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作者:心意      更新:2020-03-31 15:16      字数:5502

第二日,天空仍是雾蒙蒙的一片青白时,日向宁次早早地醒了过来。他环视了半晌。正蜷在犬冢牙怀里睡着的赤丸;长发松散,像个小孩子一样裹着被子团在一起做着美梦的水濑朝日最后是背对着自己,侧躺着的包子头姑娘。

日向宁次知道天天的睡相说不上和小李一样人神共愤,但也很少像这般工整平静。想必是为自己的事情而没有睡好。心里有些说不上的奇怪,闷闷的,透不过气来。好像一闭眼就能看到昨天夜里,天天看着他时眼里掩饰不住的委屈和伤心,眉头皱起来,瞳孔里泛着水光。

他不愿她这样。可事到如今却又后悔没有早些由自己告诉她。

这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日向宁次从来没有这样心系于这种事情,他从来不会担心要不要告知别人什么事情,总是有一说一,干脆利落地表达想要说的,也很少顾及别人的感受——反正身边的人大多除了下属便是敌人。

而面对天天,日向宁次第一次为自己的口拙而苦恼。

踏上第二天路途是在隔壁的铺子吃过早饭,天天和往常一样要了包子和豆浆,然后一个人埋头吃得津津有味。日向宁次坐在她的边上安静地吃一个白米饭团。

好像他们之间常常都是无言的,可日向宁次也因此找不到开口的理由。犬冢牙仍然和水濑朝日说说笑笑,带着赤丸时不时的嗷嗷叫声,天天有时会参与他们的对话,更多的时候专心攻打手上的包子。

咬完最后一口包子,天天轻轻用舌尖舔了下食指指尖的碎屑,捧起杯子正要喝豆浆。这时却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着纸巾经过她的眼前,然后停留在她的唇角。

细腻的面巾纸表面蹭着唇边的皮肤,带着微微的瘙痒感。

“弄到了。天天。”她听到日向宁次的声音,转过头撞上他的目光。

明明很想像以前一个露出一个笑容却觉得有些吃力,心里空落落的,提不起劲来。“谢谢。”天天轻轻说道,然后抬起手拿过了纸巾,捏在手掌心里。

日向宁次一愣,随即就松了手,不再言语。

吃过饭,一行人继续向东走,走过一片茂密的森林,趟过一条奔腾的小溪。一路上水濑朝日兴奋地到处走走看看,她来的时候是有马车护送的,从没有这样近距离地接触过这些生动的绿树野花、河流小桥。

日向宁次尽职尽责地跟在她一步之遥。犬冢牙一会儿叫水濑朝日不要乱跑,一会儿又和她讲东讲西,说以前在这森林里执行任务的英勇过往,听得水濑朝日很是崇拜与神往。

天天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轻松地护送过别人了,那些各国的大名大多性格迥异、古怪难测,常常刁难他们这些木叶忍者,使得一路上很是紧张而无趣。

可是此时她心里却有些怅然若失,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什么压在心上,微微发堵。就好像早上明明日向宁次很多次像往常一样照顾她,她却想躲一样。

她好像很少能明白那个寡言少语的男人,他一个人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得妥妥当当,不让她操心,却也因此觉得他若是瞒着自己什么,自己也会被永远蒙在鼓里。就好像与水之国的联姻,尽管日向宁次告诉她,一定不会真的实现。可天天觉得自己好像成了最被动的人,没有机会为此做出努力,只能等着别人宣判自己的结局。

这种感觉很不好,却又无法修改。

明明心里明白日向宁次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还是忍不住心情低落。

第二日夜晚来临时还未到达下一个落脚点。一行人在溪流边搭建了简易的帐篷,水濑朝日从来没有在野外睡过帐篷,吃过饭团后就兴奋地在帐篷里爬来爬去,好像丝毫不感到疲倦。

而其余三人都由于一天的赶路疲惫万分。日向宁次主动提出由自己来守夜,犬冢牙刚要说自己来值后半夜,就听天天说道:“那宁次前半夜!我后半夜吧。”

犬冢牙心中虽觉得让一个女忍值夜不妥,但想到近些时候天天和日向宁次之间的关系,还是默认了下来。

等天天和犬冢牙都进了帐篷睡下,日向宁次才揉了揉眉心,在帐篷门口席地坐下。帐篷边的溪流潺潺流淌,在寂静的深夜中发出哗哗的水流声,时不时能够听见丛林中飞鸟鸣叫的声音。头顶上星空璀璨,无边无际。

日向宁次紧绷了一天的神经这才缓缓放松下来。一整天,四人好像还像从前那样说说笑笑的赶路,可日向宁次深深地感受到天天对他的疏离。在他想要向往常一样保护她帮助她的时候,她好像总有一切理由避开。避开和他的对话,避开和他的肢体接触,避开他的目光。

每每这时,日向宁次都觉得有尖锐的东西哽在喉头,想多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吞下去又觉得五脏六腑都灼灼地烧,看着天天仍与犬冢牙和水濑朝日聊天的时候,每次看到她嘴边的笑容,都会想到她那日晚上失落委屈的表情。

想要找她谈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日向宁次的前半生都在仇恨,同伴,部下,修炼,修炼,以及修炼中度过,他不止想不通天天疏离他的原因,更是不知突破口在哪里。就好像一道题目,握起笔却发现题目只有题干,没有问题,标题上写着(分值一百),而试卷的标题是人生中他唯一放在心里面的姑娘。

额角突突地泛疼。日向宁次觉得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在护送任务中好像花完了所有力气,仅仅是一天,但是好像已经过去了几百年。身为曾经暗部部长时做事干脆利落的自己,居然有一天会这样揣测另一个人的心——不过他心甘情愿。

日向宁次在深夜中静静地坐着,就好像他之前无数次执行任务时做的那样。直到帐篷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他看到天天从里边走出来。

“宁次。”天天走过来,表情平淡,“你去睡吧,后半夜归我了。”

日向宁次站起身,看着他的姑娘在边上随意地坐下,但是没有迈开一步。“天天。”他听到自己的声音。

“怎么了?”天天抬起头,就看到日向宁次俯视的身影。他很高大,月光落下的影子几乎将自己挡住。

日向宁次说:“我不可能娶水濑朝阳。天天。”

天天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他突然又提起此事,随即说道:“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

“我没怎么呀宁次。”天天强装无事的模样,耸了耸肩,“我知道宁次不可能的啊,我知道。”

“你不知道,天天。”日向宁次看着天天从地上站起来,缓缓地说道,“你在担心。”不是疑问,而是陈述句。

天天听到这句话,这两天心里的委屈和难受一下子涌上心头,眼眶湿润起来:“是,我是很担心,宁次。虽然你不想娶水濑朝阳,那如果是火影的命令呢,如果是日向日足大人呢,如果是为了木叶的利益和日向家的利益呢?我——我只是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办法做。日向宁次,你总是瞒着我,要瞒到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你不要让我知道,想一个人解决。虽然,虽然我知道宁次是为了让我不要担心,但是我总觉得,对于咱们两个人的关系,我什么也做不到……”

“天天,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日向宁次深呼吸了几下,语调平静,“我只是怕你会想多。”

“我哪里有想多?宁次,你总是会这样说,以前咱们和凯老师一起训练的时候,还记得那次去火之国的任务吗?你也是说怕我想多,结果就是你差点死在那里。”天天咬着嘴唇,吸了吸鼻子,“宁次你就不能告诉我吗?我又不是一个忍校的小孩子了,我也是一个和宁次一样的上忍了。虽然是没有宁次强大,但是我也是一个忍者啊。”

天天拼命眨着眼睛,害怕一低头眼泪就会流出来。她想起火之国的任务,想起忍界大战,心里就一阵一阵地忍不住后怕。当时日向宁次和她两个人与李和凯老师分开行动,日向宁次怕她受伤就瞒着她,让她站在原地不要进去,一个人只身前往。她还一心以为日向宁次说的什么都是真的,站在门口等着日向宁次拿了东西可以一起回木叶,等来的却是日向宁次一个人与沙影忍者作战重伤的消息。

那次忍界大战也是,当她站在临时营地前补充刃具的时候,远远地听闻大英雄日向宁次挡下十尾攻击重伤的消息。天知道她当时心里紧张得要爆炸,赶过去的时候看见日向宁次满身是血躺在担架上已经陷入了昏迷。他的那件绿色忍服背心被血浸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长发散乱,面色苍白。

她不是不知道被十尾攻击的后果,听着医疗忍者说日向宁次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性无法生存,她觉得天都塌了。如果日向宁次真的死了,她的生活要怎么继续?她的生活她的信念都将归往何处?尽管已经看淡了生离死别,但是天天到现在,一想到当时的场景,好像还是能感受到当时自己内心铺天盖地的绝望与悲伤。

天天避开日向宁次的目光,偏过头去,眼泪就顺着脸颊淌下来。

天天知道,自己就是怕日向宁次有一天会死去。作为一个木叶忍者,天天从小就知道生命对于忍者来说是次要的,但是她觉得,日向宁次是不一样的。

直到此时天天胡乱用手背抹着眼泪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不相信的从来不是日向宁次会不会迎娶水濑朝阳这件事,自己不相信的,从来都是自己。以为自己无能为力,不管是日向宁次会不会为了木叶利益而娶水濑朝阳,还是日向宁次会不会为了木叶而战死沙场。

她都是最被动的那一个,只有接受一切的选择。

日向宁次是木叶的,是暗部的,是日向家的。好像只有一小部分是属于她的,属于天天的。

日向宁次握紧了拳头,指甲都深深嵌在掌心里,看着对面姑娘的眼泪,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向前靠近了一步,却听到天天带着哭腔说:“不要过来,宁次。”

“天天。”日向宁次攥了攥拇指,压下心头的急切,“我们好好谈谈,谈谈。”如果你希望我以后什么都告诉你,我会这样做的。我不会和水濑朝阳有任何关系,天天。”

“宁次……我——我什么都决定不了。你如果会和水濑朝阳结婚,是为了木叶的利益,你忍界大战上挡下十尾也是为了木叶的利益……为了日向家……可是宁次,我真的很怕有一天你会为了木叶的利益而放弃你自己,放弃我们——那时候我——我们该怎么办?”天天哑着嗓子,眼圈泛红,“我一点也不生气你和水濑朝阳的事情,我知道宁次不会这样做……我只是联想到了很多——很多很多其他的事情,好像宁次的所有事情我都只能袖手旁观,没有一点可以努力的机会。宁次是整个木叶的是日向家的,那我呢?宁次……”

日向宁次静静地听着天天边哭边说的话,胸膛里波涛汹涌。他从来不知道天天是这样想的,对于他,对于他的家世,对于他的战绩。他以为这些会让自己的姑娘感到荣耀感到开心,这些可以满足一个姑娘对心爱男人的幻想与要求。

可是他从来没有想到,天天心中的顾虑与担心正是他以为会让她快乐的东西。

日向宁次没有犹豫,也没有再听从天天的话,他靠近天天,然后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天天的额头抵着他胸前的衣料,日向宁次能清楚地感受到她因哭泣而颤抖的肩膀。

“天天,我不是属于木叶的,也不属于日向家。我只属于你,天天。”日向宁次叹息道,用手附上她的头顶,“可是天天,难道你喜欢上我就没有一点是因为我的荣誉与战绩吗?”

天天埋着头,点了点头,又用力地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在宁次没有这些的时候,我就喜欢宁次了。”

“宁次如果你没有这些荣誉,我也喜欢你。”天天抽泣着,摇摇头,“我喜欢上宁次的时候,宁次还是属于三班的”

“可是,天天。”日向宁次无奈地将她搂得更紧些,抚了抚她的前额,“我——”他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日向宁次知道,自己不可能逃避这些纷扰,在他出生在日向家,在他继承白眼的血继限界,在他被誉为忍界新一代天才,在他被任命为暗部部长的时候,早就注定日向宁次这个名字不可能埋没、注定他终生不可能平凡。

“天天。”日向宁次闭了闭眼睛,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对不起,天天。”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天天不再哭泣只是闷着头。日向宁次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竟说不出一句话。

“天天。”日向宁次轻轻叫道,“你情绪不好,去休息吧。”他说着就揽着她的肩膀,将她塞在帐篷口,“什么都别想了,好好睡一觉吧,明天还要上路。”

天天总觉得刚刚哭得精疲力竭,心里空落落的,红肿着眼睛,点了点头。便撑着手肘,缩着身子在帐篷角落里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天天是被水濑朝日叫起来的,看着其余三人都已经打包好所有行李,天天才飞快地爬出帐篷。自己居然睡到这么晚,竟被被保护人叫起床。

“不好意思啊!”天天挠挠头,“我有时候生物钟不是很准下次麻烦你们早点叫我啦!”

这时正在给赤丸喂食的犬冢牙抬起头,回头叫道:“啊我本来要叫你的,宁次说让你多休息一会儿!”

天天一愣,转头看向日向宁次。他只是微微点头,淡淡地说:“没关系的,天天。”那一刻天天不知为何,竟觉得日向宁次的目光中淌着清浅的歉意。

一路上十分顺利,路程已经过了三分之二,在中午时便进入了水之国城区。入了边境后一行人的步速便缓了下来,毕竟入了城区,就不再需要百分之百的提起精神,想必森林野路,这里安全得多。

任务是将水濑朝日送至水之国国都的大名居处,一入城区,水濑朝日便俨然像个小主人似得给他们三个人介绍水之国的特产和景点。这里对于她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天天听着小女孩兴高采烈地讲述,也渐渐对于水之国在印象中有了些更细腻的轮廓。她正听得入神,恍然被一股力量向左一拉,才猛然感受到耳畔一阵强劲的风——几匹棕马拉着一个简易四轮货架从她身侧飞驰而过。“走里面,天天。”日向宁次将天天顺势拉过来,让她走在自己左侧,“别愣神了。”

天天盯着日向宁次的侧身看了许久,直到日向宁次疑惑地问她怎么了,她才缓过神来。“没,没什么。”可是呆滞恍惚的神情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模样。

日向宁次微微低了低头,将天天的手掌纳入自己的掌心里,紧紧地牵住。“宁次”天天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就好像她这几天习惯性地疏远。

“别松。”日向宁次的力气显然占压倒性地大,他压了压音调,“至少在回去之前不要再想了好吗?我不会——不会在这几天出什么问题,天天。”

感受到手掌心里的温度,熟悉得好像前几天还曾经这样牵着手走在木叶的大街上。天天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有些发酸,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