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歌舞
作者:鬼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550

第二百二十九章歌舞

“四月十三日,巳时,京都下鸭神社.

日中比试第三场——歌舞伎。

当天早上,大幅的告示张贴得满城都是,连大明使者住宿的旅店门口也没有漏过。

当叶昊天领着歌姬、乐师和西门龙、南宫英等人来到下鸭神社的时候,一眼看到的是神社内外风雨不透水泄不通的人群。略一询问之后,才知道除了皇亲国戚、达官贵人之外,要想入场观看比赛必须先买票。一张门票售价一千两银子,很快被抬到三千两银子之上,即便如此,还有很多人站在门外,盼着有人能中途退场。

西门龙不愧为商人本色,见此情景忍不住笑道:“门票收入不少啊!这些人很会赚钱!”

叶昊天哈哈笑道:“我们也要分成,不然就不比!让他们自己去玩。”

兰儿见了人山人海的场景有些不安,紧蹙眉峰低声道:“倭人为何如此张扬?难道说他们有什么必胜的把握?还是他们的歌舞会厉害无比?抑或想探听探听虚实裁判?”

叶昊天抬头看看正前方不远处搭起的高台,发现台上空无一人。五位裁判除了太子还没来之外,其余四人已在台下就坐。他们神态自若,谈笑风生,不似受人控制的样子,看来倭人必然另有制胜之法。

众人都在一边聊天一边等着比赛开始。可是等了好久还没有开始。

正在大家翘首张望的时候,足利义满走上台来高声道:“太子殿下忽染贵恙,无法前来观战。明使田先生,请来台前叙话!”

叶昊天不紧不慢走到台边,问道:“大将军有什么吩咐?”

足利义满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微笑,说道:“裁判本来就不多,现在又缺了一人,你看这声比试裁决的方式能否修改一下?”

叶昊天心道:“来了。”口中却不置可否地说道:“将军意下如何?”

足利义满微提高了声音道:“无论是歌舞还是戏曲,比的是艺术的感染力,更应以现场观众的反应作为评判的依据。我建议以欢呼声作为评判的标准,至于四位裁判,就负责记录欢呼次数好了。”

叶昊天面色一沉,沉吟着没有说话,心道:“现场的观众都是倭人,难道会主动为我叫好不成?”

足利义满自然知道他心中的顾虑,打着哈哈道:“专使若不放心,那就这样好了,只要观众给予我方的欢呼达不到贵方的五倍,便算我们输了,你看如何?”

叶昊天想了想,觉得若是再不答应,必然会引来对方的讽刺挖苦,于是跟着对方“哈哈”笑道:“就依大将军所言!虽然这样还是我们吃亏,不过也可以勉强试试。反正我方已经胜了两场,这场即便输了,还领先一筹呢。”话是这么说,他却根本没想可能会输的事,因为临来之时皇上交待过,若是输了一场回去就以丧权辱国论处。

这时足利义满又道:“我国的歌舞伎内容十分丰富。一场比赛恐怕难以尽展其长。为了使比赛尽兴,我看不如这样:每方出三个曲目,最后以赢得欢呼的总人次决定比赛胜负。”

叶昊天回头看了看兰儿,见她微微点头,于是笑道:“好说,好说,不过……门票收入要分我们一半!”

兰儿哭笑不得,没想到他真的将这番话说出口来,他都修到上清镜了,要银子有什么用?而且此举简直有失国体!

更奇怪的是足利义满,头摇得像陀螺一样,“不行,不行,这可不行!”

叶昊天不依不饶地说道:“四成……三成……两成……两成总可以吧?我手下这些歌姬万里迢迢来贵国一趟不容易,怎么也要让她们稍微赚点儿,也好后半生好过一些。”

足利义满依旧不肯松口,坚持道:“不行!我已经将门票收入许给‘阿帼’了。阿帼是我们大和民族妇孺皆知的美女,更是岛根县出云大社新选出的圣女。为了修缮寺庙,阿帼不惜抛头露面四出募捐,在京都闹市区搭戏棚表演歌舞。正是由于她的努力,我国的歌舞伎才得以发扬光大。喏,她来了,你看,等下领衔歌舞表演的就是她。”

叶昊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正有一群姑娘从外面走进来,个个明艳不俗,打扮得花枝招展,领头的女子更是人间绝色,大概就是足利义满口中所说的阿帼了。阿帼的外形略带风尘之色,然而明眸闪过却显得十分清纯,与通常所见的艺妓大不相同。

叶昊天的眼睛在阿帼面上停留了一会儿,直到心底传来龟镜的鉴定:“内外洞明,一览无余,不是修真人,无丝毫内力。”然后是九品莲台的声音:“此人心性甚佳,非但未染魔性,而且佛心数很高,好似大德高僧一般。”

“嗯,看来是一位好姑娘。”叶昊天自言自语地说着,接着对足利义满道:“既然如此,本使就不跟她争这点小钱了。希望她能将寺庙建好,她算是做了件功德无量的事。”

这时龟山先生满面堆笑地走了过来,询问哪方开始率先表演。

叶昊天不假思索地道:“无所谓,贵国作为主人,不妨先开始好了。”

于是龟山走上台高声宣布:“歌舞表演现在开始,日中各表演三场。裁判负责统计欢呼声,百人以上的齐声欢呼才能计作一次,个别人员的狂呼乱叫不算在内。首选表演的是日方阿帼领衔的《念佛舞》!”

话音刚落,满场观众便齐声欢呼起来,四位裁判急忙将欢呼声记录下来。

等到阿帼走上台开始表演独舞的时候,满场的欢呼声响得更厉害了,随后一直响个不停。

这一刻,连叶昊天也怀疑自己是否失策了,因为这种欢呼与歌舞水平的高低毫无关系,纯粹是为了自己的国家盲目乱叫而已。

盏茶功夫后,人们喊得有些累了,才略停下来歇息片刻。直到这时他们才将注意力转移到阿帼的表演上来。

老实说阿帼的《念佛舞》感染力不算非常强,却隐隐透出佛家清心脱俗的韵味。在这魔性四溢的国度中,也算是一道十分靓丽的风景线。

《念佛舞》赢得人们不少的掌声,就连叶吴天和兰儿也觉得不错,毫无顾虑地加入到鼓掌欢呼的人群中去。

阿帼的表演进行了小半个时辰便结束了。裁判统计的结果为:《念佛舞》赢得了八十次欢呼!

接下来该中方表演,兰儿对歌姬们招手道:“姐妹们上场!请准备《云门大卷》!”

众歌姬答应一声走上台去,十名乐师则在台下取出琴瑟琵琶拉开了架子,只待兰儿

一声令下便要开始。

叶昊天一听《云门大卷》的名字便皱起了眉头,他知道中国舞蹈分雅乐舞蹈和伎乐舞蹈。《云门》为雅乐舞蹈“六大舞”之一。用以歌颂黄帝创制万物,团聚万民的丰功伟绩,将黄帝的盛德比喻成天上的祥云一般。雅乐舞蹈是礼乐教化的正统舞蹈,内容很丰富,不过却很难被人理解。春秋战国时期的魏文候每次欣赏雅乐就止不住要打瞌睡;齐宣王一听到雅乐这个名称,就吓得变颜变色,可见这些所谓“雅正之声”实在不得人心。现在要将这种阳春白雪般的雅乐演给倭人看,还不是对牛弹琴?

兰儿看他眉头不展,凑到他耳边低声解释道:“圣人言:‘乐以载道’‘尽善尽美’。音乐舞蹈不仅有娱乐之功,更负有教化之责。雅乐虽然难懂,却能调节身心,达到‘揖让而治天下’的效果。公子想想看,在座的倭人大多身染魔性,人数那么多,势必不能全部杀了,若是雅乐使他们恢复一点良知,不也是功德无量的事吗?”

叶昊天闻言翘起大指,十分夸张地用力点头:“娘子说得有理,不愧是儒家六脉中‘乐派’的唯一传人,小生受教了!”

兰儿看着他好笑的样子,心头一阵甜蜜,回头将手一挥,向着台上的歌姬发出开始的指令。

众歌姬都是秦淮河数千画舫中挑出来的上上人选,每个都天资聪颖,兼且有着多年的舞乐修养,所以才能在短短二天的时间里掌握了兰儿传授的雅乐。

表演开始的时候,观众席中不时传来喝倒彩的声音;不一会儿,众人就看得眼花缭乱、迷迷糊糊;等到快结束的时候,人人心里都觉得好看,可是却不知道好在哪里,所以全都呆坐着一动不动。

叶昊天明知道这场表演很难赢得掌声,可是眼见直到表演结束也没有听到一声欢呼,还是觉得有些沮丧。

众歌姬的面色也很差,看来大家心里都有些不好受。

叶昊天赶紧安慰大家:“表演很成功!你们已经发挥了自己的水平,等下每人发一万两银子!回国之后另有封赏!”他见众歌姬脸上现出半信半疑的神色,便从乾坤锦囊取出一摞银票抖了抖,赢得姑娘们一片欢呼之声。

第一场歌舞比试结果:日中欢呼声之比为八十比零,日方大占上风!

见此结果,足利义满的脸上现出短时间的微笑,显然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第二场表演首先上场的还是日方,曲目为男扮女装的《鸣神》。

《鸣神》的情节是这样的:居于北山岩穴的出家僧侣“鸣神上人”被天上宫廷遣的美女“云中绝间姬”诱惑,失身破戒功力大减。云中绝间姬乘机割断了鸣神上人用以封闭龙神的绳索,使龙神得以逃脱,甘露从天而降。

扮演云中绝间姬的是一个男子。在他用女色媚态勾引鸣神上人的时候,鸣神上人按捺不住地开始触摸他的身体,此时的云中绝间姬充满“女人”的性感,妖艳绚丽,是一种在现实的女人之中找不到的,完全是虚幻的女人魅力。最后,她从愤怒的鸣神上人那里逃跑的时候也一直保持着纤弱的样子。她逃得很慢,好像小脚女人一样轻挪莲步,姿态优雅。

这场表演吸引了在场所有倭国男子的眼球,欢呼声比第一场要强烈得多,中间夹杂着一些人狂呼乱叫的声音。

表演结束,统计欢呼声为一百二十次,与第一声相加合计的两百次!而此时中方赢得的欢呼声还是一片空白。

兰儿见形势不妙,不得不拿出精心准备的一道大餐:“全力以赴,《霓裳羽衣》最少要拿下五十次欢呼!”

十名歌姬齐齐振作精神,乐师们也站起身活动手足,准备大展雄风,让倭人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歌舞。兰儿不敢大意,甚至亲自上场充任领衔琴师。

叶昊天的心里也充满了信心。

《霓裳羽衣》属伎乐舞蹈中大曲中的法曲类。据说是唐明皇从月宫中偷记回来的仙乐,足见人们对它地喜爱和赞赏。

伎乐舞蹈与雅乐舞蹈相对称,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可以说除雅乐舞蹈之外,种种由专业艺人表演的观赏舞蹈,例如秦汉的甬抵百戏、散乐杂伎,隋唐的九、十部伎,坐、部伎,宁代的队舞等等,都可以归纳在伎乐舞蹈之内。伎乐舞蹈在唐朝发展到顶盛时期。隶属宫廷乐舞机构太常寺和鼓吹署的乐人、音声人、太常乐户子弟等乐工舞伎总数竞有数万人。《霓裳羽衣》便是伎乐舞蹈中妇孺皆知的经典中的经典。

当龟山先生报出曲目的时候,台下顿时传来数十人的欢呼声。显然即使是倭国也有不少人听过此曲之名。

此时悠扬的旋律响了起来,歌姬们轻盈地旋转像雪花飘舞,矫捷的前行像受惊的游龙,垂下的双手像柳丝那样娇美无力,舞裙斜着飘起时仿佛白云升起。画眉流盼说不尽娇美之态,舞袖迎风飘飞带着万种风情,仿佛是上元夫人招来了仙女萼绿华,又像是西王母扬袖送别仙女许飞琼。

现场观看的倭人开始时还尽力压抑着自己,到舞曲演奏了一半,早看得忘了一切,更忘了敌我之分,欢呼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随后歌姬们将繁富华丽的舞曲快节奏地演绎了十二遍,裙带飘飞划出一个又一个圆圈,身上的玉佩不时发出清脆的响声,此举又迎来了二十多次的欢呼声。

等到舞曲像一声长长的鹤鸣、舞蹈像飞翔的鸾风收起翅膀的时候,四位裁判统计的结果是:“中方赢得欢呼声七十五次!”

足利义满气得直想骂娘,可是又碍于身份不能发作,只能将刀子一般的眼神从众人脸上掠过。

观众们这才想起自己犯了大错,有些人照着自己脸上就是一巴掌,口里说着:“我该死,我混蛋!我……我不是人!”

然而这并不能改变统计的欢呼声结果,目前的形势是日中之比为两百比七十五。由于日方赢得的欢呼数必须越过中方的五倍,所以即使第三场中方一分未得,日方也必须拿

下一百七十五次欢呼。这,未免太难了。想到这里,足利义满的脸都绿了。

这个时候,身着灰衣的神秘老僧又一次从神殿中现出身来,走近足利义满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闻言之后,足利义满的脸色顿时大为好转,站在台下高声叫道:“决胜之局到了,有请山口习燕!”

台下的观众面面相觑,显然对此名字很是陌生。他们纷纷东张西望,想知道山口飞燕究竟是什么人。

在众人的千万双眼睛注视之下,一个面蒙纱巾的窈窕女子缓缓走上台来。

自她一现身,叶昊天的心里便“咯噔”一声。回头看兰儿时,兰儿的面色也骤然变了。

因为那女子非是别人,竟然是曾经在摄政王府表演独舞、让人念念不忘三月不知肉味的舞姬!那是千年难遇的尤物,是妖人苦心培养惑人心智的道具!若是由她心情表演,台下的观众恐怕无人能够抵得住盏茶功夫。

然而就此将她阻住,不让她表演吗?

如此非但道理上讲不通,而且有失中华上国的颜面。

兰儿咬着朱唇微微摇头,说道:“让她去吧。反正我们还领先不少,而且后面还有一次机会。”

叶昊天想想也是,于是催动监天尺护住已方之人,静观接下来的局势变化。

那女子的表演很快开始了,她这次的舞蹈与摄政王府时有很大不同。上次的观众是中土修养较深的文武百官,所以她的表演含而不露,艳而不淫;此次的观众已经或深或浅地沾染了魔性,所以她的舞蹈也变得放荡不羁淫糜悱恻起来。

西门龙只看了一眼就惊愕地道:“老天,失传千年的天魔舞再度现世!看来老夫不得不出手了!”

叶昊天急忙忙将他拦住,说道:“不可,龙老代表我方之人,这场表演表面上是光明正大的比试,若是动起手来只怕倭人心里不服。”

西门龙急得直搓手,担心无法控制后面的局势。

艳舞才进行了一小会儿,台下的观众已经喊哑了嗓子,每个人都变得极度兴奋,仿佛吃了疯癫药一般。再过一会儿,众人变得越来越疯狂,很多人跟着狂舞,一边舞一边撕扯身上的衣服。

兰儿已经看不下去了,恨不得出手将台上的妖人制住。

叶昊天见势不妙,急忙加强了功力,将监天尺的神力分出一半罩向台止的女子。

那女子狂舞的身躯如受电击,顿时浑身颤抖,红艳的面颊也变得惨白,显然魔功受到了重创。

她勉力挣扎着又跳了一段,然后实在无法坚持下去,只好跳下台急急逃走了。

台下的观众全都静了下来,很多人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口中泛着白沫,仿佛羊痫风刚发作完一样,大家都不知道那女子为何忽然走了。

足利义满气得暴跳如雷,眼中的神光从叶昊天一行人身上掠过,又向四周看了又看,然而却没有发现一丝异样。

中方这人全都一动不动,甚至连手都没有抬起过。

站在足利义满身边的老僧似乎猜到了原因,警觉的眼睛始终在叶昊天和西门龙身上

转来转去,可是他也无法肯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无法发作。

裁判统计的结果又出来了:这场未完的表演为日方赢得了一百六十八次欢呼,距离制胜的最低校准一百七十五次欢呼还差七票。如果没有叶吴天及时终止妖女的表演,现场之人即使不昏死过去也会筋疲力尽。无论如何,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们再也没有力气为随后中方的表演发出半句欢呼。

就这样,中方还剩下最后的一场未比,已经赢定了。

兰儿本已做好了准备,一旦形势不好便亲自上场表演《公孙大娘剑器行》,展示“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的绝世剑舞。没想到叶昊天竟然单凭监天神尺的威力就能将妖女赶下台云。看来妖女除了天魔舞厉害之外,自身的功力并不太高,否则不会这么容易。

足利义满满面死灰,心里极度失落。先是棋道,接着武道,现在是歌舞表演,五场比度连输三场,接下来的还要比吗?

正在全场鸦雀无声的时候,站在足利义满旁边的老僧又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闻言之下,足利义满的脸上先是露出狰狞之色,进而又变得轻松了很多,站在台下高声说道:“我们大和民族决不会轻易认输!明日午时,还有第四场比试——禅宗说法!“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叶昊天一眼,那样子仿佛在看死人一般.