便可把事都说与小姐,只前日杀了黄五郎的出头好汉,也是俺梁山一般弟兄赤发鬼刘唐。这个戴宗哥哥,和另一个崔州平判官都被秦广王下在禁狱里,看看折磨几日便死,因此俺们兄弟心下焦急,只为那禁狱把守得铁桶般密,无可下手处,空把肠子煎熬断了,今忽得有这个贼子在这里,心下生了一个计较,却须得小姐之力,只是没奈何须要小姐耻辱,因此上心里难为,今得小姐如此,俺自替梁山兄弟全伙谢过小姐。”便自跪将下去,倒金山,折玉柱,端端正正,向方灵娥拜了四拜。正是:

男子膝下有黄金,只为意气拜佳人。羞杀西厢张家郎,曾为求色跪红裙。

方灵娥道:“恩公休得如此,既是有相用处时,拼此性命,当为恩公完成心愿。”石秀道:“并不敢要小姐如何,便是这里有一包药物,要小姐去陪那西门大人饮酒,得空就下到酒壶里,诳得那禽兽喝了,就迷倒了他,俺兄弟们自过来,有用他处。”方灵娥道:“此等事,何劳恩公重托?奴家这就去,可请恩公在此相待,便听好音。”石秀又谢了,方灵娥自接了药物去了。

石秀和李逵就坐了等,过些时候,李逵忽得笑起来,石秀道:‘李大哥,你发笑怎地?”李逵道:“便是笑你。”石秀疑惑道:“如何你却来笑我?”李逵道:“笑你头上红鸾星动哩,我说你如何只要来这万金楼吃酒,却为要来撞这头好姻缘。难得这般齐整的小娘子,人又快性,和你却恰是一对。”石秀道:“我心里只想着救戴宗哥哥,如何有这等心?你莫要来说笑。”李逵道:“我自粗莽,也心中瞧科了,不见那小娘子临去时瞧你那一眼,你又半天坐这里长吁气短叹气,可见得是想那小娘子,恨不得放她在心里。”石秀听他嘴直,都说破了,偏又恼不得,只得苦笑道:“人家自是好人家女儿,如何能瞧得我这般江湖上杀人的粗汉?便是将来娶了,也误了人家一生,我便不敢做出来。”李逵呵呵笑道:“既是如此时,最好,我们若是被个婆娘管起来,如何还有个自在?便是你娶了浑家,我来寻你喝酒时,心里须也惶恐。不见征田虎时张清娶了那琼大小姐时,再不和咱们做一道,只想着那妇人,念的兄弟们便轻了。便是王英得了一丈青女儿家,也只颠颠地随在后面,全无个汉子样,我便懒得待见他。”石秀叹道:“我和你救了戴宗哥哥时,都只回隐龙山去,如何敢误了人家清白女儿?只索性吃一辈子酒罢了。”李逵呵呵大笑,却听得帘子响,却是有人挑了帘子入里来。

石秀两个看时,,正是方灵娥,道:“两位恩公,那西门大人口角流涎,已伏在桌上了,奴家恐误了两位恩公事,所以一径过来报知。“石秀道:“如此最好,只是那厮可有从人跟着?”方灵娥道:“便是有三个跟着的,在隔壁阁子里,奴家命使女给他们送过酒肉去,只说是大人赏赐的,都欢喜吃的口滑,也都迷倒了。”石秀两个大喜,跟着方灵娥一径到那边阁子里,见个官员伏在桌上,昏迷不醒。石秀便点了点头,却扯了李逵,到隔壁阁子里,见两三个狱卒打扮的,都东倒西歪在那里,昏迷不省,石秀就解下身上紫罗鸾带,去一个颈上一绕一勒,片刻便自了帐,如法将另两个也勒死了,却将三个身上衣服尽数剥了,教李逵选身材相近的换上,自己也换了,将自己的应有事物都塞在怀里,却将三个死尸都塞在桌下。留下一身瘦小的衣服在那里,与李逵返身到那阁子里,与方灵娥道:“今日小姐助了我们,只是若事发了,必然连累小姐,如今没奈何,若小姐肯时,且请与我们一起上隐龙山去,那里多有上山人的家眷在那里,宋公明哥哥治理山寨更是森严,必然不辱没了小姐。在那山上权住几时,避过风头,那时小姐有去处投奔时,石秀再送小姐去那里结果,不知小姐意下如何?“方灵娥听他如此说,却垂下泪来,道:“如今奴家并无个亲眷,既是恩公愿意替奴家作主时,便任凭恩公罢了。”石秀道:“既小姐允了,日后好歹自然都在石秀身上,不敢教小姐有半点闪失,且请小姐去那阁子里换了狱卒衣服,再做计较。”方灵娥拜了两拜,却又流下泪来。自去那边换衣,就撤下簪环,洗了脸上残妆泪痕,正换衣间,一个使女却捧了茶壶挑帘进来,见她如此,吃了一惊,正待张口叫时。是石秀听得脚步响,早奔过来,就掩住那使女口,已拖入那边阁子里去了,方灵娥急换好衣服过来,却不见那使女处——却是石秀手毒,就一般勒死了,将尸首塞入桌下去了,见方灵娥过来,已是装扮的整齐,便自和李逵一边一个架起那西门大人,只做西门大人吃醉了,要回家去,叫方灵娥抱了三个的衣服,却将帽子压到眉间,四个挨挨挤挤的下楼来。却喜下楼时一般撞见一伙吃醉酒的,就混杂在那十来个客人间。却是天色早暗下来,杂乱间,那些老板伙计那里来分辨,石秀胡乱丢块银子在柜上,便一哄出楼去了。

石秀两个架了那西门大人走不多远,便转入小巷里去,石秀自去觅辆车儿,却取一块金子与那车夫,就买了车子。自己赶了来,教几个都上车去,便一径将车子赶到几个安着的荒庙处,和李逵自架了那西门大人,方灵娥跟着,几个都入庙里来。刘唐时迁焦挺几个都在,见几个这般模样,都呆住了,石秀便挑紧要处来说了,接着便道:“天幸教我们撞上这头行货,这厮既典着狱时,便可胁迫这厮带我们入里面去,只推做秦广王要提戴宗哥哥和崔州平去拷问,有极要紧的事,便把戴宗哥哥两个带出来,外边安排下车辆,就一起出城上隐龙山去,教这些滥污贼子们吃上一惊!”几个道:“这个计策果十分好,却如何安排?”石秀道:‘我自盘算在肚里了,焦挺可带了方家小姐就赶一辆车,在东门边,却教方家小姐看守车辆,你自去城门边伏了,若是我们赶来时,就杀散把门的,夺下东门,一发冲出城去。李逵哥哥和时迁兄弟可在禁狱门外接应,若是我们出来便罢,若是吃发觉了,李大哥便来杀人夺门,时迁就可纵起火来,放他数十处火头,教这些厮们心惊胆战,寻救不得。我自和刘唐哥哥胁迫了西门官人这厮,入里面去救人,身上都带了暗器。“几个道:“便是如此最好,就依此行事。”因此计议定了。

却是天色将到黄昏时候,正是城里近来日征发的紧,因此上早早家家关门闭户,正见出那冷清来,怎见得:几点疏星,碧惨惨天幕初挂;千片暮鸦,噪纷纷城头乱落。千街万巷,早绝少出出入入;四邻八舍,更无有交交接接。香积寺钟声,惟令愁客添愁绪,十字街灯火,漫是浪子寻乐家。呜呜画角忽吹残,一轮寒月出海门。

焦挺自带了方灵娥,赶了车儿去近东门僻静出处伏下。李逵和时迁两个,各带了器械药头,就去那禁狱门边等候,都不去提他。且只说石秀和刘唐两个就等各人起身去了,就取井水来浇在那西门大人脸上,那西门大人就迷糊中醒来时,未开口时,刘唐早把一把冷飕飕快刀去他脸上撇两撇,就按在喉咙处,冷笑道:“滥污禽兽,你要死还是要活?”那西门大人一惊,要待来挣扎时,手脚兀自麻木着,只得道:“好汉,我自然要活,你可是索要金银,我自写了信付你家里去讨,任要多少,只求好汉饶我性命。”刘唐冷笑道:“休拿金银来说事,老爷们都不稀罕,只特地向你讨要两个人。”那西门大人道:“好汉,你要讨谁?我家里自有几房老小,随你讨要,饶我性命时,都送与你。“刘唐道:“谁要你的老小?老爷说与你听,便只要你狱中锁着的戴宗和崔州平两个,你把来将与我们时,就饶你残生性命!”那西门大人叫起苦来,道:“这两个都是秦广王钦命要看守的要紧犯人,有几千个虎狼看守,如何能提到你面前?你便杀我十遍,也不能够!”石秀早接口冷笑道:“便是他们出不来时,你难道便进不去?时间无多,老爷们也不与你罗嗦。只要你带我们入禁狱去,说是秦广王因梁山紧急军情,须提这两个去问,就把这两个交我们带出来时,便饶你性命!不然便把你千刀万剐!不留你一点血肉在身上!”便抽刀去他心窝里比量,那西门大人叫苦道:“这两个都是天字第一号的要犯,我若与你们赚开狱门时,须也是死罪,还连累了我老小,两相都是一死,这事如何行得?”石秀冷笑道:“你这厮只是推托!便是你领我们入去时,你只说我们逼你的罢了,只落个失察的罪名,最多丢了鸟位,强如眼前受千刀万剐!你若是允了,我另与你一千两金子安家,强起你做这鸟官!”那西门大人道:“若是如此说时,我终脱不得干系,如何行得?你既说是秦广王钦命来提这两个要犯时,何不去弄张诏命,便是大王驾前的亲信之辈捉一个来也好,我便有话说,把事都推在他身上。不然便是你们两个面生,我须也带不进你们去。”石秀冷笑道:‘你便会盘算,倒做得好官,便是依你也罢!我且问你,眼前秦广王最爱的亲信是哪一个?老爷们顷刻间便捉他来!“西门大人道:“最得宠的便是黄文炳,他自倾了崔州平,秦广王把崔家的宅子都赏了他,他在驾前说一不二,甚受信用,别的官儿都及他不上。”刘唐冷笑道:“原来便是这猪狗,这番一发和他算帐,石秀兄弟,你可看着这贼子,我这便去捉他来,我自在这酆都城许久,却识得他家门户。”石秀道:“若是硬做时,须得耽搁功夫,你和我这般如此如此,各自分头去做。”刘唐笑道:“便是如此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