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醒来
作者:暗影清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314

早晨的清新空气,再加上教堂里唱诗班的小姑娘们那甜美的早课声,给人的感觉是那么的舒服。就像一口气吃掉几大块薄荷糖一样,那种凉滋滋的感觉钻进你的所有感官,然后滑落你的咽喉,最后狂奔涌入你的心扉。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仿佛吃了人参果一般,通泰畅快。让人觉得自己快要长出一对可爱的小翅膀飞向天空,只想要大喊一声——爽!

“感谢神主为我们带来了和谐与安宁

您的光辉照耀着大地

您无私的眷顾带走了黑暗

人们沐浴在您的恩赐中

用我们纯洁的心赞美您

……”

对于自己终于能够睁开眼睛,夏雨觉得很意外。不过对于他来说,昏迷也不过就是刚才的事,前一刻他看到另一个自己时失去了一切的意识,而现在他发现他躺在一个房间里。

精美的雕花床,窗户下的书桌,古朴的书架,棕色的壁纸,还有那墙上熟悉的三副画。

“老爷!老爷!少爷他……”一个带着眼镜的小老头刚转过头便发疯似的从凳子上跳起来,朝门外跑去。手上的书也往天上一抛,以一个优美的曲线掉落在地上。

夏雨坐起身,发觉身体有些僵硬。“《道格拉斯游记》?怎么卢伯还在看这本书啊?”夏雨下床把书拣起来,但是那种身体的无力和不适应感几乎让他跌倒。“我到底昏迷了多久?”夏雨在心里推敲着,却没有答案。

“伯,伯,伯~~父!”夏雨大声的喊了出来,那种干涩而生疏的感觉让他怀疑自己是否从生下来就没说过话。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发现他的声音还是那种富有磁力的感性中带着些许沙哑,那是长期以来不注意保养,抽烟喝酒的结果。而他却十分欣赏这种让人感到沧桑的“天籁之音”。

由于弯腰拣书,夏雨几乎用尽了自己的全部力气,于是他无可奈何的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不出意料,卡盾伯爵在卢伯冲出房门之后的一分钟内呼啸着到达。卡盾伯爵像个小孩似的,那眼中的泪不知道是出于哪一份心情。但是夏雨知道卡盾伯爵十分激动,激动得几乎晕倒。但是此刻就要晕倒的人,是夏雨。

“伯父,别这样,你勒死我了。”夏雨大叫,说话也顺畅了许多。

卡盾伯爵仍然把夏雨压在床上,两手紧紧的箍着夏雨。眼泪与鼻涕都掉落在夏雨的脸上,让夏雨觉得这是否太过夸张。

良久,卡盾伯爵把夏雨扶起来,靠在床头。但是始终哽咽着说不出话。

“伯父,你不用那么伤心吧?我不过是晕过去了而已……”

“儿子,你终于醒了。我,我,我真的是太高兴了!”

看到卡盾伯爵又要扑过来,夏雨知道躲不过,只得把双手放在胸前。

“儿子?”夏雨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伯父,你昏头啦?我是夏雨啊!”

“没想到你居然知道你的名字,不错,几年前一个算命的告诉我要给你取个小名,我就想到了这个。”卡盾伯爵抹了一把脸上眼泪和鼻涕的混合物,很不容易的稳定了一下情绪。

“小名?”夏雨楞住了,他不明白卡盾伯爵到底在说什么。好像我从生下来就叫这个名字了吧?而且给我取这个名字的是我老爸,也不是你啊!夏雨心里纳闷,不知道卡盾伯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儿子,看着我。我是你的爸爸,伊土格.达非.卡盾!”卡盾伯爵兴奋的冲着夏雨大叫,“而你是我的儿子,撒蒙.雨.卡盾!”

“呵呵,伯父,你犯迷糊……要不就是我还没睡醒,我再睡会。”夏雨尴尬的笑了笑,失神的缩进被窝。他隐约感觉到不对劲,是不是哪位神明跟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让他做了一个这样奇怪的梦。

“儿子,我不是伯父,叫爸爸,叫爸爸啊!”卡盾伯爵却不让夏雨再睡下,一把把夏雨从床上抱起来,拥入怀里。夏雨顿时再次体验了什么叫做地狱摇篮!

“咳,咳,伯父,我快没气了!”夏雨挣扎着。

卡盾伯爵听到夏雨的求饶,心疼的放开夏雨,然后仔细端详着。

“看什么呢?噫?”夏雨见卡盾伯爵看得入神,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当他伸手往脸山一摸,“我的胡子怎么没了?”

“莲娜,我终于等到了,我们的儿子终于醒了!”卡盾伯爵极不甘心的把目光从夏雨脸上挪开,转过身对着墙上的贵妇画像双手合十,默默的祈祷。

“看来我真的是没睡醒,居然做这种奇怪的梦。”一阵倦意涌上心头,夏雨再此缩回被窝沉睡过去,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哎,怎么会这么累呢?

“啊~~好舒服!终于睡醒了!”夏雨伸着懒腰醒来,却发现许多人挤在房间里,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动物园里展出的大猩猩……“你们是?”

“少爷,恭喜你终于醒了!”带头的是卢伯,他朝夏雨鞠了一躬。他身后的那群人也跟着鞠躬,同时齐声祝贺着夏雨。

是伯爵府的仆人吧?夏雨想着。不过他不喜欢这种架势,于是他走下床扶起卢伯,“谢谢,谢谢卢伯,谢谢大家。不过干嘛搞这么隆重嘛?”

卢伯转过身,对仆人们说了句:“好了,下去吧。”说完便带着仆人们陆续走出了房门。

夏雨有点摸不着头脑,看着房间里剩下的几个人。“伯父,他们这是?古达尔伯伯也在啊?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过来了三天了,看来你这次是真的清醒了。真是另人惊讶!”说着,古达尔男爵推了推眼镜,走到夏雨身边仔细的端详起来。

“仆人们知道你醒来早就想过来看看你为你道贺,可是你醒来那天又突然睡了过去,所以直到今天古达尔说你会醒来他们才会站在这里等你。”卡盾伯爵脸上一副幸福的微笑。

“恩,清醒的确是清醒了,灵魂已经归位。不过好像意识还有些混乱……”古达尔男爵手托着下巴皱着眉头盯着夏雨,“他那天醒来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吗?”

“就是这个样子,叫我伯父。不过我很惊讶,他的灵魂不是一直不能归位吗?为什么他会看到所有的人都认识,只是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我也不是很清楚……”古达尔男爵又开始翻夏雨的眼皮,摸摸夏雨的额头。“还好你这二十二年来不断的帮他做肌肉舒展运动,不然他的肌肉肯定会萎缩,说不定根本就不会发育。”

夏雨像是个木偶一样被古达尔男爵按在床上,他知道古达尔男爵是要给他做检查,却又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你们在说些什么啊?什么肌肉舒展运动?”

“小雨,你记得在醒来之前的事吗?”古达尔男爵一边掏出听诊器在夏雨身上东听听西听听,一边问道。

“记得啊!”

于是夏雨把自己的故事又说了一遍,从自己在原来世界的生活一直说到在冰之洞穴发生的事。只是一些事情过程的重点,而且是用最精炼的语言也说了将近半个小时。在夏雨说完整个故事以后,卡盾伯爵和古达尔男爵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最终古达尔男爵的一句话结束了三个人尴尬的对望。

“卡盾,我总算明白了。原来小雨的灵魂一直都在我们身边,只是在梦游而已。难怪他一生下来就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孩子……”

“什么……没有灵魂的孩子……”夏雨吃惊的看着古达尔男爵,他觉得古达尔男爵的话好像涉及到一个重大的秘密,关于自己的秘密。

卡盾伯爵坐到书桌前把脸埋在手中,哽咽着发出一个悲痛的声音。“都怪我,没能照顾好他们母子两。”

“也怪我,没能及时的赶到。”古达尔男爵也流下了伤心自责的泪。

“等一下!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你的父亲卡盾伯爵是奇风郡的领主,与我妻子的姐姐莲娜在三十年前结婚,却一直没有孩子。直到卡盾五十二岁的时候,莲娜才怀上你。由于卡盾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对奇风郡的治理上,所以忽略了莲娜的身体。终于,莲娜在你出世的前一刻走了。我虽然得到了消息说莲娜要生了,却没能及时的赶到,否则以使我获得男爵头衔的医术不可能救不活你的母亲。你母亲留下了你,可是你从生下来就没有那份生气,如果不是你有心跳和呼吸,我绝对会以为你已经胎死腹中了。

后来,我发现你虽然有生命,却没有灵魂。这就是你一直以来沉睡的原因。我跟你父亲用尽了各种方法,却都没办法把你的灵魂找回来。甚至就连一些无稽之言我们都愿意一试,所以给你取了个小名叫做夏雨。希望你的生命力能够像夏日的暴雨一般的旺盛,希望你的灵魂能够像夏日的及时雨一样尽快回到你的身体。

这二十二年来,我们为了你费尽了心力,我得为来自世界各地的病人诊断,所以不能一直呆在你身边。是你的父亲,每天亲自为你做肌肉舒展运动,帮你活动肌肉与筋骨,否则就算你醒了也是一个不能动弹的废人。

“别搞我了!伯伯你是个伟大的大魔法师,就快要接近大魔导士能力的大魔法师,而伯父则是精灵族的人。难道你们忘了?你们开什么玩笑。看!”夏雨从床上蹦起来,冲到卡盾伯爵身边,拨开卡盾伯爵的头发,露出耳朵。就在看字出口,夏雨呆住了,那哪里是精灵族的耳朵?

“哪有那种事,神用自己的生命封印了魔王,光和暗的力量在这个世界消失了,只剩下人类自己。这些都是在圣典里记载着的啊,不信的话可以去察看圣典。”古达尔伯爵笑着摇了摇头。“如果要说我是个魔法师的话也可以,不过得说是对抗伤病的魔法师。我就是因为出色的医术才获得了男爵的爵位。”

“啊~~~~~~~~”夏雨大叫着,使劲的甩着头,想要从这个恶梦中醒来,却发现自己十分清醒。“那么救世者呢?魔王呢?我就是救世者!从另一个世界来的救世者,难道你们也忘了?”

“那是你的灵魂在梦游的状态下想出来的东西。神用自己的生命封引了魔王,于是他的身躯化为大海陆地,日月星辰,从而孕育了人类,让人类享受着这个世界。”

“那么风铃呢?伯父的侄女!珐娄的公主!”

“那是你想像出来的,珐娄的国王一直就是莫伦陛下,从来就没有过什么阿义王。莫伦陛下是在前任国王,也就是他父亲的祝福下登上王位。而且莫伦陛下年轻时御驾亲征,把流寇全部赶入了西卡西亚半岛,让他们在那里建立自己的家园永远不得踏过卡基山脉。这样才把一直以来骚扰着珐娄王国的流寇问题解决了,人们对他十分敬仰。”

“那么世界宝典呢?伊斯呢?”

“也是你想像出来的,从来就没有什么世界宝典,也没有什么神主伊斯。”

“那么……”夏雨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做为证明自己正确的证据,他沉默了。

一种失落感刺痛了他的心脏,全身的血液都充斥着不信任拼命的涌上大脑。整个身体的神经都像是拉紧的橡皮一样,再受一点刺激就会断掉。

怎么会这样?我是谁?谁才是我?我到底是那个失落的大学生?还是一个失败的救世者?还是眼前这位老迈的伯爵的儿子?

我到底是谁?

夏雨再次晕倒了,他迷失在时空的潮涌之中,他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或者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吞食着他的信心和对周围事物的信任。

那种感觉很孤独,而他却是一个命中注定要孤独的人。

昏迷中,夏雨又看到了那个混沌世界。

他再次点上烟,让烟越燃越长。他再次唱歌,努力把自己会唱的歌全部唱一遍,唱到最后他知道他永远唱不哑。于是他开始破口大骂,把最恶毒,最肮脏,最污秽的字眼全部骂出来,却又不知道对象该是谁。他想把自己累到无力倒下,却发现自己精力充沛。他无可奈何的扔由自己从站立往后倒去,却感觉不到后脑勺撞击的那份痛楚。他想死,他捶打自己的胸膛,想把自己打得吐血。可是无论他怎么打,他始终都感觉不到疼。

他觉得自己正在消失。这样也好,消失了就不会再有痛苦,不会再有回忆。

就在这一刻他突然感觉到有一丝不甘心,于是他努力去寻找那种感觉。终于他知道自己原来还是那么的热爱生活,生命可贵,他告诉自己。

什么样的生活不是生活呢?自己变成什么身份又有什么关系?反正自己的身份已经多得自己都数不清了。

于是他决定接受现实。

就在他想通的那一刹那,他突然醒来。

“老爸,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